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一世一般,夫人幾度病危,每次瑞嬤嬤都會喂她吃下一顆崔錦的藥丸,而夫人吃下藥丸后竟也真的緩過來了。
一連多日,夫人終于踏出了鬼門關(guān),但人還沒有清醒。
府上都圍著夫人轉(zhuǎn),便也就沒人尋她麻煩了。
她安心休養(yǎng)了幾日,身上的傷好了很多。
午后,她剛睡醒聽到外間傳來珞珞委屈和不解的聲音。
“我剛?cè)空业?,說娘受傷了,要他過來看看娘,可他不答應(yīng)。”
“許是三爺太忙了?!痹气P寬慰。
“能有多忙,看一眼都不成?”
“五姑娘,大人之間的事,你還小就不要去管了。”
“可我替我娘難受。”
“哎,錦娘往后的路不好走啊?!?/p>
陸庭晏……
她和他之間的賬也該算一算了。
夜里,等珞珞和云鳳都睡下后,崔錦掙扎著起身。
她緩了一緩后下床,從衣柜最下面翻出一個包袱,然后帶去了前院書房。
院外有重兵把守,院內(nèi)也有上百將士嚴(yán)陣以待,威嚴(yán)肅殺。
聯(lián)想上一世,這般陣仗應(yīng)該是為抓捕最近在城內(nèi)作亂的紅衣教惡徒。
崔錦深吸一口氣朝門內(nèi)走去,守衛(wèi)重重但沒人阻攔她。
這是陸庭晏給她的特權(quán),不止這一項,多到府上的人一度以為他這么多年不娶正室都是為了她。
為了不讓她這個小通房受委屈。
她也曾以為陸庭晏愛她,愛到可以為了她去沖破世俗。
“這幫惡徒橫行無忌,殺我北州數(shù)十百姓,其中不乏老人和孩子,可你們卻由著他們從你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你們對得住供養(yǎng)你們的百姓么,對得住那些枉死的冤魂么!”
書房前臺階下跪著幾名將士,他們皆低著頭,羞愧難當(dāng)。
而陸庭晏站在臺階上,眉頭緊皺,厲聲厲色。
崔錦一眼看到他,神思不由晃了一晃。
上一世她變成游魂困在節(jié)度使府,看著他從陸小將軍到北州節(jié)度使再到定北王,獨掌一方大權(quán),可慢慢卻好似變了一副樣子,讓她越來越陌生。
如今也是,此時的他還穿著鎧甲,金鱗淬寒,殺氣溢滿,但面容俊雅,又帶著幾分讀書人的書卷氣。
明明還是那副樣子,可她就是覺得他不像他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他看到她,眉頭皺的更深了,將那些將士打發(fā)走后,他揉了揉額頭。
“何事?”
“我……”
“若沒什么要緊的,便退下吧?!?/p>
紅衣教的事顯然讓他很頭疼,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便轉(zhuǎn)身回屋里了。
崔錦嘴角輕扯了一下,跟著他后面進(jìn)去。
“我把它繡好了,拿給你看看?!贝掊\打開那包袱,里面赫然是一件嫁衣。
她裝作沒事人似的,笑著將嫁衣?lián)伍_,自己先看了一番。這嫁衣真的很美,單這五福祥云圖樣,她就描了一個月,之后每一針都傾注著心血。
“三爺,您看一眼,可喜歡?”
陸庭晏沒看那嫁衣,而是看向了她。
他眼神犀利,薄唇緊閉,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yán)。
“你想做什么?”
“我想讓三爺幫我穿上?!贝掊\定定地看著他道。
“放肆!”陸庭晏臉一沉,“鬧了這么久,還沒鬧夠?”
“所以,不行嗎?”
“通房即奴才,我堂堂節(jié)度使府怎會娶一個奴才做主母,豈不讓天下人笑話!”
奴才?
可那時他說:“便讓他們小孩去,我才不在乎,我就要娶你!”
“你應(yīng)許我的啊?!彼行┢嗳坏馈?/p>
陸庭晏眼神閃開:“少年時說的話,怎可當(dāng)真!”
是啊,人是會變的。
而經(jīng)歷上一世,她也早把他看透!
崔錦神色一斂,接著拔出旁邊守衛(wèi)的刀,將那嫁衣扔到地上,一刀下去,她小心珍藏的嫁衣破了大洞,接著又是一刀,一刀……
“你瘋了嗎?”
陸庭晏滿眼詫異,他能清楚的感覺到了眼前的崔錦與以往不一樣了,她眼里透著決絕,那一刀一刀砍下去的仿佛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斷了,碎了,撿都撿不起來了。
他突然有些心慌,不知為何。
“南珠的事,你受了些委屈,想要補償?shù)脑?,可以?!标懲リ唐鹕?,試圖靠近她一步,卻看到她在看到他靠近時,退后了一步……
“三爺打算給我什么樣的補償?”崔錦扔了刀,譏笑的問。
陸庭晏皺起眉頭,他很不喜歡崔錦這樣的笑。
像是在嘲諷他。
“你想要名分,我給你。待雪寧嫁進(jìn)來,我知會她一聲,抬你做妾室?!?/p>
“三爺高看我了?!?/p>
“你什么意思?”
“妾室就不必了,我瞧不上。請三爺將身契還給我就好,我要帶著珞珞離開節(jié)度使府!”
陸庭晏瞇眼,“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清楚得很!”
“不可能!”
崔錦抿嘴,她早就猜到陸庭晏不會這么容易放過她了。而即便他念一點舊情肯放她走,她也帶不走珞珞。
“那我要與三爺自此恩斷情絕,主仆分明!”
“崔錦,不要試圖一而再的惹怒我!”
“陸庭晏!你不說了我只是個奴才,難道你還舍不得一個奴才?”
“你!”
陸庭晏被激得眼睛都紅了,拳頭握緊,牙齒咬了又咬。
“主仆分明是吧,那你便去井亭做個浣衣婢吧,省得礙我的眼!”
崔錦長袖之下拳頭緊了緊,井亭的活兒最累,陸庭晏想給她一個教訓(xùn),必定會把她分配到井亭。
她料到了。
“奴婢但聽三爺調(diào)遣,這便收拾東西去井亭。”
崔錦轉(zhuǎn)身便走,干脆利落,即便被這風(fēng)吹得凌亂,可腳步卻越發(fā)堅定。
她會帶著珞珞離開節(jié)度使府,離開陸庭晏,她要讓上一世害她之人得到報應(yīng),她還要恢復(fù)身份,以郡主的尊貴身份讓他們跪在她面前賠罪!
崔錦是由陸庭晏身邊的小廝徐由送去井亭的,管事馮嬤嬤一邊打瞌睡一邊瞅著崔錦。
“我們井亭雖然沒什么貴重的東西,但搗衣杵,木盆這些也是有數(shù)的,少了一個也不好交代。”
馮嬤嬤這是在點她偷東西的事,可她好歹也是個管事,下面人不知,但她肯定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但她們喜歡睜眼裝瞎子,反正事兒沒在自己身上,所以越熱鬧越有意思。
徐由走后,馮嬤嬤將她帶到浣衣婢住的矮房,里面只有一個大通鋪,睡著五六個人。
“進(jìn)去吧。”
崔錦剛邁進(jìn)去一只腳,那馮嬤嬤迫不及待的推了她一把。她身上都是傷,這一推扯到了傷口,疼得崔錦倒抽一口涼氣。
“磨蹭什么,既是三爺讓人把你送過來的,便說明三爺不要你伺候了,往后你就是浣衣婢,這府上最低等的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