“周巖?!拔医凶∷曇舯茸约合胂蟮倪€要平靜,“昨晚有人給你發(fā)消息,說'房間訂好了'?!?/p>
他的背影僵了一瞬,轉過身時臉上是完美的困惑:“什么消息?可能是王媛訂的會議室吧。你最近是不是又沒按時吃藥?總是疑神疑鬼的?!?/p>
我低下頭,盯著盤子里冷掉的煎蛋:“可能是我看錯了?!?/p>
大門關上的聲音像一記耳光。我機械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心理咨詢師的電話:“李醫(yī)生,我今天需要加一個緊急咨詢...”
李醫(yī)生的咨詢室總是彌漫著一股薰衣草香,窗簾半拉著,陽光被過濾成柔和的琥珀色。我蜷縮在沙發(fā)一角,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
“上次咨詢后,你的睡眠有改善嗎?”李醫(yī)生推了推眼鏡,聲音溫和得像羽毛拂過。
“更糟了。”我的聲音細如蚊吶,“我......我發(fā)現(xiàn)周巖可能出軌了?!?/p>
說出口的瞬間,胃部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這句話在腦海里盤旋了無數(shù)遍,真正說出來卻像拔出一把插在胸口的刀,帶出血肉。
李醫(yī)生的筆在紙上輕輕滑動,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驚訝:“是什么讓你這么認為?”
我描述了那條消息,那陌生的香水味,還有王媛欲言又止的眼神。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一片碎玻璃,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來。
“你問過他了嗎?”
“問了。”我苦笑,“他說我看錯了,說我又在疑神疑鬼?!?/p>
“又?”
“他總說我太敏感......”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可能真的是我多想了吧?!?/p>
李醫(yī)生放下筆記本,直視我的眼睛:“詩雨,你相信自己的直覺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相信直覺?我連自己都不相信。
“我......我不知道?!毖蹨I毫無預兆地涌出來,“如果沒有周巖,我什么都不是。我連獨自去超市都會恐慌發(fā)作......”
李醫(yī)生遞來紙巾,我胡亂擦著臉,妝容肯定花了,但此刻已經不在乎。
“九年前,為什么選擇和周巖結婚?”
“因為他......“我停頓了一下,“因為他讓我感到安全。他是那么自信,那么耀眼,站在他身邊,我好像也能發(fā)光?!?/p>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只覺得自己是他身邊的一抹影子,日漸透明。
咨詢結束前,李醫(yī)生調整了我的用藥劑量,建議我每天寫情緒日記。走出診所時,陽光刺得眼睛發(fā)痛。我戴上墨鏡,攔了輛出租車。
“去哪兒?”司機問。
我鬼使神差地說出了周巖公司的地址。
車停在寫字樓對面的咖啡廳前。我選了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熱拿鐵。十一點四十三分,周巖應該快去吃午飯了。
十二點零七分,周巖走出大樓,不是一個人。林美婷穿著剪裁得體的米色套裝,高跟鞋讓她的腿顯得修長。她說了什么,周巖大笑起來,那種發(fā)自內心的笑容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他們并肩走向停車場,周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腰間。
咖啡杯從我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服務員匆忙過來清理,關切地詢問我是否燙傷。我搖搖頭,眼睛死死盯著窗外。
周巖的車駛出停車場,我立刻攔了另一輛出租車跟上。
“跟著前面那輛黑色奔馳,別跟太近。”我的聲音出奇地冷靜。
司機從后視鏡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沒問。車流擁擠,奔馳時隱時現(xiàn),我的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二十分鐘后,奔馳停在一家親子餐廳前。我付了車費,躲在街對面的報刊亭后觀察。周巖和林美婷走進餐廳,很快,一個約莫十歲的男孩從另一輛車里跳出來,沖進餐廳。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男孩徑直撲向周巖,周巖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男孩興奮地指著菜單說著什么,周巖笑著點頭。林美婷溫柔地看著他們,那畫面完美得像一幅全家福。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那個男孩——周巖給他切牛排,擦嘴角的醬汁,耐心聽他喋喋不休地講述學校的事。小糖七歲了,周巖卻從未參加過她的家長會,總說太忙。
他們在餐廳待了兩小時。我站在烈日下,汗?jié)裢噶撕蟊常瑓s像被釘在原地無法移動。直到他們再次出現(xiàn),男孩一手拉著周巖,一手拉著林美婷,蹦蹦跳跳地走向旁邊的冰淇淋店。
周巖買了三個冰淇淋,彎腰對男孩說了什么,男孩開心地點頭,然后周巖——我的丈夫——俯身吻了林美婷。不是禮節(jié)性的輕吻,而是充滿占有欲的深吻,就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我轉身狂奔,撞到了行人,耳邊傳來咒罵聲,但我不能停,仿佛一停下就會窒息而死。跑過三個街區(qū)后,我癱坐在公園長椅上,渾身發(fā)抖。
手機在包里震動,是蘇夢。我按下接聽鍵,還沒開口就泣不成聲。
“小雨?怎么了?你在哪?”蘇夢的聲音滿是焦急。
半小時后,蘇夢在公園找到我,一把將我摟進懷里。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讓我稍稍平靜。
“周巖那個王八蛋!”聽完我的敘述,蘇夢氣得差點摔了手機,“我早就說他不是好東西!當年追你還不是因為你是許明遠的女兒!”
我沉默地攪動著已經冷掉的咖啡。蘇夢是我大學室友,現(xiàn)在是一家時尚雜志的主編,雷厲風行,敢愛敢恨,與我截然相反。
“你打算怎么辦?離婚?”蘇夢單刀直入。
“我......我不知道?!?/p>
“不知道?”蘇夢瞪大眼睛,“他都帶著小三和孩子公開約會了!你還不知道?”
“小糖才七歲......”我虛弱地辯解,“而且離婚后我能做什么?我連工作都沒有......”
“你有你爸啊!明遠集團還不夠你吃一輩子?”
我搖搖頭。父親雖然寵我,但一直恨鐵不成鋼。當年他反對我和周巖結婚,是我以死相逼他才妥協(xié)?,F(xiàn)在回去哭訴,無異于自打耳光。
“那你就這么忍著?”蘇夢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看著他和那個女人雙宿雙飛?”
“我需要時間......”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許他會回心轉意......”
蘇夢長嘆一口氣,握住我冰涼的手:“小雨,你才三十七歲,你原來漂亮又有才華,何必吊死在一棵爛樹上?”
我沒有回答。蘇夢永遠不會明白,對我而言,周巖不僅僅是一個丈夫,更是我與世界之間的緩沖帶。沒有他,我要如何面對這個讓我恐懼的世界?
晚上周巖回家時,我已經躺在床上假裝睡著。他洗完澡,在我身邊躺下,很快響起鼾聲。我悄悄起身,拿起他的手機溜進衛(wèi)生間。
密碼是小糖的生日,一直沒變。我顫抖著點開微信,林美婷的聊天記錄赫然在目。
“斌斌今天特別開心,說希望天天都能和你一起吃飯?!?/p>
“周末來我家吧,我做飯給你吃?!?/p>
“想你身上的味道......”
更往上是照片——林美婷穿著性感睡衣的自拍,周巖熟睡的側臉,還有那個叫斌斌的男孩在周巖懷里比耶的合影。時間顯示,這種關系至少持續(xù)了八個月。
八個月。我竟然毫無察覺?;蛘呤遣辉覆煊X?
回到床上,我背對著周巖蜷縮成一團,眼淚浸濕了枕頭。黑暗中,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也許周巖從未愛過我,我只是他通往成功的踏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