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寫字樓空調(diào)風帶著涼意，吹得林溪胳膊上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把滑落的披肩往上扯了扯，目光重新落回屏幕-策劃案里“用戶畫像”那欄還空著大半，總監(jiān)催稿的消息就懸在對話框頂端，像根沒落下的鞭子。
指尖在鍵盤上敲出一串字，又因為措辭不妥刪掉。
反復幾次后，連空調(diào)出風口的嗡鳴聲都變得刺耳起來。
就在這時，右下角突然彈出一道提示音，短促又突兀，驚得她手一抖，光標直接跳到了文檔末尾。
是企鵝QQ，群聊圖標上頂著個刺眼的紅色數(shù)字“99+”，群名是“高三（1）班永不散”。
林溪盯著那行字，指尖懸在觸控板上方，遲遲沒敢點下去。
這個群已經(jīng)沉寂快兩年了，上次有人說話還是去年春節(jié).
班長發(fā)了句“新年快樂”，底下跟著一串復制粘貼的祝福。
她翻了翻，沒看到顧嶼的名字。
她深吸口氣，點開圖標。
最先跳出來的是班長的消息，帶了張泛黃的老照片——是高三畢業(yè)那天，全班在教學樓前的合影。
她在人群最左邊，扎著低馬尾，嘴角抿得很緊。
顧嶼站在第三排中間，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正對著鏡頭笑。
陽光落在他發(fā)梢，連額前的碎發(fā)都看得清。
照片下面是班長的文字：
“下周六晚六點，老地方‘向陽餐館’，畢業(yè)十年了，大家盡量都來！”
群里瞬間炸開了鍋。
有人發(fā)“必須到！早就想聚了”。
有人@當年的同桌問“還記得你當年偷摸給我傳的答案嗎？”
還有人起哄“班長把顧嶼@出來啊！當年的校草現(xiàn)在咋樣了”。
林溪的目光跟著滾動的消息往上移，像在茫茫人海里找一個熟悉的身影，最終停在成員列表里那個灰色的頭像上。
頭像是棵梧桐樹，還是高一那年，他們在學校操場旁拍的，顧嶼說
“這樹長得直，像不像以后要走的路”。
她點開顧嶼的頭像，資料頁干干凈凈。
簽名還是十年前的那句“慢慢來，總會到的”。
朋友圈設(shè)置了“三天可見”，最新一條是空白。
他沒在群里說話，也沒點贊，像個局外人，又像藏在人群里，正看著這場熱鬧。
林溪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鍵盤，想起高三畢業(yè)那天，也是在這個群里。
班長發(fā)了聚會通知，顧嶼在下面回復“一定到”，還私發(fā)了她一條消息：“聚會結(jié)束后，要不要一起回學?？纯?？我想再去天臺吹吹風?！?/p>
那時候她剛查完成績，比預估的低了二十分，正躲在房間里哭，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半小時，最后只回了個“不了，我爸媽讓我早點回家”。
后來她聽說，聚會結(jié)束后，顧嶼一個人去了學校，在天臺待了很久。
“林溪，策劃案改得怎么樣了？”
隔壁工位的同事探過頭來，手里拿著杯熱咖啡。
“總監(jiān)剛才又問了。”
林溪猛地回神，才發(fā)現(xiàn)屏幕上的群聊還停留在那頁，紅色的“99+”像塊石頭壓在心里。
她快速關(guān)掉對話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熱流順著喉嚨往下滑，卻沒暖到心里。
她點開與閨蜜蘇曉的私聊框。輸入
“高三同學聚會，你去嗎？”
又覺得太直白，刪掉改成
“班長組織同學聚會了，下周六，在向陽餐館”。
蘇曉秒回：
“去??！
必須去！
我早就想看看顧嶼現(xiàn)在長啥樣了！
你當年不是總跟我念叨他嗎？”
林溪看著“當年總跟我念叨他”這幾個字，喉嚨突然發(fā)緊。
她對著屏幕沉默了幾秒，最終敲下
“好，我也去”。
發(fā)送后，又忍不住點開群聊，再看了一眼那個灰色的梧桐頭像。
這次，她好像在那片灰色里，看到了十年前那個拿著籃球、笑著說“不好意思”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