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我的心臟被移植給了假千金宋念。手術(shù)室外,我那對找回我不過半年的親生父母,
緊緊抱著哥哥宋彥,喜極而泣?!疤昧耍钅钣芯攘?,
我們的念念終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了?!薄笆前。?/p>
這也算是小瓷……用另一種方式陪著我們了。”我飄在他們面前,
看著他們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早已不該存在的、空洞的刺痛。小瓷。
這是他們給我取的名字,宋瓷。他們說,希望我像瓷器一樣,即使易碎,也珍貴美麗。
可他們不知道,在我被找回來之前,在那個所謂的“養(yǎng)父母”家里,我早已經(jīng)碎過無數(shù)次了。
現(xiàn)在,我唯一珍貴的、健康的、完好無損的心臟,正在另一個女孩的胸膛里,
為她的生命而跳動。而我的身體,已經(jīng)在車禍中斷了最后一口氣,
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1.我叫宋瓷,一場意外,我的人生停留在了十八歲。
作為一縷無法離開親人身邊的孤魂,我親眼見證了我的死亡,給這個家?guī)淼摹靶律薄?/p>
宋念的心臟移植手術(shù)非常成功。當(dāng)她從重癥監(jiān)護室推出來的時候,我的母親蔣婉撲了上去,
握著她的手,眼淚掉得比我葬禮上還要多?!澳钅?,我的念念,你感覺怎么樣?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的父親宋靈山,那個永遠嚴(yán)肅內(nèi)斂的男人,此刻也紅了眼眶,
聲音哽咽:“好了,都好了,以后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备绺缢螐┱驹谝慌?,
看著虛弱卻面色紅潤的宋念,俊朗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喜和疼惜。他們一家四口,
其樂融融。而我,那個名義上的親生女兒,好像才是一直以來的局外人。不,不是好像,
我就是。半年前,當(dāng)宋家發(fā)現(xiàn)抱錯孩子,派人把我從那個偏遠小鎮(zhèn)的土坯房里接出來時,
我以為我的人生終于要見到光了??晌覜]想到,那只是我從一個深淵,
掉進了另一個偽裝成天堂的深淵。宋念,那個占據(jù)了我十八年人生的假千金,
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被宋家嬌養(yǎng)著長大,像個水晶娃娃,碰不得,磕不得。而我,
健康、沉默、畏縮,帶著一身洗不掉的土氣和滿身的傷疤,出現(xiàn)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家里,
像一粒扎眼的沙子。他們對我心懷愧疚,給我最好的房間,買最貴的衣服,
送我去最好的學(xué)校。但他們看我的眼神,永遠帶著一絲憐憫和疏離。他們所有的愛和耐心,
都給了宋念?!靶〈?,你剛回來,多讓著點妹妹。她身體不好,從小就沒受過委屈。
”“小瓷,念念喜歡那個房間,她住了十八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先住客房好不好?”“小瓷,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哥哥只有念念一個妹妹?!边@些話,像一根根看不見的針,
日復(fù)一日地扎在我的心上。我以為只要我夠懂事,夠努力,總有一天能融入他們。
直到那場車禍。一輛失控的貨車撞過來時,我和宋念正走在斑馬線上。我下意識地推開了她,
自己卻被卷入了車底。我死前,看到她安然無恙地坐在地上,眼神里不是驚恐,
而是一種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如釋重負的光。我的父母和哥哥趕到醫(yī)院,
看都沒看我血肉模糊的身體一眼,徑直沖向了因為受驚而心臟病發(fā)的宋念。然后,
我聽到了醫(yī)生和他們的對話。“宋先生,宋太太,令千金的情況很危急,急需心臟移植。
現(xiàn)在……現(xiàn)在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另一個女孩……就是車禍里的……她的心臟匹配度極高。
”我看到我的母親,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沒有一絲猶豫地抓住了醫(yī)生的手?!搬t(yī)生,
用她的!求求你,用她的心臟救救我的念念!”那一刻,我作為宋瓷,就已經(jīng)徹底死了。
2.宋念出院那天,宋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祝派對。別墅里流光溢彩,賓客云集。
宋念穿著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化著精致的妝,臉上帶著重獲新生的健康紅暈,
依偎在蔣婉身邊,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宋太太,恭喜啊,念念這孩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是啊,以后可就是有福氣的人了?!笔Y婉笑得合不攏嘴,滿眼都是驕傲:“可不是嘛,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現(xiàn)在好了,我們也就放心了?!彼戊`山端著酒杯,
和商場上的伙伴談笑風(fēng)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妻女,目光溫柔。宋彥則像個守護神,
寸步不離地守在宋念身邊,替她擋酒,為她拿她最愛吃的甜點。沒有人提起我。我的名字,
我的存在,仿佛隨著那場手術(shù),被徹底抹去。哦,不,也不是完全沒有。宴會進行到一半,
一個和蔣婉交好的貴婦人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說起來,
你們家那個剛找回來的女兒……叫宋瓷是吧?真是可惜了,年紀(jì)輕輕的。
”蔣婉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眼圈微微泛紅。“是啊,那孩子命苦。不過,
她能把心臟留給念念,也算是她為這個家做的最后一點貢獻了。我想,她泉下有知,
應(yīng)該也是欣慰的?!蔽绎h在半空中,聽到這話,只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魂魄深處涌起。
貢獻?欣慰?原來我的死,我的一切,在他們眼里,不過是一場為了成全宋念的“貢獻”。
我看到宋念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眼底的情緒,她柔柔弱弱地開口:“媽媽,
你別這么說,姐姐她……她也是為了救我才……”蔣婉立刻心疼地將她摟進懷里:“傻孩子,
這怎么能怪你?是她自己不小心。你別多想,好好養(yǎng)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彼螐┮舶櫰鹈碱^,
看著宋念蒼白的臉,沉聲說:“念念,別胡思亂想。那只是一場意外。你的健康,
比什么都重要。”一場意外。多么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就給我短暫而痛苦的一生畫上了句號。
我看著他們,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了。我轉(zhuǎn)身,想穿過墻壁,
去看看那個據(jù)說為我保留著的房間。可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宋念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哥哥,我不想吃這個蛋糕了,太甜了,有點膩。”宋彥愣住了。“怎么會?
這家的黑森林蛋糕不是你最喜歡的嗎?以前你每次都能吃掉兩塊?!彼文钭约阂灿行├Щ?,
她看著面前精致的蛋糕,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不想吃了。
我想喝一杯清茶?!辈粌H是宋彥,連蔣婉和宋靈山都有些驚訝。宋念從小就嗜甜如命,
無糖不歡,什么時候喜歡喝清苦的茶了?但我知道。我喜歡。在養(yǎng)父母家,糖是奢侈品,
只有挨打后,養(yǎng)母才會假惺惺地給我一顆,彰顯她的“仁慈”。久而久之,
我對那種短暫的甜膩產(chǎn)生了極度的厭惡。反而是那些從山上采來的,苦澀的草藥茶,
能讓我在疼痛中獲得片刻的清醒。我的習(xí)慣,正通過我的心臟,在宋念的身上,
一點點地顯現(xiàn)出來。3.從那天起,宋念的變化越來越明顯。
她不再喜歡那些粉色蕾絲的公主裙,反而對衣帽間里,
那些為我準(zhǔn)備的、素凈的棉麻衣裙產(chǎn)生了興趣。她不再沉迷于看那些無聊的偶像劇,
而是會一個人坐在書房,安安靜靜地看一下午的書,看的還是我最喜歡的那位作家的散文集。
她甚至,開始害怕黑暗和狹小的空間。有一次,別墅的電梯壞了,
她和宋彥被困在里面不到十分鐘。出來的時候,她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
像是經(jīng)歷了什么極大的恐懼,當(dāng)晚就發(fā)起了高燒。所有人都覺得奇怪,但沒有人深究。
他們只把這一切,歸結(jié)于手術(shù)后的正常反應(yīng),或者……是我靈魂的延續(xù)?!澳憧茨钅钭罱?,
是不是越來越像小瓷了?”一個周末的下午,陽光正好,宋念抱著一本書,
坐在花園的秋千上,神情淡然恬靜。蔣婉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一幕,
語氣里帶著一絲奇異的懷念和欣慰?!笆前?,”宋靈山附和道,“以前那個驕縱的小丫頭,
現(xiàn)在沉穩(wěn)多了。也許,真的是小瓷在保佑她?!彼螐]有說話,他靠在沙發(fā)上,
目光復(fù)雜地看著遠處的宋念。這段時間,他陪在宋念身邊最多,也最能感覺到她的變化。
她會下意識地哼起一首他從未聽過的、調(diào)子有些悲傷的民謠。她會在吃飯的時候,
習(xí)慣性地把碗里的青椒挑出來,和他一樣??伤浀?,宋念以前最喜歡吃青椒。
她有時候看著他,眼神會變得很陌生,很疏離,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恨。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案绺?,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時,
宋念放下了書,走到了他身邊。“沒什么?!彼螐┦栈厮季w,笑了笑,“看你最近氣色不錯,
就放心了。”宋念“嗯”了一聲,在他身邊坐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哥哥,
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姐姐的事情?”宋彥的笑容僵住了。自從我死后,“宋瓷”這個名字,
就成了這個家里的一個禁忌。他們默契地不再提起,仿佛這樣,
就能抹去那個格格不入的女孩存在過的痕跡,抹去他們心中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感。
“好端端的,問她做什么?”宋彥的語氣有些生硬?!拔抑皇恰闷??!彼文畹拖骂^,
聲音很輕,“我總是在夢里,夢見一個很模糊的影子,她好像很痛苦,一直在哭。我想,
那會不會是姐姐?”宋彥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電梯里的事,想起了宋念這段時間的反常。
一種荒謬而驚悚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冒了出來。難道,
是宋瓷的鬼魂……在影響念念?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皠e胡說!
”他厲聲打斷她,“世界上哪有什么鬼!你就是身體還沒恢復(fù)好,胡思亂想。
以后不許再提她了!”宋念被他嚴(yán)厲的語氣嚇得縮了一下,眼圈立刻就紅了。“哥哥,
你兇我……”“念念!”蔣婉聽到動靜,立刻走過來,心疼地把宋念摟進懷里,
不滿地瞪著宋彥,“你怎么回事?妹妹身體剛好,你大聲跟她嚷嚷什么?”“媽,
我……”“你什么你?還不快跟妹妹道歉!”宋彥看著宋念委屈的淚眼,心里一陣煩躁,
但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皩Σ黄?,念念,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該兇你。”我飄在一旁,
冷眼看著這場鬧劇??矗@就是區(qū)別。宋念的眼淚,是珍珠,是需要所有人小心呵護的寶貝。
而我的痛苦,我的眼淚,在他們看來,卻是晦氣的、不祥的、避之唯恐不及的臟東西。
沒有人想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他們只想讓我安安靜靜地死去,獻出我的心臟,
然后永遠地消失??墒牵移?。我死了,但我的恨還活著。我的心臟,
會成為我最忠實的盟友,替我,向他們討回這一切。4.真正撕開這個家溫情脈脈的假象的,
是我的那對“養(yǎng)父母”——李成才和劉桂芬。他們是在一個雨天找上門來的。
兩個人穿著不合時宜的廉價衣服,帶著一臉的算計和貪婪,站在宋家金碧輝煌的客廳里,
顯得格外突兀?!八蜗壬?,宋太太,我們這次來,也沒別的事。就是聽說,
小瓷那丫頭……沒了。”劉桂芬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用袖子擦了擦,
“好歹我們養(yǎng)了她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看,
這賠償金……”宋靈山和蔣婉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們雖然不待見我,但畢竟是親生女兒。
如今我尸骨未寒,這對所謂的養(yǎng)父母就找上門來要錢,吃相實在太過難看。
“你們養(yǎng)了她十八年?”蔣婉氣得發(fā)笑,聲音尖銳,“你們是怎么養(yǎng)的?小瓷剛回來的時候,
瘦得像根豆芽菜,身上還有傷!我們每個月給你們打的生活費,你們都用到哪里去了?
”為了彌補我,宋家在確認我的身份后,每月都會給李家打一筆不菲的錢,
希望他們能在我回來前,好好照顧我?,F(xiàn)在看來,那些錢,我一分都沒見到。被戳到痛處,
劉桂芬立刻變了臉,撒起潑來?!拔以趺答B(yǎng)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容易嗎我!
她就是個白眼狼!天生就跟我們犯沖!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早把她扔了!
你們有錢人家倒好,嘴皮子一碰,就想把我們打發(fā)了?沒門!
”李成才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十八年!你們算算這得多少錢!少了五百萬,這事沒完!
”五百萬。我看著他們獅子大張口的丑惡嘴臉,只覺得可笑。他們對我的價值評估,
永遠都和錢掛鉤?!俺鋈ィ《冀o我滾出去!”宋靈山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大門怒吼,
“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保安!把他們給我轟出去!”“轟我們?宋靈山,你敢!
”李成才也急了眼,口不擇言地吼道,“你別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
當(dāng)初是你們自己把孩子抱錯的!那死丫頭命賤,克夫克母!我們幫你們養(yǎng)了十八年,
是給你們擋災(zāi)!現(xiàn)在她死了,是她活該!你們不給錢,我就去媒體那曝光你們宋家的丑事,
說你們虐待親生女兒,逼死她,再把她的心挖給假千金!”“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蔣婉氣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宋彥扶住她,一雙眼睛像淬了冰的刀子,
死死地盯著李成才。“你再說一遍?”那眼神里的殺氣,讓李成才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但一想到那五百萬,他又鼓起了勇氣?!拔艺f的都是實話!那丫頭從小就不聽話,
讓她往東她偏往西,三天兩頭挨打!我不打她,她能長那么大嗎?身上有點傷怎么了?
農(nóng)村孩子哪個不是這么過來的?金貴什么!還有,別以為我們不知道,
你們偷偷給她驗血型做配對,不就是早就想把她的心臟給那個病秧子了嗎?她出車禍,
沒準(zhǔn)就是你們設(shè)計的!”這番話,信息量太大,像一顆炸雷,
在客廳里所有人的腦子里轟然炸開。宋靈山和蔣婉的臉,一瞬間血色盡失。就連宋彥,
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而我,只是靜靜地看著??粗莻€被李成才和劉桂芬描繪出來的,
陌生的,“我”。5.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李成才那番顛倒黑白卻又帶著幾分驚悚真相的話給震住了?!澳恪阊趪娙耍?/p>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蔣婉,她氣得嘴唇都在哆嗦,“我們怎么可能做那種事!
小瓷是我們的親生女兒!”“親生女兒?”劉桂芬嗤笑一聲,滿臉鄙夷,
“你們要是真當(dāng)她是親生女兒,她剛回來那天,你們會讓她一個人住那么大的客房?
我們念念小姐生病,你們?nèi)覈D(zhuǎn),那丫頭躲在房間里一天沒吃飯,你們誰去問過一句?
”“你們要是真當(dāng)她是親生女兒,會眼睜睜看著念念小姐欺負她,搶她的東西,
還反過來怪她不懂事?”“別搞笑了,你們只是把她當(dāng)成念念小姐的移動心臟庫罷了!
現(xiàn)在人死了,目的達到了,就想把我們一腳踹開?想得美!”劉桂芬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
一刀一刀,剖開了宋家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偽善。是啊。我剛回來的那天,
他們?yōu)槲覝?zhǔn)備了盛大的歡迎宴??裳鐣?,所有人的焦點都是宋念。我一個人,
穿著不合身的昂貴禮服,局促地站在角落,像個笑話。宴會結(jié)束后,
蔣婉把我領(lǐng)到一間豪華的客房,溫柔地說:“小瓷,你先在這里住下,
念念的房間……她住了十八年,一下子搬出來,她會不習(xí)慣的?!蔽尹c了點頭,說好。
我回來后的第一個星期,發(fā)了高燒。因為從小挨打挨餓,身體底子很差。我一個人躺在床上,
燒得天昏地暗。而樓下,是他們一家人陪著宋念看電影的歡聲笑語。是家里的保姆張媽,
看不下去,給我端來了一碗熱粥和退燒藥。還有宋念。她總是用一種天真無邪的表情,
做著最殘忍的事情。她會“不小心”把牛奶灑在我新買的畫冊上,
然后抱著蔣婉的胳膊撒嬌:“媽媽,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不會怪我吧?
”蔣婉只會摸著她的頭,無奈又寵溺地說:“你呀,就是毛手毛腳。小瓷,你別介意,
媽媽再給你買一本就是了?!彼龝?dāng)著所有人的面,
把我養(yǎng)父母寄來的、唯一一張我童年的照片,剪得粉碎。理由是:“姐姐,
這張照片上的你太土了,一點都不像我們宋家的人。我?guī)湍銡У簦?/p>
以后我把我的照片分你一半,好不好?”而宋彥,我的親哥哥,只會皺著眉對我說:“宋瓷,
你能不能大度一點?念念只是不懂事,她沒有惡意?!币粯稑?,一件件。
這些被他們刻意忽略的過往,此刻被劉桂芬這個外人,毫不留情地翻了出來,
像一個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們的臉上。宋靈山的臉色由青轉(zhuǎn)白,
又由白轉(zhuǎn)為一種難堪的醬紫色。他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劉桂芬說的,竟然全都是事實。
他們確實,從未真正地接納過我?!皦蛄耍 币宦晧阂种┡牡秃?,
打斷了這場越來越失控的對峙。是宋彥。他死死地盯著李成才和劉桂芬,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你們想要的,不就是錢嗎?”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開個價。然后,
永遠從我眼前消失?!?.李成才和劉桂芬最終拿著一張五百萬的支票,罵罵咧咧地走了。
一場鬧劇收場,但留下的余震,卻足以打敗整個宋家??蛷d里一片狼藉,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蔣婉癱坐在沙發(fā)上,失魂落魄,
不可能的……我們沒有……我們只是……念念她身體不好……”宋靈山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而宋彥,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一動不動。
李成才和劉桂芬的那些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里盤旋?!澳茄绢^從小就不聽話,
三天兩頭挨打!”“我不打她,她能長那么大嗎?”“你們偷偷給她驗血型做配對,
不就是早就想把她的心臟給那個病秧子了嗎?”他一直以為,宋瓷在鄉(xiāng)下,
只是生活得清苦了一些。他從來不知道,她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挨打?是家常便飯嗎?
他想起宋瓷剛回來的樣子,瘦小、沉默,總是低著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怯懦和警惕,
像一只受了驚的小獸。他當(dāng)時只覺得她上不了臺面,丟了宋家的臉。
他甚至對她說過:“宋瓷,你能不能抬頭挺胸,有點宋家人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
一個長期在暴力和虐待下長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抬頭挺胸?還有……驗血型,做配對。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是父親和他商量的。當(dāng)時父親說,只是以防萬一,
為念念多做一個準(zhǔn)備。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妥,
但一想到宋念隨時可能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心源而死去,他便默認了。他安慰自己,
這只是一個備案,不會真的發(fā)生的??伤桶l(fā)生了。宋瓷死了,死于一場“意外”。
而她的心臟,那么巧,就和宋念完美匹配。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宋彥不敢再想下去。
他怕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會將他徹底摧毀。“哥……”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是宋念。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穿著睡衣,赤著腳,站在那里,
臉色蒼白地看著客廳里的一切。剛才的爭吵,她顯然都聽到了??吹剿?,
蔣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撲了過去,緊緊抱住她?!澳钅睿业哪钅?,你別怕,
沒事的,媽媽在,他們都是胡說八道的!”宋念沒有說話,她的目光越過蔣婉的肩膀,
直直地看著宋彥,眼里充滿了恐懼和無助?!案绺纭麄冋f的……是真的嗎?
”她顫抖著問,“我的心臟……真的是姐姐的嗎?”這個問題,像一把利刃,
精準(zhǔn)地刺入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
他們告訴自己,宋瓷的死是意外,心臟移植是救死扶傷,是物盡其用。
他們靠著這樣的自我催眠,來減輕內(nèi)心的罪惡感??墒乾F(xiàn)在,這層虛偽的窗戶紙,
被宋念親手捅破了。宋彥看著她,看著她胸口平穩(wěn)的起伏,那里面,
跳動著的是他另一個妹妹的心臟。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喉嚨里,
像是被灌滿了鉛,沉重得讓他窒息。7.那天的鬧劇之后,宋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蔣婉病了,終日躺在床上,以淚洗面。宋靈山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公司的事情都交給了助理,
整天整天地不出來。宋念變得更加沉默,她不再去花園看書,也不再聽那些悲傷的民謠,
大多數(shù)時候,她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對著鏡子發(fā)呆。只有宋彥,像個沒事人一樣,
每天照常去公司上班,回家,吃飯。只是,他不再和任何人說話。這個家,
像是被一層厚厚的冰給凍住了,沒有一絲生氣。一個星期后,宋彥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去收拾宋瓷的房間。那個自從我回來后,就一直住著的客房。在我死后,
蔣婉曾經(jīng)想讓人把里面的東西都扔了,是宋彥攔住了。他說:“留著吧,好歹是個念想。
”其實他只是覺得晦氣,不想再看到任何與我有關(guān)的東西??墒乾F(xiàn)在,
他卻迫切地想要從那個房間里,找到一些東西。
一些……能夠證明他內(nèi)心那個可怕猜想是錯誤的證據(jù)?;蛘呤?,能夠讓他徹底清醒的,證據(jù)。
房間的門被推開,一股塵封的灰塵味撲面而來。房間不大,布置得很簡單。一張床,
一個衣柜,一張書桌。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被子疊成了豆腐塊,像部隊里一樣。
書桌上的書,按照高低順序排列。衣柜里的衣服,分門別類,掛得一絲不茍。
一切都顯示出主人那近乎刻板的自律。宋彥環(huán)顧四周,心里有些發(fā)堵。
他想起了宋念那 ?????亂糟糟的公主房,想起了她扔得到處都是的玩偶和衣服。
她們明明是姐妹,卻像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他在房間里慢慢地走著,
用手撫過那些我曾經(jīng)用過的東西。那本被翻得起了毛邊的散文集。
那個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的帆布書包。還有那個,放在床頭柜上,做工粗糙的木雕小鳥。
那是他小時候,親手雕刻的,后來隨手送給了宋念。宋念嫌它丑,不知道扔到了哪個角落。
它怎么會在這里?宋彥拿起那只小鳥,摩挲著上面拙劣的刻痕,記憶瞬間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想起,在確認宋瓷身份,去小鎮(zhèn)接她的時候。他就是在這個破舊的木雕上,
看到了宋家的一個特殊印記,從而確認了,她就是他走失多年的妹妹。當(dāng)時,他問她,
這個東西是哪來的。她低著頭,小聲說,是撿來的。他當(dāng)時還嗤之以鼻,
覺得她又土又愛撒謊?,F(xiàn)在想來,這只小鳥,或許就是當(dāng)年抱錯時,唯一留在我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