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還是陰的。
沈清歌早上起來，煮了一碗面。臥了個雞蛋。她慢慢地吃。吃完，把碗洗了。
她坐到電腦前。屏幕亮起來。一個個小窗口。都是他。
周慕白出門了。穿的那套深藍西裝。她買的。蘇婉跟在后面。拎著個新包。也是他買的吧。
車開走了。去公司。
沈清歌沒動。她看著屏幕。手指在鼠標上輕輕敲。
她知道周慕白最近在忙什么。一個大項目。和政府合作。他投了很多錢。很多心思。志在必得。
負責人姓王。王局長。出了名的正派。愛家庭。疼老婆。孩子也教育得好。模范家庭。
周慕白最近沒少往他那兒跑。送材料。談方案。請吃飯。
吃飯也帶著蘇婉。蘇婉會說話。會喝酒。會笑。
沈清歌調(diào)出幾個片段。酒店走廊的。地下車庫的。私人會所門口的。
周慕白和不同的女伴。有時是蘇婉。有時是別的面孔。年輕的。漂亮的。依偎著他。走進房間。
她挑了幾段清晰的。能看清臉的。時間地點都對的。
她截取出來。存好。
然后她找到了王局長夫人的郵箱。還有王局長的一個私人郵箱。不怎么用。但沈清歌能進去。
她寫了一封郵件。很短。
“無意中拍到一些東西。或許您該看看。”
沒署名。沒落款。
她把視頻附件加進去。點了發(fā)送。
郵件發(fā)送成功。屏幕顯示。
她靠在椅背上。輕輕吐出一口氣。
完了。就這樣。
她沒覺得多痛快。也沒覺得難受。就是空。心里空了一塊。
她站起來，去倒水喝。水是冷的。喝下去，嗓子舒服了點。
下午，她睡了一覺。沒做夢。睡得很沉。
醒來時天快黑了。她拿起手機看了看。
新聞推送。本地財經(jīng)版塊。一行小字。
“市政府智慧城市項目中標結果公布，周氏集團意外出局?！?/p>
下面一行更小的字?！按饲爸苁媳灰暈樽钣辛Ω偁幷撸朔溥x原因不明?！?/p>
沈清歌劃掉了推送。
她沒笑。也沒說話。
廚房里還有半把掛面。她晚上又煮了面。照樣臥了個雞蛋。吃著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周慕白。
她看著屏幕亮。響了一會兒。才接起來。
“喂？”
那頭聲音很吵。像是在車上。他聲音壓抑著，火氣很大。
“你在哪兒？”他問。
“家?！彼f。
“今天沒出門？”
“沒?！?/p>
他頓了一下。好像在抽煙。
“項目黃了?！彼f。“不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媽的，煮熟的鴨子飛了?！?/p>
“哦?！鄙蚯甯韬攘艘豢诿鏈！翱上Я恕！?/p>
“你……”他似乎想說什么，又忍住了?！皼]事了。掛了?！?/p>
電話斷了。
沈清歌放下手機。繼續(xù)吃面。湯有點咸了。
周慕白的車上。他確實在抽煙。蘇婉坐在旁邊，不敢說話。
“查！”他突然對前面開車的助理吼?！敖o我查！到底哪里出了問題！王局那邊之前明明松口了！”
助理縮了縮脖子?！耙呀?jīng)在查了，周總。但是……王局長辦公室口風很緊，一點消息不漏。”
“廢物！”周慕白把煙摁滅?！翱隙ㄊ怯腥烁愎?。背后捅刀子?！?/p>
他皺著眉。心里煩得很。這次損失不小。前期投入都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面子丟大了。
圈子里多少人等著看笑話。
他想不通。哪里出了問題。一切都打點得好好的。
蘇婉小聲說：“會不會是李總那邊？他們上次也沒爭到那塊地……”
“不像?！敝苣桨讚u頭?！八麤]這個能耐動到王局層面?！?/p>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沒來由的。他覺得有點冷。好像有人在暗處看著他。一直看著。
他睜開眼?？戳丝窜嚧巴狻Ｒ股珴饬?。路燈一盞盞過去。
什么都沒有。
“回家?！彼麑χ碚f。
車拐了個彎。往家的方向開。
沈清歌吃完了面。洗好碗。擦干手。
她回到電腦前。屏幕暗著。她沒打開。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
樓下有車燈亮。是周慕白的車回來了。她看著車停進車位?？粗吞K婉一前一后下車。走進樓道。
她沒動。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鑰匙聲。門開了。
周慕白走進來。沒看她。直接脫了外套，扔在沙發(fā)上。松了領帶。
蘇婉跟進來，看了沈清歌一眼，沒說話，鉆進了客房。
周慕白去冰箱拿了瓶水。仰頭喝了幾口。然后他看向沈清歌。
“你真一天沒出門？”他問。
“嗯?！鄙蚯甯椟c頭。
他打量著她。好像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么。但她臉上什么也沒有。平靜得很。
“項目丟了?！彼终f了一遍。像是試探。
“聽到了?！彼f。
他走過來幾步。站在她面前。
“你說，會是誰干的？”他問。眼睛盯著她。
沈清歌抬眼看他?！拔以趺磿馈！?/p>
她語氣太淡了。太正常了。反而有點不正常。
周慕白沒看出破綻。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邪門。”他嘟囔一句?！翱傆X得不對勁。”
他轉身往臥室走。“洗澡睡了。累死了?！?/p>
沈清歌還站在窗邊。
她聽見浴室水聲響起。聽見周慕白在里面哼歌。他總是這樣，洗澡愛哼歌。心情再不好也哼。
水聲停了。他穿著睡衣出來。頭發(fā)濕的。
看了她一眼。“還不睡？”
“就睡?！彼f。
他進了臥室。沒關門。
沈清歌又站了一會兒。才去洗漱。
她刷牙刷得很慢?？粗R子里的自己。臉色有點白。眼睛下面有點青。
她潑了點冷水在臉上。感覺清醒了些。
回到客廳，關了大燈。只留了一盞小壁燈?；椟S的。
她走到沙發(fā)邊，拿起周慕白扔下的外套。準備掛起來。
手指碰到口袋。里面有個硬盒子。
她頓了頓。拿出來。
是個絲絨小盒。打開。里面一枚鉆戒。亮閃閃的。很大。
她看著那戒指?？戳撕芫谩?/p>
然后合上盒子。放回他外套口袋。把外套掛好。
她走到客房門口。門沒鎖。推開一點縫。
蘇婉已經(jīng)睡了。側躺著。呼吸均勻。嘴角帶著笑。不知做了什么好夢。
沈清歌輕輕帶上門。
她走到臥室門口。周慕白已經(jīng)睡了。打著鼾。
她沒進去。轉身走到客廳沙發(fā)上。躺下。
拉過一條薄毯子蓋在身上。
壁燈的光暈淺淺的。照著天花板。
她睜著眼。沒睡意。
今天只是開始。一小步。后面還有很長的路。
她想起白天發(fā)送郵件的那一刻。手指點下去。沒有一點猶豫。
她變成這樣了。一個會在背后捅刀子的人。一個匿名發(fā)送丈夫出軌證據(jù)的女人。
不像以前的沈清歌了。
以前的沈清歌是什么樣的？她有點想不起來了。好像很遠的事了。
她翻了個身。面朝著沙發(fā)背。
閉上眼睛。
睡吧。明天還要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