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衍肚子餓了。
她晃出藥渣谷,想去弄點吃的。
太陽有點大,曬得人發(fā)暈。
她瞇著眼,慢慢走。
走著走著,心里忽然一動。
像有根弦被撥了一下,嗡嗡的。
是那個新本事,惡念感知。
她停下來,仔細感覺。
東邊,有一股子惡意飄過來。
不算太濃,但挺扎人。
還摻著別的,害怕,委屈,酸溜溜的。
虞衍歪頭想了想。
反正也沒事,去看看。
她順著那股味兒走。
像狗聞見肉骨頭。
穿過一片小樹林,繞過練武場。
人漸漸多起來。
她低著頭,誰也不看。
有人瞥她一眼,趕緊把頭扭開。
她現(xiàn)在有名了。
瘋名。
她不在乎。
她只管跟著那股味兒走。
越走越偏。
到了一處廢院子后頭。
有條窄巷子。
里頭有動靜。
虞衍縮到一堵破墻后面,探出半只眼睛看。
三四個人圍著一個。
圍著的那個,穿著外門弟子的灰衣服,縮著脖子,抖得像片葉子。
“錢呢?”
一個高個兒踢了他一腳。
“說好的這個月孝敬師兄們的靈石呢?”
“真、真沒了……”
那灰衣弟子帶著哭腔。
“上月采藥換的,就那幾塊,都、都交給張師兄了……”
“放屁!”
另一個胖子啐他一口。
“張師兄能瞧得上你那三瓜兩棗?準是你藏了!”
“沒有!真沒有!”
他抱著頭蹲下去。
“求求你們,別打了……”
那幾個人又罵了幾句,踹了他幾腳。
看他實在榨不出油水,罵罵咧咧走了。
“下個月再不交,打斷你的腿!”
灰衣弟子癱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臉上青了一塊,衣服也扯破了。
虞衍看著他。
瞇起了眼。
這人她認得。
叫王碌。
以前常跟在她后頭,師姐長師姐短,笑得一臉褶子。
后來……
后來她倒了霉,他從背后推她推得最狠。
就為了一塊下品靈石。
虞衍從墻后頭走出來。
腳步輕輕的,沒一點聲。
王碌還癱著,沒看見她。
直到一片影子落在他臉上。
他抬頭。
看見是虞衍。
臉唰一下白了。
比剛才挨打時還白。
嘴張著,嗬嗬地響,像被掐住了脖子。
“王師弟,”虞衍開口,聲音平平的。
“好久不見啊。”
王碌手腳并用往后蹭。
“虞、虞師姐……你、你沒……”
“沒死成?”虞衍替他說了。
她蹲下來,看著他。
“托你們的福,還喘著氣呢。”
王碌渾身抖得厲害。
眼珠子亂轉(zhuǎn),不敢看她。
“剛才那幾人,”虞衍指指巷子口,“挺兇啊?!?/p>
她頓了頓,輕輕說。
“比那天晚上,你們推我下黑風(fēng)崖的時候,還兇點不?”
王碌嗷一嗓子,差點蹦起來。
“不關(guān)我事!都是他們逼我的!是李師兄!是趙師叔!是他們!”
“哦?”虞衍還是那樣看著他。
眼神淡淡的,空空的。
“可我好像記得,你推我那一下,挺使勁的。就為了一塊靈石,對不對?”
她聲音不高,卻像針一樣扎進王碌耳朵里。
王碌瘋了似的搖頭。
“不是!不是的!是、是……”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的。
“是謝師兄!謝師兄他默許的!他說、他說你礙事了,得清理掉……我們、我們只是聽令行事啊師姐!”
虞衍心里咯噔一下。
像塊冰砸進心口窩。
謝知行。
果然有他。
她臉上一點沒露。
反而笑了笑。
笑得王祿毛骨悚然。
“王師弟,”她聲音更輕了,像哄小孩。
“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黑風(fēng)崖底下那么冷,我爬上來的時候,手都凍僵了?!?/p>
“你猜,我要是現(xiàn)在喊一嗓子,剛才那幾個人,聽見你懷里還藏著一塊靈石,會怎么樣?”
王碌猛地捂住胸口。
眼睛瞪得溜圓。
虞衍集中精神,試著用那個新本事。
把她那點冰冷的念頭,像錐子一樣,輕輕往他腦子里送去。
——他們沒走遠哦。
——就在巷子口說著話呢。
——我要是喊一聲……
——你猜,他們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其實她啥也沒聽見。
瞎說的。
但王碌信了。
他整個人篩糠一樣抖起來。
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師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磕頭,砰砰響。
“那塊靈石我給你!我都給你!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虞衍看著他這副樣子。
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
她只是感覺到,一股又濃又稠的恐懼,混著悔恨、絕望,從王碌身上涌出來。
像墨汁滴進清水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真舒坦。
像餓狠了的人喝下第一口熱粥。
系統(tǒng)叮叮響了兩聲。
她也懶得細聽。
差不多了。
她站起來,拍拍衣服。
看也沒再看地上爛泥一樣的王碌。
“靈石你自己留著吧?!?/p>
她說。
“買副好點的棺材?!?/p>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了。
哼著那首不成調(diào)的小曲。
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蓋在王碌身上。
王碌縮在那片影子里,嗷嗷地哭。
像個沒了魂的破口袋。
虞衍走遠了。
巷子口根本沒人。
她只是嚇唬他的。
她走到太陽底下,瞇著眼看了看天。
藍汪汪的,真好看。
心里那點關(guān)于謝知行的冷冰,被她妥帖地收好了。
像藏起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急什么。
一個一個來。
她摸摸肚子。
更餓了。
得去找點實在東西吃。
光靠吸點惡氣,不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