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許明遠帶周雨晴去了城市邊緣的一個廢棄游樂場。這里顯然已經(jīng)多年無人經(jīng)營,旋轉木馬上銹跡斑斑,摩天輪靜止不動,只有幾只小鳥在上面棲息。
“這里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許明遠輕聲說,手指輕輕滑過生銹的欄桿。
周雨晴驚訝地看著他:“你在這個城市長大?”
許明遠點點頭,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拉著她的手走向那個靜止的摩天輪?!皝戆桑@里的視野很好。”
他們小心翼翼地進入一個座艙,摩天輪雖然不動,但從高處看到的風景依然令人驚嘆。城市在天際線上展開,遠方的山脈隱約可見。
“我小時候常來這里,”許明遠說,“坐在這個位置,想象著自己長大后要去世界各地旅行。”
“你實現(xiàn)了夢想。”周雨晴說,“去了那么多地方?!?/p>
許明遠的表情變得復雜:“是的,我去了?!彼D向周雨晴,突然問:“如果你只有十天可活,你會做什么?”
周雨晴思考了一會兒:“可能和現(xiàn)在差不多吧。和家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不會想做些瘋狂的事嗎?比如跳傘,或者向暗戀的人表白?”
周雨晴笑了:“我一直是個按部就班的人,即使只有十天可活,大概也瘋狂不起來。”
許明遠注視著她,眼神深邃:“也許你應該嘗試一下瘋狂,人生苦短啊?!?/p>
離開游樂場后,許明遠帶周雨晴去了一家隱藏在小巷深處的面館。老板似乎認識許明遠,熱情地招呼他們,不需要點單就直接端來了兩碗面。
“你怎么找到這種地方的?”周雨晴好奇地問,一邊品嘗著面前美味的面條。
許明遠眼神閃爍:“偶然發(fā)現(xiàn)的。”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你知道嗎?你很像一個人?!?/p>
周雨晴抬起頭:“誰?”
“我多年前認識的一個女孩。”許明遠的聲音變得柔和,“她也有你這樣的眼睛,明亮而堅定。也有你這樣的習慣,說話前會先卷一縷頭發(fā)。”
周雨晴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她是誰?”
“一個很重要的人。”許明遠沒有進一步解釋,而是轉移了話題,“下午想去哪里?我可以帶你去任何地方?!?/p>
周雨晴感到許明遠有所隱瞞,但決定不追問。畢竟,這只是一場為期十天的游戲,何必深究對方的過去?
“去看電影吧,”她提議,“我已經(jīng)好久沒看電影了?!?/p>
于是他們去了一家老式電影院,看了一場黑白老電影。黑暗中,許明遠握住她的手,手指輕輕纏繞著她的。周雨晴沒有掙脫,這種親昵感出乎意料地自然。
電影結束后,他們并肩走在黃昏的街道上。許明遠突然停下來,指著路邊的一家婚紗店。
“看那件婚紗,”他說,“很適合你。”
周雨晴看向櫥窗,里面展示著一件簡約而優(yōu)雅的婚紗,確實是她喜歡的款式?!澳阍趺粗牢蚁矚g這種風格?”
許明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猜的。要不要進去試試?”
周雨晴搖搖頭笑了:“別瘋了,我們又不需要結婚。”
“為什么一定要為了結婚而試婚紗?”許明遠拉著她的手,“就當是體驗一下,十天戀情的一部分?!?/p>
最終,周雨晴被說服了。令她驚訝的是,店員似乎也認識許明遠,直接帶他們去看那件婚紗。更令人驚訝的是,婚紗的尺寸完美貼合,仿佛為她量身定制。
站在試衣間的鏡子前,周雨晴幾乎認不出自己?;榧喌募舨脙?yōu)雅大方,襯托出她很少展現(xiàn)的女性柔美。許明遠站在她身后,通過鏡子看著她,眼中有一種難以讀懂的復雜情緒。
“很美?!彼p聲說,手指輕輕撫過婚紗的肩帶。
那一刻,周雨晴感到一種奇怪的錯覺,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對即將結婚的戀人。但理智很快回歸,她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場游戲,十天后一切都會結束。
脫下婚紗時,她注意到領口內側有一個手工繡制的名字縮寫:Q.Y.。巧合的是,這正是她名字的縮寫——周雨晴(Zhou Yuqing)的“晴”字拼音首字母是Q。
回程的路上,周雨晴一直沉默。太多的巧合讓她感到不安——許明遠過于了解她的喜好,帶她去的地方都符合她的品味,甚至連婚紗的尺寸和縮寫都完全合適。
“你怎么了?”許明遠關切地問。
周雨晴停下腳步,面對著他:“你是誰?真的只是‘舊時光’咖啡館樓上的工作室主人嗎?”
許明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這一切太完美了,太巧合了?!敝苡昵缯f,“你好像非常了解我,甚至超過我認識多年的朋友。”
許明遠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握住她的手:“如果我告訴你,我注意你很久了,在你發(fā)現(xiàn)我之前就已經(jīng)認識你了,你會相信嗎?”
周雨晴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意思是,”許明遠深吸一口氣,“我經(jīng)常在咖啡館看到你,向工作人員打聽過你的喜好,觀察你的習慣。所以我知道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這個解釋合理,但仍有些牽強。周雨晴還想追問,但許明遠搶先一步:“明天,我?guī)闳ヒ粋€特別的地方。到時候,所有答案都會揭曉?!?/p>
他的眼神如此誠懇,周雨晴最終點了點頭。十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她決定繼續(xù)這場游戲,看看最終會有什么樣的答案。
那晚分別時,許明遠送給周雨晴一個小盒子?;丶液蟠蜷_,里面是一條精致的銀質手鏈,吊墜是一個小小的咖啡館造型,門上刻著“舊時光”三個字。
盒子里還有一張紙條:“送給第七天的你。但我想提前給你。許明遠。”
周雨晴拿著手鏈,感到更加困惑。第七天的禮物為什么提前到第四天?許明遠似乎在某些方面急切地推進著他們的關系,盡管時間所剩尚多。
她走到窗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許明遠還站在樓下,抬頭看著她的窗戶??吹剿?,他揮手告別,然后轉身融入夜色。
周雨晴撫摸著手鏈上的咖啡館吊墜,心中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她正在參與一個早已編寫好的故事,而結局早已注定。
第七天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木地板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周雨晴醒來時,有種奇異的恍惚感——十天之約已經(jīng)過去大半,她卻感覺自己正站在某個故事的中間,而非臨近結局。
手機屏幕亮起,許明遠的信息簡單直接:“今天去海邊。一小時后接你?!?/p>
周雨晴收拾行李時注意到那本聶魯達詩集不知何時被翻到某一頁,一行詩被鉛筆輕輕圈出:“愛情如此短暫,而遺忘如此漫長?!彼似?,將書塞進背包。
許明遠開車的樣子很專注,側臉在晨光中顯得輪廓分明。周雨晴偷偷觀察他,注意到他今天臉色有些蒼白,握方向盤的手指偶爾輕微顫抖。
“你沒睡好?”她忍不住問。
許明遠迅速微笑:“想到要和你去海邊,興奮得沒睡著?!边@個解釋輕快得近乎敷衍。
三小時車程后,大海撲面而來。不是周末,海灘上游人稀少,只有幾只海鷗在浪花邊緣踱步。許明遠租了一棟面朝大海的小屋,木質結構,有寬大的露臺和落地窗。
“喜歡嗎?”他問,眼神里有種孩子氣的期待。
周雨晴點頭。海風裹挾著咸澀的氣息吹動她的長發(fā),她深吸一口氣,感到連日來的疑慮暫時被吹散了。
午后,他們在沙灘上散步。許明遠突然蹲下,用手指在濕沙上畫著什么。周雨晴走近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精巧的心形圖案,里面寫著他們名字的縮寫。
“俗氣嗎?”他抬頭笑,眼睛瞇成兩條縫。
周雨晴故意撇嘴:“非常?!?/p>
許明遠大笑起來,那笑聲如此暢快,幾乎要被海風帶走。但他笑著笑著突然咳嗽起來,轉身用手帕捂住嘴。周雨晴注意到他迅速將手帕塞回口袋,但那瞬間她瞥見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你咳血了?”她抓住他的手臂,聲音緊繃。
許明遠掙脫開,笑容有些勉強:“沒事,只是嗓子有點發(fā)炎。”
整個下午,周雨晴心神不寧。她觀察著許明遠——他偶爾蹙眉仿佛在忍受不適,喝熱水時小口小口仿佛吞咽困難,還有那次咳嗽后久久沒有平息的細微喘息。
傍晚,他們在露臺上吃海鮮。夕陽將海面染成金紅色,美得不真實。許明遠吃得很少, mostly 只是看著周雨晴,眼神溫柔得令人心碎。
“明天就是第八天了?!敝苡昵缯f,試探地看著他。
許明遠點頭:“時間過得真快,是不是?”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這七天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這句話太過沉重,周雨晴不知如何回應。她低頭剝著一只蝦,突然問:“你到底是誰,許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