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風(fēng)度,是為你下跪。這是沈熄二十八歲的生日宴。地點在他名下最奢華的半山別墅,
泳池里的水映著漫天星光和城市璀璨的燈火,空氣中飄浮著昂貴香檳和新鮮玫瑰混合的香氣。
賓客非富即貴,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得體而熱絡(luò)的微笑。沈熄,作為今晚的絕對主角,
天境科技的創(chuàng)始人,被譽為下一個改變時代的男人,卻沒有太多笑意。
因為他身邊的趙清雪不高興。趙清雪,他放在心尖上十年的白月光,今天剛從國外回來,
一身素白的裙子,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脆弱和憂郁,
像是隨時會被這人間的煙火氣碰碎的琉璃。“清雪,怎么了?不喜歡這里嗎?
”沈熄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與他平日在商場上的殺伐果斷判若兩人。趙清雪搖了搖頭,
長長的睫毛垂下,聲音輕得像羽毛:“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吵?!彼痪湓挘?/p>
沈熄立刻抬手,示意樂隊把音樂聲調(diào)到最低。整個宴會的氣氛,
都圍繞著她的情緒在小心翼翼地運轉(zhuǎn)。許念就坐在不遠處的角落里,安靜地喝著一杯檸檬水。
她是沈熄公開承認的女友,交往三年。她穿著一身得體的香檳色禮服,
是沈熄的助理按照他的喜好挑選的。妝容精致,舉止優(yōu)雅,
像一件完美的、符合所有人期待的藝術(shù)品。她看著沈熄為趙清雪忙前忙后的樣子,眼神平靜,
沒有一絲波瀾。三年來,她早已習(xí)慣。她知道,自己是“正室”,而趙清雪,是“神龕”。
正室負責(zé)打理俗物,神龕負責(zé)被供奉。宴會進行到一半,朋友們起哄讓沈熄許愿吹蠟燭。
沈熄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了依舊蹙著眉的趙清雪身上。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朝許念招了招手。許念放下杯子,提著裙擺,穿過人群,
走到他面前,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阿熄?!敝車娜硕及察o下來,好奇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都知道沈熄和這兩個女人的關(guān)系,也都樂于看一場熱鬧的好戲。沈熄摟住趙清雪的肩膀,
另一只手指著許念,像是在介紹一個有趣的玩物。他對趙清雪說:“清雪,
你看你一直不開心。我給你表演個節(jié)目怎么樣?”他頓了頓,
享受著所有人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然后用一種輕松愉快的、仿佛在討論天氣般的口吻,
對許念說:“念念,你跪下學(xué)兩聲狗叫,清雪就笑了?!币凰查g,泳池邊仿佛連風(fēng)都停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震驚,錯愕,難以置信,
隨即又轉(zhuǎn)為一種看好戲的、殘忍的期待。他們看向許念,想看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是會哭著跑開?還是會憤怒地給沈熄一巴掌?沈熄也看著她,
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和理所當(dāng)然的期待。在他看來,
這不過是他和許念之間的一個“情趣玩笑”。許念一向“懂事”,她會配合的。許念沒有哭,
也沒有鬧。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沈熄,看了足足有十秒。那眼神,平靜得可怕。
像一潭深不見底的、連光都透不進去的古井。她似乎在透過沈熄的皮囊,
看清他靈魂最深處的、那種根植于骨髓的傲慢與涼薄。然后,她笑了。很輕,很淡,
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昂冒 !彼f。在所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許念提起裙擺,
緩緩地,從容地,彎下了雙膝。她的動作沒有一絲猶豫,背脊挺得筆直,
像是即將接受冊封的女王,而不是一個被命令取樂的寵物。她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2</strong>我的世界,禁止你入內(nèi)?!巴??!币宦暫茌p的、模仿小狗的叫聲,
從許念的唇間溢出。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干凈,此刻卻像一根無形的針,
精準地刺入在場每個人的耳膜,帶來一陣詭異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戰(zhàn)栗。
趙清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捂著嘴,身體因為抑制不住的笑意而微微顫抖,
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吧蛳?,你真壞?!鄙蛳ㄒ矟M意地笑了。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覺得自己的掌控力無與倫比,能輕易地拿捏所有人的情緒。
他得意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許念,像是在欣賞一件自己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最完美的作品?!巴?。
”許念又叫了一聲,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語調(diào)。然后,她雙手撐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整個過程,她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微笑。她站直身體,走到泳池邊,
拿起一條干凈的毛巾,仔細地擦了擦自己的膝蓋。那里并沒有沾上任何灰塵,
但她的動作卻一絲不茍,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的儀式。做完這一切,她將毛巾整齊地疊好,
放回原處。接著,她轉(zhuǎn)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了沈熄的面前。
宴會上的賓客們已經(jīng)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此刻正用一種混雜著同情、鄙夷和好奇的復(fù)雜目光打量著她。他們想看看,
這個女人在經(jīng)歷了如此極致的羞辱之后,要如何收場。沈熄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
撲進自己懷里撒嬌,或者委屈地要一個昂貴的包包作為補償。
他甚至已經(jīng)準備好了安撫的說辭?!鞍⑾??!痹S念開口了,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蓋過了所有雜音?!班牛俊鄙蛳唤?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伸手想去攬她的腰。
許念卻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半步,躲開了他的觸碰。她抬起頭,再次看向他,
那雙古井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那不是悲傷,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近乎于憐憫的、徹底的釋然。“沈熄,”她一字一頓,
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語氣說道,“我們分手吧。
”沈熄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說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拔艺f,”許念重復(fù)了一遍,
聲音依舊平靜,“我們分手。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再無任何關(guān)系?!闭f完,
她沒有再看沈熄一眼,也沒有理會身后趙清雪那錯愕的表情和全場賓客的嘩然。她轉(zhuǎn)過身,
挺直了背脊,像她來時一樣,優(yōu)雅而從容地,一步一步,
走出了這座燈火輝煌的、囚禁了她三年的牢籠。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的那一刻,
沈熄才猛地回過神來。一股前所未有的、被冒犯的怒火涌上心頭。她憑什么?她有什么資格?
一個他養(yǎng)在身邊的女人,一個他隨手就能捏碎的附屬品,竟然敢在這種場合,用這種方式,
跟他提分手?“不知好歹的東西!”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臉色鐵青。
身邊的朋友們看氣氛不對,連忙上來打圓場。“沈總別生氣,女人嘛,耍耍小脾氣,
過兩天哄哄就好了?!薄熬褪?,許念一向最聽您的話了,肯定是今天喝多了。
”沈熄聽著這些話,臉色稍稍緩和。他也覺得是這樣。許念那么愛他,
愛到可以為他放棄一切,怎么可能真的離開他。
這不過是她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又一次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他冷哼一聲,
重新將注意力放回趙清雪身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他沒有看到,在他身后,宴會角落的陰影里,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
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許念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而許念,
走出別墅大門的那一刻,深吸了一口山頂微涼的、自由的空氣。她拿出手機,面無表情地,
將沈熄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一一拉黑,刪除。然后,她撥通了一個三年沒有撥打過的號碼。
電話接通,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想通了?”“嗯?!痹S念的回答只有一個字,但聲音里,
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皻g迎回來,Nian?!睊斓綦娫挘S念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坐了進去。車子駛離半山,將那座金碧輝煌的別墅,連同那三年的荒唐歲月,
徹底拋在了身后。她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夜景,輕輕地對自己說:許念已經(jīng)死了,
死在了剛才那場生日宴上。從現(xiàn)在起,我的世界,禁止你,以及和你有關(guān)的一切,入內(nèi)。
**3</strong>她走后,風(fēng)都是苦的。許念真的消失了。第二天,
沈熄沒有在公寓里看到她準備好的早餐和熨燙整齊的襯衫。第三天,
他習(xí)慣性地在會議間隙喊了一聲“許念,咖啡”,回應(yīng)他的,是新助理不知所措的臉。
第四天,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許念不僅從他們的公寓里搬走了她所有的東西,
也從他的公司里,辦完了所有的離職手續(xù)。她走得干干凈凈,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沈熄的憤怒,在這一片死寂中,慢慢地發(fā)酵、變質(zhì),
最終轉(zhuǎn)化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他不是沒有想過找她。他動用了一些關(guān)系,
卻發(fā)現(xiàn)許念的個人信息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迷霧籠罩,所有的線索都在某個節(jié)點憑空中斷。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更加惱火。他第一次感覺到,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吧蚩?,就讓她鬧吧。
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能跑到哪里去?不出一個月,錢花光了,自然就搖著尾巴回來了。
”他的朋友這樣勸他。沈熄深以為然。他甚至有些期待,期待看到許念走投無路時,
哭著回來求他的樣子。到那時,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訓(xùn)”她,讓她明白誰才是主人。于是,
他不再找她,而是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陪伴趙清雪的“偉大事業(yè)”中。
他帶趙清雪去阿爾卑斯山滑雪,去愛琴??慈章?,去巴黎的米其林餐廳品嘗最頂級的料理。
他像一個盡職盡責(zé)的心理醫(yī)生,試圖用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去填補她內(nèi)心的那個空洞。
但趙清雪依舊不快樂。她會在最美的風(fēng)景面前,突然毫無征兆地落淚。
她會因為服務(wù)生上錯了一道菜,而整晚都悶悶不樂。她的情緒像一個永遠無法被滿足的黑洞,
貪婪地吞噬著沈熄所有的耐心和精力。沈熄開始感到疲憊。
在又一個因為趙清雪半夜驚醒說想吃城南的餛飩,
而他不得不親自開車穿越大半個城市買回來的夜晚,他獨自一人坐在客廳里,
看著窗外漆黑的夜。他突然想起了許念。如果是許念在,她絕不會讓自己在半夜餓著肚子。
她會提前準備好他喜歡吃的所有東西,放在冰箱里,貼上標簽。
她會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在外面沖鋒陷陣。
他以前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F(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那種無聲的、無處不在的舒適,
原來是一種需要耗費巨大心力才能維持的秩序。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點燃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他仿佛又看到了許念那張平靜的臉。他開始覺得,那不是溫順,
而是一種他從未讀懂過的、深不見底的淡漠。許念走后的第一個月,
他覺得自己像是掙脫了韁繩的野馬。第二個月,他開始覺得生活有些雜亂無章。第三個月,
他猛然驚覺,自從她離開之后,連吹進他辦公室的風(fēng),
都帶上了一絲揮之不去的、苦澀的味道。他第一次,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他失去的,
可能不僅僅是一個“懂事”的女朋友。4. 白月光的追悼會“沈先生,你有沒有想過,
你所謂的‘愛’,對清雪小姐來說,可能是一種負擔(dān)?”在一家極其私密的心理診所里,
頭發(fā)花白的陳醫(yī)生看著對面的沈熄,語氣溫和卻一針見血。這是沈熄第三次帶趙清雪來這里。
前兩次,趙清雪都極度抗拒,而這一次,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肯見任何人。沈熄沒辦法,
只能自己來和醫(yī)生溝通?!柏摀?dān)?我為她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一切!
”沈熄的語氣里充滿了不解和委屈,“她想要的,我全都給了。她不想要的,
我也創(chuàng)造出來給她。為什么她還是不快樂?”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
平靜地反問:“她真的‘想要’過嗎?還是你覺得她‘應(yīng)該想要’?”沈熄愣住了。
陳醫(yī)生嘆了口氣,從檔案袋里抽出一份評估報告,遞給沈熄。
“這是我們對清雪小姐幾次接觸后得出的初步診斷。她有很嚴重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源于她年少時家庭的變故。從那以后,她就將自己封閉在了一個‘受害者’的角色里。
她不是不快樂,而是不敢快樂,也不能快樂?!薄耙驗橐坏┧鞓菲饋?,
她就失去了‘受害者’的身份,也就失去了你對她無限憐惜和保護的理由?!标愥t(yī)生的話,
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剖開了沈熄一直不愿面對的現(xiàn)實。“她不是活在當(dāng)下,
她是活在過去的那場災(zāi)難里。而你,”陳醫(yī)生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你沒有把她從過去拉出來,反而在不斷地為她的‘過去’添磚加瓦,讓她陷得更深。
”“你為她所做的一切,你帶她看的風(fēng)景,你為她舉辦的宴會……本質(zhì)上,
都只是在提醒她‘你是個病人,你需要被照顧’。沈先生,恕我直言,你不是在愛她,
你是在為她那死去的、充滿創(chuàng)傷的過去,舉辦一場又一場盛大的、永不落幕的追悼會。
”“而你,沉醉在扮演那個唯一的、深情的‘主祭人’的角色里,無法自拔。
”追悼會……主祭人……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在沈熄的腦海里炸開。
他想起了趙清雪每一次的蹙眉,每一次的落淚,每一次在他付出巨大代價后,
給予他的那個脆弱而依賴的微笑。他一直以為那是愛?,F(xiàn)在看來,
那更像是一種病態(tài)的、互相滿足的共生關(guān)系。她需要一個“拯救者”來證明自己的不幸,
而他,需要一個“被拯救者”來證明自己的強大和深情。多么可笑。他走出診所,
外面陽光刺眼。他第一次感到一陣深刻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茫然。
他引以為傲的、堅持了十年的深情,原來只是一場自我感動的滑稽劇。他突然又想起了許念。
他記得有一次,他因為趙清雪情緒崩潰而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后抱著許念,
一遍遍地問:“為什么我這么愛她,她還是不快樂?”許念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
她只是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說了一句他當(dāng)時完全沒聽懂的話。她說:“沈熄,你愛的不是她,
你愛的是那個‘愛著她’的你自己。”原來,她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他自己,
被那虛假的月光蒙蔽了雙眼,從未看清過真相。5. 沒有她的世界,
開始失序?qū)w清雪的認知崩塌,只是一個開始。真正讓沈熄感到恐慌的,
是“天境科技”內(nèi)部開始出現(xiàn)的、越來越多的“小問題”。第一個問題,
出在一個他幾乎已經(jīng)忘記的、名為“星塵計劃”的項目上。
這是一個旨在扶持獨立游戲開發(fā)者的公益項目,一直不溫不火,由公司一個邊緣部門負責(zé)。
突然有一天,財務(wù)部緊急報告,“星塵計劃”的專項基金出現(xiàn)了一筆高達八位數(shù)的虧空。
沈熄大發(fā)雷霆,把項目負責(zé)人叫來罵得狗血淋頭。負責(zé)人一臉委屈,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報表,
證明每一筆支出都有據(jù)可查,但最終就是對不上賬。沈熄親自審查,花了整整兩天,
據(jù)里找到了癥結(jié)所在——一個三年前設(shè)定的、極其隱蔽的“復(fù)利補貼算法”出現(xiàn)了邏輯漏洞。
他頭痛欲裂地想了很久,才想起來,這個算法,是當(dāng)年許念為了鼓勵開發(fā)者創(chuàng)新,
隨手寫下的一個補充條款。當(dāng)時他還嘲笑她多此一舉。誰能想到,
就是這個“多此一舉”的條款,在三年后的今天,像一個定時炸彈,給了他沉重一擊。
第二個問題,來自海外市場?!疤炀晨萍肌钡暮诵漠a(chǎn)品,“幻夢”沉浸式社交系統(tǒng),
在北美市場的推廣一直不順利。一份關(guān)鍵的市場分析報告遲遲交不上來,
導(dǎo)致整個推廣計劃被擱置。沈熄親自打電話去催,北美區(qū)的負責(zé)人叫苦不迭:“沈總,
不是我們不努力,是這邊用戶的思維模式和我們太不一樣了。我們之前的分析模型,
在這里完全水土不服。”沈熄掛掉電話,煩躁地揉著太陽穴。他突然想起,兩年前,
許念曾經(jīng)遞給他一份長達五十頁的、關(guān)于北美市場用戶心理差異的分析報告。報告里,
她精準地預(yù)判了今天遇到的所有問題,并提出了相應(yīng)的解決方案。而他當(dāng)時是怎么做的?
他只是草草地翻了兩頁,就把它丟到了一邊,不耐煩地說:“紙上談兵。市場是打出來的,
不是分析出來的。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幫清雪挑幾件好看的衣服。”那份報告,
現(xiàn)在還靜靜地躺在他辦公室書柜的最底層,落滿了灰塵。第三個,第四個……問題接踵而至。
大到戰(zhàn)略布局,小到辦公室的咖啡豆品牌更換導(dǎo)致員工效率下降。沈熄驚恐地發(fā)現(xiàn),
許念就像一張無形的、細密的網(wǎng),滲透在他公司和他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她在的時候,
他從未察覺。因為她把一切都處理得太好,太順暢,太理所當(dāng)然。她走了之后,
這張網(wǎng)被抽走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座看似光鮮亮麗的帝國大廈,
原來是建立在這樣一張網(wǎng)上。如今,大廈的每一個部件,都在因為失去了支撐,
而開始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吱呀作響的聲音。他第一次,
有了一種天平正在向他無法控制的方向傾斜的感覺。在一個深夜,
他處理完一堆焦頭爛額的事務(wù),獨自一人站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
俯瞰著腳下城市的萬家燈火。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他終于承認,他錯了。
他拿出手機,鬼使神差地,輸入了那個早已被他拉黑的號碼,發(fā)了一條信息過去?!澳钅睿?/p>
你在哪?我們談?wù)??!毙畔?,石沉大海。那個熟悉的、紅色的感嘆號提醒著他,
他早已被驅(qū)逐出她的世界。而他自己的世界,正在因為她的缺席,一點一點地,走向失序。
6. 她的名字,叫Nian半年后。中國科技界的年度盛會,
“未來科技峰會”在申城拉開帷幕。沈熄作為特邀嘉賓,坐在會場最前排。
他比半年前消瘦了一些,眉宇間多了一絲揮之不去的疲憊和陰郁。這半年來,
“天境科技”的內(nèi)憂外患讓他焦頭爛額,公司的股價也一直在低位徘徊。今天,他來這里,
是為了宣布“幻夢”系統(tǒng)2.0版本的重大更新,希望能借此提振市場信心。
峰會的壓軸環(huán)節(jié),是一個名為“永恒紀元”(Aion)的海外科技巨頭,
宣布正式進入中國市場的發(fā)布會?!坝篮慵o元”是近兩年在全球范圍內(nèi)聲名鵲起的一匹黑馬,
其技術(shù)實力和商業(yè)模式,都與“天境科技”高度重合,被業(yè)界視為沈熄最強勁的潛在對手。
沈熄對此嗤之以鼻。他認為“永恒紀元”不過是運氣好,抓住了幾個風(fēng)口。
在中國這片土地上,他有絕對的信心,讓任何外來者都折戟沉沙。發(fā)布會開始,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儒雅男人走上臺,他是“永恒紀元”的亞太區(qū)總裁,
陸昭。“今天,我們來到這里,不僅帶來了‘永恒紀元’最頂尖的技術(shù),
更帶來了一位足以改變中國科技格局的領(lǐng)航者。”陸昭的聲音沉穩(wěn)而富有激情,
成功地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下面,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
歡迎‘永恒紀元’中國區(qū)首席策略官——Nian女士!
”全場的聚光燈瞬間匯集到了舞臺的入口處。一個身影,緩緩地從黑暗中走出,步入了光明。
那是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裝,剪裁得體,襯得她身姿挺拔,
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一頭烏黑的長發(fā)被剪成了及肩的短發(fā),更凸顯出她精致而冷冽的五官。
她的眼神,銳利,冷靜,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強大的壓迫感。當(dāng)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清晰地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沈熄感覺自己的心臟,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連呼吸都停滯了。是許念。不,她不是許念。
許念是溫順的,是低眉順眼的,
是那個會為他一句贊許而開心一整天的、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屬品。而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叫Nian。她站在萬眾矚目的舞臺中央,自信,從容,光芒萬丈。她的身上,
沒有一絲一毫過去的影子。她像是一個剛剛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的女王,
重新回到了屬于她的戰(zhàn)場。沈熄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他身邊的同行們在低聲驚呼:“天啊,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Nian?
華爾街那篇打敗性的‘信息繭房突圍’論文就是她寫的!”“我聽說,
‘永恒紀元’能有今天,一半的功勞都來自她的戰(zhàn)略布局!”“這女人是魔鬼嗎?
太可怕了……”沈熄聽不清這些議論。他的眼里,只剩下舞臺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終于明白,自己當(dāng)初隨手丟棄的,究竟是什么了。那不是一塊溫潤的玉,
而是一顆未經(jīng)打磨的、足以照亮整個宇宙的鉆石。而現(xiàn)在,這顆鉆石,
成了他此生最強大的、也是最了解他的敵人。7. 第一招,斬斷你的過去Nian,
或者說許念,在發(fā)布會上的演講,只有短短十分鐘。她沒有說太多豪言壯語,
也沒有展示任何炫酷的技術(shù)。她只是平靜地,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
陳述了“永恒紀元”未來在中國的三個戰(zhàn)略方向。每一個方向,都像一把精準的手術(shù)刀,
直直地插向“天境科技”的軟肋。沈熄坐在臺下,臉色一寸一寸地變得慘白。他聽得出來,
許念的每一個戰(zhàn)略布局,都建立在對他公司最深刻的理解之上。她知道他所有的優(yōu)點,
更知道他所有致命的缺點。發(fā)布會一結(jié)束,沈熄立刻沖向后臺,他想當(dāng)面問個清楚。
但他被陸昭攔住了?!吧蚩偅醚?。”陸昭微笑著伸出手,態(tài)度客氣卻疏離?!霸S念呢!
”沈熄根本沒心情跟他客套,咬著牙問道。“Nian是我們公司的首席策略官,
她的行程很滿?!标懻褟娜莸厥栈厥郑卣f,“如果沈總想談合作,
可以跟我的助理預(yù)約?!闭f完,他便轉(zhuǎn)身離去,留下一個無懈可擊的背影。
沈熄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腔的怒火無處發(fā)泄。他回到公司,立刻召集了所有高層,
連夜開會。他歇斯底里地要求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迎接一場前所未有的戰(zhàn)爭。
然而,戰(zhàn)爭的號角,比他想象中吹響得更早,也更詭異。第二天一早,
他接到了公司法務(wù)總監(jiān)的緊急電話。“沈總,不好了!我們最大的三家核心芯片供應(yīng)商,
剛剛同時向我們發(fā)來了律師函,要單方面中止合作!”“什么?”沈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中止合作?合同呢?他們不怕天價的違約金嗎?”“問題就出在合同上!
”法務(wù)總監(jiān)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驚恐,“我們當(dāng)年簽的合同里,有一條極其隱蔽的補充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