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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霧雨云 蜂蜜釀醋 122896 字 2025-09-01 08: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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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忱淮從噩夢中驚醒,額角沁著薄汗,少年緩緩睜開烏黑的雙眼,睫毛掃過公交車內(nèi)昏暗的燈光在眼瞼上的倒影。

又是那個荒誕奇怪的夢,夢里那只周身散發(fā)淡淡光輝的黑鳥在濃霧中盤旋,利爪在撕扯著什么。

清醒過后,邵忱淮放松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用力攥著自己的校服,想要把這衣服撕裂一般。

窗外,開往溪山一中的公交車剛好到站,引擎聲打破了小縣城夜晚的靜謐。

邵忱淮背起書包,書本大多都在學(xué)校,所以書包里東西并不多,后背感受到包里筆袋晃動產(chǎn)生的摩擦。

剛才的噩夢還未在腦海中消散,想到那只鳥,邵忱淮猛地想起筆袋里還放著自己去年從G市回到溪山縣時,在車站旁撿到的一片霧灰色羽毛。

此刻,它正安靜的躺在筆袋里。

邵忱淮本來對這些東西并沒有興趣,可那天那只灰鳥掠過頭頂,飄下的羽毛在陽光下竟像散發(fā)著銀色的光暈,不知怎么被吸引著,邵忱淮撿起了那片羽毛。

“淮淮,這月第三場大霧了?!?/p>

走在夜晚無人的校園里,邵忱淮想著剛才離家前時的場景。

外婆將熱粥推到他面前,“氣象局的報道說溪山的水汽多異常,可連朵云都聚不起來?!?/p>

外公把手機轉(zhuǎn)向邵忱淮和外婆,指著電子新聞頭版"溪山縣十五年無雨"的標題,眉頭皺成川字。

邵忱淮扒拉著粥,想起地理課本上關(guān)于降雨一章的內(nèi)容,考場里游刃有余的填著試卷,現(xiàn)實中卻遇上解不開的氣象謎題,讓他的喉間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滯澀感。

從靠近溪山的小鎮(zhèn)前往縣城另一端的溪山一中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時的公交車在坑洼的水泥路上顛簸,邵忱淮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

這霧從他去年轉(zhuǎn)回溪山一中上學(xué)時仿佛就一直沒散過,潮濕的空氣黏在皮膚上,像一層甩不掉的薄膜。

邵忱淮兒時還沒跟著父母去G市時,溪山縣就已經(jīng)有了關(guān)于氣候異常的傳聞,不過十幾年前,還沒現(xiàn)在這么明顯的不對勁。

縣城不算大,人也不多,就這么一所學(xué)校,很多人離家近,雖然修了宿舍樓,但卻沒幾個人住。

此時宿舍樓走廊空蕩蕩的,邵忱淮剛把鑰匙插進寢室房門,就瞥見隔壁房門開了條縫,一個高瘦的身影正把一個不算大的行李箱拖入房間。

那人穿著個輕薄的白色T恤,房里透出燈光,少年的背肌線條隨著衣服在身體上晃動而若隱若現(xiàn)。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身上落下的視線,那少年停下腳步,準頭望向邵忱淮。

邵忱淮的視線撞進一雙霧會色的眼,乍一看,像是那溪山駭人的迷霧,神秘深邃,不禁讓人覺得發(fā)冷。

行李箱滾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格外刺耳,邵忱淮一陣莫名的煩躁,沒說話,只是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房門。

這天夜里,邵忱淮又夢見那黑鳥,在迷霧里盤旋,找不到方向。

第二天清晨,邵忱淮機械性地翻開課本,眼睛卻怎么也無法聚焦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與內(nèi)心的混亂斗爭片刻后,他少見地將額頭抵在冰涼的桌面,周遭的喧鬧聲、逐漸升溫的暑氣,都成了背景音,唯有夢境里的迷霧與灰影暫時退場,讓他獲得片刻安寧。

“大佬?”

前桌楊峻安的腦袋突然從課桌間探出來,陽光把他笑彎的眼睛照得發(fā)亮:

“聽說今天要來個轉(zhuǎn)學(xué)生!咱們這小地方突然空降新人,會不會也是個神秘大佬?”

邵忱淮修長的手指挑開額前劉海,目光掃過教室中央打鬧的人群,那里正傳來掀翻桌椅的聲響,那個刺頭學(xué)生又在拿著課本拍向周圍的同學(xué),在邵忱淮看來,這一點不像高三課堂,倒像是小學(xué)生們無聊的游戲。

皺了皺眉,邵忱淮語氣冷淡地說道:

“楊峻安,你之前不是說的只問我學(xué)習(xí)上的問題,現(xiàn)在距離上課還有八分鐘,要是聊些閑天,你還是找別人吧。”

“欸呀!”

楊峻安像伸手搭上邵忱淮的桌子,但手還沒抬起來便又縮了回去,畢竟這高冷學(xué)霸可是在自己一個學(xué)期的軟磨硬泡之下,才終于愿意跟自己多說兩句話。

“這偶爾說一兩句別的事情也可以通融一下吧,而且這也不能算閑聊天吧,那新同學(xué)應(yīng)該不是本地人,萬一是跟你一樣,從外地好學(xué)校轉(zhuǎn)過來的,你不怕你年級第一的位置受到撼動?”

鋼筆在草稿紙上劃出歪斜的線條,邵忱淮想起昨夜走廊盡頭那道模糊的白影,灰霧般的眼睛與行李箱刺耳的滾輪聲突然在耳畔重現(xiàn)。

“隨便他吧?!?/p>

昨日的回憶在腦海里交織,邵忱淮只留下這樣冷漠一句。

“不過聽說他也住校,大佬你昨天回來的時候見到他了嗎?”

楊峻安的追問沒有得到回應(yīng),上課鈴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楊峻安無奈的轉(zhuǎn)過身去,但教室里其他嘈雜的聲音卻并沒有消失。

邵忱淮望向窗外,今天的天還算得上是晴,溪山一中有些破舊的教學(xué)樓在常年的霧靄中如同蒙塵的標本。

從G市重點中學(xué)轉(zhuǎn)來的這一年,他早已習(xí)慣這種無力感,老師照本宣科的講課聲音混著后排的打盹聲,再加上教室各個角落傳來的竊竊私語聲,像某種詭異的白噪音,而他始終像是清醒著被困在迷霧里的局外人。

南方的秋天也總透著一股燥熱,跑完操后,悶濕的空氣裹著汗臭味,高溫烘烤著教室,讓人更加覺得難受。

“靠!空調(diào)遙控器又失蹤了?李偉又把它藏哪去了?”

校園霸王早已坐不住,在教室中央最顯眼的地方破口大罵道。

教室炸開鍋的瞬間,邵忱淮后頸的汗正順著脊椎往下淌。他扯了扯被汗浸濕的校服領(lǐng)口,在一片咒罵聲里猛地扯上窗簾,金屬滑軌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

空氣中的水汽含量超標,每吸一口氣,都不知道吸到的是空氣還是水汽,汗液無法揮發(fā),只能粘在皮膚上,讓皮膚上的細胞難以呼吸。

秋日艷陽被隔絕在外,邵忱淮盯著慢慢走上講臺的班主任李偉,遙控器正握在他手里。

這老師總愛拿“健康”說這說那,卻在學(xué)生們此起彼伏的“開空調(diào)”聲中,用遙控器輕輕敲了敲黑板,動作敷衍得像在哄幼兒園小孩。

“運動完貪涼容易感冒…”

李老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轟然打斷。

“少廢話!開不開?熱的又不是你!老子20了還需要人教哪樣好哪樣不好嗎?”

教室中央的寸頭霸王吼聲更大了些,何濤踢開椅子站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纳駪B(tài)讓教室角落的邵忱淮看著不爽,雖然自己也感到燥熱難耐,但尊重老師總應(yīng)該是最基本的。

可何濤卻全然不以為然,他環(huán)抱雙臂氣勢洶洶的,看著李偉最終妥協(xié)的樣子,才冒出一聲冷笑。

“26度最適合…”

李老師還在為其他同學(xué)們的身體健康掙扎,卻又一次被大段。

“開這溫度還不如不開!”

何濤怒然的說著,很顯然,其他同學(xué)也不領(lǐng)情,閑言碎語的聲音越來越大,都在抱怨著天氣太熱,李老師耐不住眾人態(tài)度,只好調(diào)低了空調(diào)溫度。

“那上課之前,先介紹一下我們班的新同學(xué)吧?!?/p>

放下空調(diào)遙控器,李老師嘆了口氣,還是選擇無視了講臺下何濤對想掌控遙控器的炙熱的視線,轉(zhuǎn)移話題說道。

李老師的話像一道刺扎向邵忱淮剛剛平息的心跳。

內(nèi)心很是別扭的,邵忱淮還是抬眼望去,上午的光正好,明媚的日光中,那個高瘦的少年身影正站在教室門口,他已經(jīng)換上了校服,比那白T厚些,遮住了少年腰腹的線條。

少年走上講臺,灰霧般的眼睛掃過喧鬧的教室,最終卻落在教室的最角落,與邵忱淮對視。

窗外蟬鳴突然尖銳起來,邵忱淮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眼神,深沉神秘,明明陌生,卻又總感覺似曾相識。

“我叫李霄。”

少年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總像帶著一股寒氣,努力平復(fù)著心跳,邵忱淮這才注意到,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就連上一秒還在躁動不安的何濤,此刻也老老實實的坐好在座位上。

話音落下,迎來的是可怕的寂靜,李霄看看老師,又補了一句:“沒了。”

“啊…啊,好,那李霄同學(xué),這后面的空座位你自己挑著坐吧,以后上課有什么不懂的問題多問老師同學(xué)們哈。”

李老師反應(yīng)過來,趕忙擠出一個微笑,又指了指教室后方。

教室不算大,但同學(xué)們也不多,高三年級只有兩個班,每個班也就不到三十個人,所以教室的后排,空了快兩排座位。

邵忱淮的心突然跳的更劇烈了些,總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明明對陌生人都很無感的自己,此刻卻對這個新同學(xué),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李霄幾乎沒有猶豫的,直直的走到靠窗一排的過道,他所經(jīng)過的地方,同學(xué)們都不由得坐的直了些,閉上了嘴,挪開了視線。

只有邵忱淮毫無畏懼的、甚至似乎有些憤怒的盯著這個冷酷的少年,看著他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李霄抬眼,視線再一次對視,邵忱淮突然感覺自己的右耳傳來一陣疼痛,伴隨一陣短暫的耳鳴,那總是煩擾自己的飛鳥噩夢突然在自己腦中閃過。

再回過神,那新同學(xué)已經(jīng)坐到了自己身后,拉動桌椅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不喜歡身后有人?!?/p>

李霄坐下后,邵忱淮總是感覺不對勁,那人的視線發(fā)出一道道寒氣,撓著自己的后頸,終于熬到下課,邵忱淮轉(zhuǎn)身低聲說道。

李霄卻扎實的坐著,開口,話語中也帶著寒意:

“不好意思,我看這里本來沒人,應(yīng)該不是不能做的地方吧?!?/p>

陽光透過窗簾的邊緣照在李霄發(fā)梢,黑色的頭發(fā)末端露出幾縷褪色的灰發(fā),像被濃霧浸透過的顏色。


更新時間:2025-09-01 08:1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