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陛下背后，仿佛站著個可怕的敵人，洞悉他一切。那股被全然看透的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讓他后背生涼。 他曾以為自己是陛下最親近、最信任的股肱之臣，無人能比，可如今看來，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對方面前竟像個透明的笑話。這人……到底是誰？
朱元璋得意于兒子獻(xiàn)策，臉上雖然刻意保持著威嚴(yán)，但眼底那抹難以掩飾的愉悅卻出賣了他。連一向沉穩(wěn)、號稱“不動如山”的徐達(dá)都露出佩服之色，而周德興更是臉色大變，這份對比讓朱元璋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驕傲。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與玩味。這小子，不只會氣咱，還能幫咱氣別人！這話說得隨意，卻道出了朱元璋此刻的心情，既有被朱梓那跳脫思維氣得牙癢癢的無奈，更有因他出奇制勝、謀略過人而帶來的成就感。這份成就感，遠(yuǎn)勝于任何一場戰(zhàn)役的勝利，因?yàn)槟鞘莵碜匝}深處的認(rèn)同與期許。
周德興見朱元璋不語，只得硬著頭皮問：“陛下，那高人又獻(xiàn)了何策？”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強(qiáng)壓著心中的不安。他深知，皇帝今日的冷遇，絕非偶然。平日里，他周德興在朝堂上呼風(fēng)喚雨，連皇帝都會給幾分顏面，可今日，那份威嚴(yán)的目光，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審視與壓迫。朝臣們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異樣，誰都看出陛下今日對他的打壓。那種目光里，有幸災(zāi)樂禍的看戲，有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也有幾分忌憚與疏離。他曾是淮西勛貴集團(tuán)的代表人物，威風(fēng)八面，手握重兵，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如今卻成了皇帝打壓的對象，這讓許多人開始重新審視朝堂的局勢，嗅到了風(fēng)雨欲來的氣息。
朱元璋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如雷般在殿中回蕩：“他建議封湖廣三縣各一個世襲瑤族縣令，接受大明冊封，領(lǐng)我俸祿?！彼D了頓，目光掃過殿中眾人，尤其是周德興那張逐漸僵硬的臉，“再命他們禁止族人支援反賊劉三茅?！?/p>
此言一出，朝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文武百官，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宿將，是謀國理政的智囊，可即便他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如此釜底抽薪的計策。
毒！太毒了！這哪是尋常策論，分明是釜底抽薪，恩威并施的陽謀！這一招直擊要害，不只針對劉三茅，而是斷了未來瑤族三縣所有反賊的根！朱元璋唇角微勾，心中暗道，這小子確實(shí)是個人才，竟能想到這等精妙之策?，幾寮{入郡縣制，變?yōu)榇竺靼傩眨赂咄卣邽榇竺鞴倮?。這意味著朝廷不必耗費(fèi)巨大軍力去征伐，反而能通過懷柔之策，將這些原本邊緣的族群徹底納入大明版圖，既省去了戰(zhàn)火荼毒，又獲得了民心所向。沒了族人支持，劉三茅失了物資補(bǔ)給，很快便會自滅。他會發(fā)現(xiàn)自己苦心經(jīng)營的根基，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甚至無需大軍，時間一長，叛賊自會煙消云散。大軍出征，不過錦上添花，加速戰(zhàn)果的手段，而非解決問題的根本。
周德興張大嘴，想說點(diǎn)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他的額頭沁出細(xì)密的汗珠，這計策的狠辣和高明，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過去他總認(rèn)為自己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軍事謀略無人能出其右，如今卻被一個不知名的“高人”徹底比了下去。這招太狠太妙。它讓周德興感到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有一種被時代拋棄的危機(jī)感。他感到深深的挫敗。難道朝廷真不再非他不可？這個問題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他驕傲的心臟，攪得他心神俱裂。是啊，天下英才無數(shù)，為何非他周德興不可？他曾引以為傲的戰(zhàn)功和地位，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擊。他甚至開始懷疑，陛下是不是早就想削弱武將勢力，而自己正好撞在了槍口上，成了那只待宰的肥羊。
工部尚書薛祥上前一步，躬身道：“恭喜陛下，此策堪比諸葛隆中對！”他的聲音洪亮，帶著幾分諂媚與真誠的佩服。他深知，能讓陛下如此高興的，絕非等閑之輩。這計策不僅高明，而且巧妙地避開了武力征伐帶來的巨大消耗和傷亡，這對于主管工部、負(fù)責(zé)民生調(diào)度的他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利好。他甚至在心中暗自盤算，待瑤族納入大明版圖后，工部又當(dāng)如何協(xié)助其發(fā)展，方能最大程度地發(fā)揮其價值。“當(dāng)世竟有如此英才，可見陛下天命所歸！”他把功勞歸結(jié)于天命，既贊美了皇帝，又避免了對某個具體人物的過度吹捧，堪稱圓滑老練。
朱元璋嘴角上揚(yáng)，心道：還沒說這是咱兒子呢。他心中那份作為父親的驕傲油然而生，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咱朱家血脈，果然能出幾個動腦子的！他想起太子朱標(biāo)的穩(wěn)重、仁厚，朱棣的英武、果決，如今又多了個朱梓的奇思妙想、鬼才謀略，這讓他對朱家江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仿佛看到了大明王朝綿延千年的盛世圖景。
他揮手道：“此事既有良策，咱還有兩事與諸公商議。”他語氣恢復(fù)了平日的威嚴(yán)，仿佛剛才的喜悅只是曇花一現(xiàn)，帝王的威儀再次籠罩整個朝堂。
周德興卻再次上前，他知道，這是他最后的機(jī)會，無論如何，他也要為兒子爭取一線生機(jī)。他深吸一口氣，心中雖然忐忑不安，但為了血脈相連的骨肉，他必須賭上一切。
朱元璋冷冷看他：“江夏侯，還有何事？”那目光冰冷而審視，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仿佛能穿透周德興的靈魂，將其所有隱秘暴露無遺。
周德興頭皮發(fā)麻，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可為了兒子，他只能硬著頭皮道：“陛下，臣子周驥日前因街頭爭執(zhí)，被應(yīng)天府同僚拘入獄?！彼穆曇粲行╊澏?，但仍努力保持鎮(zhèn)定，不讓自己在皇帝面前徹底失態(tài)?！八藝颖O(jiān)監(jiān)生，年輕氣盛，一時不察，冒犯了應(yīng)天府通判朱梓。求陛下開恩，赦其罪責(zé)?！彼D了頓，語氣變得懇切，甚至帶著一絲卑微：“待他歸家，臣定嚴(yán)加管教，絕不再讓他惹是生非！”他甚至用上了“嚴(yán)加管教”這種自損顏面的詞語，只為求得皇帝的寬恕，只希望能在朱元璋面前挽回一點(diǎn)點(diǎn)顏面。
朱元璋眼神冰冷，如看死人。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卻帶著噬人的寒意：“江夏侯，你在逼咱？”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九天玄雷，震得周德興心神俱顫，靈魂深處都被這股威壓所震懾。
周德興嚇得“噗通”一聲跪地，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脊背發(fā)涼：“臣絕無此意！臣萬萬不敢！”他顫聲辯解，心中卻一片冰涼，陛下果然都知道了，甚至連他在家中說的那些抱怨之語，也全然被掌握。這種被徹底洞悉的感覺，讓他感到極度的恐懼和無力。
朱元璋猛拍桌子，那巨響在寂靜的朝堂上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連大殿都在顫抖：“周德興，你可知你在家說了啥？說咱不敢動武將，只敢欺負(fù)文官，說文官軟弱可欺，不敢為難你，是也不是？！”他步步緊逼，語氣中的怒火幾乎能將人焚燒殆盡，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狠狠地烙在周德興的心頭。
“是不是？”他眼神犀利如刀，直刺周德興的內(nèi)心深處，讓他無處遁形。
周德興身子一震，如墜冰窟。陛下竟全知道！他感到一陣絕望。是錦衣衛(wèi)？是毛驤那瘋狗偷聽了他在府里與兒子的私話？還是兒子入獄后，被嚴(yán)刑逼供吐露的？他腦中飛速閃過各種可能，但無論哪種，都意味著他已無處遁形，再多的辯解也只是徒勞。不管怎樣，他面如死灰，只覺得天塌地陷，前途一片黑暗。
“陛下，臣無此意！臣對天發(fā)誓，絕無此等悖逆之言！”他拼命否認(rèn)，可蒼白的辯解在朱元璋的怒火面前顯得如此無力，猶如風(fēng)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他偷瞄一眼，六部尚書、侍郎，御史臺的文官們，皆投來刀子般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對武將跋扈的不滿，有對周德興平日欺壓的積怨，更有借機(jī)打擊武將集團(tuán)、抬高文官地位的決心。周德興只覺得萬箭穿心，渾身冰冷，仿佛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
糟了！文官集團(tuán)聽了這話，定與他為敵！他深知文官集團(tuán)的強(qiáng)大和影響力，一旦被他們盯上，便是寸步難行，甚至可能招致滅頂之災(zāi)。若連皇帝也敵視他，他在朝堂怕是無立足之地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只剩下一個搖搖欲墜的空殼。
朱元璋冷聲道：“周德興，咱也不是非你不可?！边@句話如同一記重錘，徹底擊碎了周德興心中最后一道防線，讓他如墜深淵。他瞬間明白，自己的時代，或許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
“看你最近挺累，準(zhǔn)你賦閑三月，回去好好反思！”朱元璋的聲音平淡，卻蘊(yùn)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鐐銬，將周德興牢牢鎖住。這看似體恤的話語，實(shí)則是剝奪權(quán)力的冷酷懲罰，是皇帝對一個不聽話的臣子最直接、最無情的警告。
周德興如遭雷擊，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心頭血?dú)夥?。他知道，這三個月的賦閑，意味著他將被排除在朝堂權(quán)力中心之外，更意味著他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可能萬劫不復(fù)。朝堂上的風(fēng)云變幻，瞬息萬變，三個月足以讓一切都面目全非。
“陛下……您聽我解釋！臣冤枉啊！”他聲嘶力竭地喊道，試圖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朱元璋已不再看他，甚至未曾回頭，只是冷漠地拂袖而去，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應(yīng)天府詔獄，陰暗潮濕的牢房里，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絕望的氣息。周驥焦躁不安地踱步，鐐銬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他想象著父親正在外面為他奔走，心中雖然恐懼，卻也抱有一絲希望。當(dāng)他看到朱梓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門前時，眼中先是燃起一絲希望，還以為老爹終于把他撈出去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那笑容里帶著慣有的囂張跋扈。
他惡狠狠瞪著朱梓，眼中充滿不屑與怨毒：“朱梓！你這狗東西！竟敢惹我們淮西勛爵？！”他仗著父輩的權(quán)勢，有恃無恐，仿佛這監(jiān)牢只是他一時避難的場所，而非懲戒之地?！澳闼蓝?！我爹很快就會把我弄出去！今兒我出去，定弄死你，讓你全家給你陪葬！”他甚至威脅起朱梓的性命，渾然不知大禍臨頭，還在做著自己是天之驕子的美夢。
朱梓冷笑一聲，打斷他那囂張的叫囂，語氣帶著幾分憐憫和嘲諷，如同看一只困獸猶斗的螻蟻：“你出不去?！彼届o地拋出這枚重磅炸彈，周驥的狂笑戛然而止，臉上的囂張凝固成驚愕?！岸?，你爹現(xiàn)在怕是GG了。”朱梓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刀鋒，直插周驥的心臟，將他心中那點(diǎn)微末的希望徹底粉碎。
“你就老實(shí)待著吧?！敝扈鞯恼Z氣波瀾不驚，仿佛在陳述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事實(shí)。
周驥鐐銬嘩嘩作響，臉色驟變，從驚愕到難以置信，最終化為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懼。他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著，發(fā)出微弱的聲音：“你……你說啥？”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這只是朱梓虛張聲勢的恐嚇，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shí)。
周驥緊攥著鐐銬，眼中怒火更熾，伴隨著一絲驚慌：“我父親怎么了？！你這卑賤的應(yīng)天府通判，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他試圖用咆哮來掩蓋內(nèi)心的慌亂?！熬蛻{你，一個小小的應(yīng)天府通判，也敢動我父親？蚍蜉撼樹，笑死人了！你肯定在騙我！我爹定在外面想辦法救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自我安慰的顫抖，卻掩蓋不住那份深植的恐懼。
“現(xiàn)在你的上頭怕是正逼你放人，你撐不住了才來見我，對吧？哈哈！”他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像是要用笑聲掩蓋內(nèi)心的恐懼和崩潰，那笑聲在陰暗的牢房里顯得格外刺耳和凄涼。
朱梓冷冷地看著他，嘴角微揚(yáng)，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深不可測的玩味，他沒有回答，只是眼神中充滿了不屑。
“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些。”朱梓輕描淡寫地回應(yīng)，言語中透著不屑，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他來此，不過是想瞧瞧你這紈绔，會不會拿出點(diǎn)什么好處，換個舒服點(diǎn)的牢房，至少能免受皮肉之苦?？煽粗荏K這副嘴臉，朱梓便知，此人冥頑不靈，還未認(rèn)清自己的處境，他甚至連一點(diǎn)求饒的姿態(tài)都沒有，只剩下狂妄與無知?？煽茨氵@副模樣，怕是還沒搞清自己的處境。朱梓心中的最后一絲期待也落了空。
朱梓思忖片刻，轉(zhuǎn)身離去。這樣的蠢材，不吃點(diǎn)苦頭，是不會明白的。再等幾日，這小子明白了局勢，自然會曉得該用什么態(tài)度對我。屆時，他會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主動獻(xiàn)上好處，甚至?xí)虻厍箴垺?/p>
“依我看，你還是在牢里多蹲幾天，好好清醒清醒吧?！敝扈鞯穆曇魪谋澈髠鱽?，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嘲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割裂著周驥最后的尊嚴(yán)。
周驥眼見陽光從牢門縫隙緩緩消失，急得大喊：“狗官！你敢關(guān)我！我記住你了！我出去定要你好看！”
“喂！別走！”他的喊聲在空蕩蕩的詔獄里回蕩，卻無人回應(yīng)，只有陰冷的空氣和絕望的回音。
朱梓下值后，照例在轄區(qū)內(nèi)巡查了一番，接受了一眾屬下的恭維。他深諳為官之道，對手下寬厚，又能抓住要害，賞罰分明，自然得人心。他知道，收買人心遠(yuǎn)比武力征服更加有效。
暮色降臨，紫金山下，晚霞如火。他帶著靈兒與曹真，驅(qū)車前往洪澤湖畔的五百畝田地。夕陽的余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映照在漸冷的湖面上，波光粼粼。
夜色中，田地影影綽綽，隱約可見土豆與紅薯的苗株在風(fēng)中搖曳。這些作物，在他眼中，是改變大明，乃至整個華夏未來的希望。這兩種作物產(chǎn)量驚人，若推廣開來，六十年內(nèi)，大明人口或可激增至四億。朱梓深知其價值，也深知其帶來的潛在變革，那將是足以改寫歷史的巨大力量。
但朱梓暫無意公開此物。他有著更長遠(yuǎn)的打算。他眼下只想完善種植之法，積累更多種子。畢竟，這些來自異時空的作物，需要適應(yīng)這個時代的土壤和氣候，貿(mào)然推廣可能會遭遇意想不到的挫折。如今的大明，屬于朱元璋、朱標(biāo)，乃至日后的朱棣。而他朱梓，只是一個不被看好的皇子，一個被邊緣化的存在。貿(mào)然將這些作物公之于眾，只會引來無盡的麻煩和覬覦，甚至可能被有心人利用，成為他上位的障礙。
待他日后有了自己的封地，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再推廣這些作物，方為上策。他心中早已規(guī)劃好了一切，他的目標(biāo)是富饒卻貧瘠的瓊州，在那里建立自己的根基，打造一個屬于自己的世外桃源，并以此為跳板，逐步實(shí)現(xiàn)他的宏偉藍(lán)圖。當(dāng)然，若再遇上類似昨日老爺子求助的緊急之事，拿出此物換取利益，也未嘗不可。他是個商人，更是個實(shí)干家，懂得如何將手中的資源最大化，絕不會讓任何機(jī)會白白溜走。
畢竟，昨日他已拿下瑤族三縣的獨(dú)家通商權(quán)，這便是最好的證明。一份小小的“獻(xiàn)策”，卻為他帶來了巨大的商業(yè)契機(jī)。
湖畔民舍內(nèi)，四十九戶佃戶早已迎出，他們臉上洋溢著淳樸的笑容，眼中是對朱梓的尊敬與感激，甚至帶著一絲狂熱。他們知道，跟著這位八皇子，他們的生活將徹底改變。
“主家！”
“主家！”
“主家！”一聲聲呼喚，帶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意和期盼，響徹夜空。
朱梓微微頷首，目光掃過他們疲憊卻充滿期待的臉龐：“諸位辛苦了。”他知道，這些人是他的基石，是實(shí)現(xiàn)他宏圖偉業(yè)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轉(zhuǎn)向曹真，吩咐道：“我已拿到瑤族通商的份額，接下來，這五百畝地全種紅薯，不得有誤?！彼壑虚W爍著對未來的憧憬，仿佛看到了金山銀海?！巴炼怪涣粢恍K試種，收集種子即可?！蓖炼沟姆N植需要更精細(xì)的管理，目前技術(shù)還不夠成熟，他打算先小范圍試驗(yàn)，積累經(jīng)驗(yàn)。
曹真低頭應(yīng)道：“是，大人！定不讓這些佃戶誤了您的大事！”他聲音洪亮，帶著十足的干勁和對朱梓的絕對忠誠。
朱梓又對靈兒道：“明日你去通知錢掌柜，傾盡所有流動資金，收購洪澤湖附近的良田，能買多少是多少?！边@是他擴(kuò)大生產(chǎn)規(guī)模的關(guān)鍵一步，他要將這片土地打造成他商業(yè)帝國的糧倉。
靈兒一怔，擔(dān)憂道：“殿下，這般冒險？畢竟投入巨大，若有閃失……”雖然信任朱梓，但如此大手筆的投入，還是讓她有些不安。這幾乎是梁新錢莊所有的家底，一旦失敗，后果不堪設(shè)想。
朱梓笑得自信，他看向遠(yuǎn)方漆黑的洪澤湖面，仿佛看到了滾滾而來的財富，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冒險？瑤族人口約百萬，至少五十萬人的糧食貿(mào)易，這是何等巨大的商機(jī)！”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篤定，那是對未來準(zhǔn)確把握的自信。
“昨日那老爺子壓根沒意識到，他給了我多大的生意！”他心中暗笑朱元璋的“識貨”，這筆買賣，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且是獨(dú)一份的。
靈兒遲疑，小聲道：“若虧了本怎么辦？”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銀錢才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東西。
朱梓哈哈一笑，胸有成竹：“虧本？我多去應(yīng)天府轄區(qū)轉(zhuǎn)幾圈，立馬回本！”他指的是他身為應(yīng)天府通判的權(quán)力，只要稍加運(yùn)作，斂財易如反掌，這可比老老實(shí)實(shí)做生意快多了。
靈兒掩嘴輕笑，眼波流轉(zhuǎn)，帶著一絲俏皮與崇拜：“殿下果真是生財有道，奴婢佩服！”她心中對朱梓的崇拜又深了幾分。她心想，若殿下當(dāng)了皇帝，國家會是何等景象？莫非連皇帝也要貪財？她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但也僅限于想想，朱梓在她心中是獨(dú)一無二的。
朱梓繼續(xù)道：“讓錢掌柜留意京城的皮毛生意?！彼呀?jīng)開始布局更廣闊的商業(yè)版圖，目光早已投向了更遠(yuǎn)的北方?！艾幾迥沁呉矮F頗多，皮毛是他們交易的主貨，尤其是冬季，需求量更是巨大。”他深知瑤族的資源優(yōu)勢，那里是尚未被充分開發(fā)的寶藏。
“此物在當(dāng)下可是稀罕的奢侈品，利潤豐厚?！彼壑虚W爍著精明的商人光芒，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滾滾而來。
“不過，做這生意，需得后臺夠硬?！彼Z氣一轉(zhuǎn)，變得嚴(yán)肅。他很清楚，大宗商品貿(mào)易，尤其是奢侈品，絕非尋常商人能夠染指。
“為何？買家多是世家勛貴，這些人最擅搶奪他人產(chǎn)業(yè)，而且官商勾結(jié)，背景深厚?！彼湫σ宦?，道出了勛貴們的丑惡嘴臉，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他比誰都清楚?！皼]點(diǎn)靠山，賬款拖個五六年，生意就黃了，甚至可能血本無歸！”朱梓對這些門道心知肚明，他有皇帝這塊最大的“靠山”，何愁生意不興？他甚至可以借此機(jī)會，光明正大地與勛貴們周旋，吞并他們的產(chǎn)業(yè)。
朱梓轉(zhuǎn)身走向馬車：“好了，曹真、靈兒，咱們走。”他揮了揮手，示意結(jié)束今晚的行程。
“余下之人，好好干活，年底賞錢少不了！”他的話語讓佃戶們激動不已，仿佛看到了金光閃閃的未來。
佃戶們歡呼雀躍，齊聲喊道：“好東家！主家大恩大德，小的們永生不忘！”他們的聲音震徹夜空，充滿了感激與喜悅。他們知道，跟著朱梓，日子只會越來越好，前所未有的希望在他們心中點(diǎn)燃。
周德興回到府邸，眼前一片狼藉，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馬氏哭得撕心裂肺，一會兒要尋死覓活，一會兒又催他救兒子。她披頭散發(fā)，涕泗橫流，全然不顧昔日侯夫人的體面，只剩下一個絕望的母親。
周德興忍了半晌，心中的怒火與絕望交織，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終于爆發(fā)：“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還能做什么？！”他怒吼一聲，聲音帶著瀕臨崩潰的嘶啞，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來。
“你只顧著兒子，你男人命都快沒了！老子在外面被人如此羞辱，你可曾為我想過半分？！”他指著自己，雙目赤紅，布滿血絲，那份屈辱和不甘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雙目赤紅，聲音像磨盤般嘶?。骸艾F(xiàn)在唯一的翻身機(jī)會，就是瑤族叛亂沒被平定！只有戰(zhàn)火不熄，朝廷才會再次想起武將的價值！”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這是他絕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到那時，陛下只能重新啟用我！我才是大明不可或缺的柱石！”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這個念頭。他清楚，只有軍情緊急，陛下才會再次想起他這位曾立下汗馬功勞的武將，那些文官在戰(zhàn)事面前，終究是紙上談兵。
對！他可以暗中向劉三茅泄露軍機(jī)！這個念頭一旦浮現(xiàn)，便如野草般瘋長，吞噬了他心中殘存的忠誠與理智。他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國家大義，什么君臣之道，只想著如何保全自己和家族，如何讓那份被踐踏的尊嚴(yán)重新站起來。
他召來跟隨十余年的老士卒，那士卒名叫李二，自小跟隨周德興，忠心耿耿，情同手足。周德興將一封密信鄭重地遞給他，信封上沒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跡。
“此乃明軍慣用戰(zhàn)術(shù)及穆穎的布兵之法，切記，不可有失?！彼麎旱吐曇?，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正常的顫抖，那是背叛的掙扎，也是孤注一擲的決絕。
“速交劉三茅，切勿暴露身份?！彼⒅疃难劬?，那眼神中充滿了威脅與警告，語氣加重：“若被擒，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
李二的心臟猛地一沉，他看著自己的老將軍，眼中淚光閃爍，卻堅定地點(diǎn)頭：“大人放心！我即自盡，絕不連累大人！少爺是我看著長大的，為他，我愿付出一切！”他聲音嘶啞，帶著決絕，為了主家的恩情，也為了那份模糊的家族情誼，他愿意犧牲自己。
周德興拍他背，寬慰道：“你有情有義，我不會忘了你的。你且去吧。”他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有感動，也有利用的冷酷，以及對面前這個忠誠老兵的愧疚。
“若你一去不回，我定照顧你家中二女，讓她們衣食無憂，安享太平?！彼此茰厍榈脑捳Z，卻帶著赤裸裸的威脅，這是他作為上位者最慣用的手腕。他知道，這才是真正能拴住一個老兵的法子，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
老士卒身軀一僵，如遭雷擊。他抬起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痛苦與絕望，那份溫情瞬間變得冰冷而刺骨。他本以為是信任，是情誼，沒想到竟是如此絕情，他的一雙女兒成了將軍手中的籌碼。這是以他妻女要挾??！他心中最后一絲猶豫被徹底擊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麻木和對命運(yùn)的無奈。
他只得拜別，策馬疾馳而去，背影在夜色中顯得無比蒼涼。他知道，這一去，很可能就是永別，但他別無選擇。
周德興緊握雙拳，指節(jié)發(fā)白，目露恨意。他雙眼血紅，心中充滿了對朱梓的怨恨，以及對整個文官集團(tuán)的不滿和仇視。
“應(yīng)天府通判！”他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官職，仿佛要將它嚼碎，連帶著那個姓朱的小子一起撕碎。
“區(qū)區(qū)文官，竟敢挑釁我淮西勛貴！我等浴血沙場，刀山火海，為大明打下江山，你們這些文官安享太平，憑什么對我們指手畫腳？！”他感到自己的尊嚴(yán)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如今不過搶幾個商賈產(chǎn)業(yè)，就不行了？這算什么罪過！這天下是我們打下的，殺幾個百姓，奪點(diǎn)財物，何錯之有！”他為自己開脫，為所有的淮西勛貴開脫，認(rèn)為他們的行為是理所當(dāng)然的“特權(quán)”，是他們用血汗換來的回報。
“只要穆穎此戰(zhàn)失利，陛下必重用我！到那時，我要讓所有欺辱我周德興的人，付出代價！”他心中最后一絲希望，便是建立在穆穎的失敗之上，建立在戰(zhàn)亂重燃的基礎(chǔ)之上。
家丁忽來稟報：“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來訪！”周德興心中一動，臉上浮現(xiàn)狂喜之色。這兩人都是淮西勛貴中的中堅力量，他們的到來無疑是雪中送炭，讓他看到了扭轉(zhuǎn)局勢的希望。
周德興大喜：“快請！擺盛宴款待！”他迅速振作起來，仿佛看到了轉(zhuǎn)機(jī)，心中又燃起了熊熊野火。
席間，他向二公訴盡苦楚，將自己在朝堂上所受的委屈，周驥的“無辜”，以及皇帝的“無情”添油加醋地講述了一遍。他的言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試圖激起他們的同仇敵愾，將所有淮西勛貴的怨氣都引向朱元璋。淮西二十四將，皆出身淮西，與胡惟庸、李善長同鄉(xiāng)。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地域情誼和利益糾葛。胡黨案牽連甚廣，他們本就心懷不滿，對陛下的清洗心存恐懼。今聞周德興被陛下責(zé)罵，兒子被囚應(yīng)天府，皆生兔死狐悲之感。他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會是下一個？朱元璋的清洗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讓所有功臣都?zhàn)戰(zhàn)兢兢。
李文忠乃朱元璋侄子，其父曾接濟(jì)幼時的朱元璋，他自小隨朱元璋征戰(zhàn)，頗受寵信。他在勛貴中也素有聲望，為人正直，但也有些婦人之仁。馮勝亦是一代名將，戰(zhàn)功赫赫，威望極高，性格剛烈。
馮勝為周德興斟酒，拍了拍他的肩：“老弟，莫難過。陛下此舉，著實(shí)令人心寒。”他語氣沉重，帶著一絲兔死狐悲的悲涼，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澳愕氖?，便是我們的事。淮西勛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徐達(dá)、藍(lán)玉在京，今日必也來此，與你共商大計?！边@句話點(diǎn)出了淮西勛貴集團(tuán)的團(tuán)結(jié)，也暗示了他們對朱元璋清洗功臣的普遍不滿。
李文忠連飲三杯，愈喝愈怒，酒意上涌，他憤然拍桌：“舅舅定是聽了讒言，被奸人蒙蔽！我等為大明出生入死，流血流汗，何曾有過二心？！”他想不通，為何舅舅會如此對待有功之臣，會如此輕易地聽信讒言。
“我聽聞錦衣衛(wèi)在查我們與胡惟庸的關(guān)聯(lián)，甚至連胡黨余孽都牽扯其中！”他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胡惟庸案的陰影籠罩在每個淮西勛貴頭上，那是朱元璋清除異己最血腥的手段之一?！敖裢砦冶闳雽m，勸舅舅！再這樣下去，誰還為他打仗，誰還愿為他效命？”他義憤填膺，帶著幾分沖動與天真，總覺得只要把話說清楚，朱元璋就會回心轉(zhuǎn)意。
周德興眼中一亮，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文忠，兄弟替侄兒謝你！此番大恩，周某永記于心！”他舉杯向李文忠致意，心中暗喜計劃得逞，李文忠這顆棋子，終于被他成功引動了。
李文忠擺手，豪邁道：“待我建功，再受你一拜！舅舅是陛下，也是我的舅舅，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蒙蔽！”他自詡為替兄弟出頭，卻不知已踏入朱元璋的算計之中，成為了皇帝手中磨礪其他功臣的刀。
當(dāng)晚，皇宮內(nèi)，乾清宮中燈火通明。朱元璋與李文忠爭吵起來，氣氛劍拔弩張，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火藥味。
朱元璋怒視著他，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yán)，如同沉重的山岳壓向李文忠：“我抄叛賊的家，與你何干！難不成你也要為那些貪贓枉法的叛逆求情？！”他指的是那些被他以貪腐之名抄家的官員和勛貴。
李文忠跪地，神色倔強(qiáng)，聲音卻依舊清晰，帶著一絲不屈：“叛賊自當(dāng)嚴(yán)懲，可若有人借機(jī)結(jié)黨營私、構(gòu)陷忠良，甚至濫殺無辜呢？”他指的自然是周德興所說，以及勛貴們普遍的擔(dān)憂，他們害怕自己也成為下一個被清除的對象。
“殺盡功臣，誰還為舅舅收稅、打仗？誰還愿為舅舅的江山拋頭顱灑熱血？”他這話說得有些逾矩，卻也道出了許多武將的心聲，那是他們對自身價值的強(qiáng)烈質(zhì)疑。
朱元璋怒極反笑，眼中寒芒乍現(xiàn)，如同兩把出鞘的利劍：“你不怕我殺了你，當(dāng)胡黨處置？”他語氣森然，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那股凌厲的帝王之氣幾乎要將李文忠徹底凍結(jié)。
“若非你是我侄兒，深夜為叛黨求情，早就掉了腦袋，尸骨無存！”朱元璋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審判，讓李文忠感到徹骨的寒意，他從未見過如此暴怒的舅舅。
李文忠目光堅定，沒有退縮：“那便殺我！我李文忠一身清白，皆為國著想，為天下百姓謀福！即便身死，也無愧于心！”他昂起頭，雖然知道此言危險，但為了心中的信念，他選擇堅守，這是他作為武將最后的尊嚴(yán)。
“江夏侯周德興功勛卓著，為國征戰(zhàn)西南，乃不可多得之臣！他戎馬半生，勞苦功高，舅舅豈能如此輕易聽信讒言，冷落于他？”他開始為周德興辯解，將周德興包裝成一個受害者?！八麅褐荏K不過欺凌一商賈，賠個五六倍銀子便是，何必關(guān)入詔獄，受那等非人折磨！”他認(rèn)為這不過是些小摩擦，不至于動用詔獄這種重刑，更不應(yīng)株連其父。
朱元璋冷笑一聲，語氣嘲諷，眼神中帶著一絲失望：“這些話誰教你的？周德興那個老匹夫，竟能讓你這般替他搖旗吶喊？”他深知李文忠的性格，單純重情義，容易被人利用，但他沒想到李文忠竟會如此輕易地被周德興所蠱惑。
李文忠毫不隱瞞，直言道：“今日我去周德興府飲酒，聽他酒后哭訴，字字泣血，句句椎心?！彼J(rèn)為這是真性情，卻不知已將自己置于險地，更將周德興的小人之舉暴露無遺。
朱元璋越發(fā)厭惡周德興，一個大男人，竟如婦人般嚼舌根，將自己受的委屈四處哭訴，真是丟盡武將的臉面！他心中對周德興的不滿又添了幾分，覺得此人不僅無恥，而且下作。
“保兒，你說我忘恩負(fù)義，小題大做？你以為這些勛貴子弟，只是欺凌幾個商賈那么簡單嗎？”朱元璋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和痛心，他看著這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感到一陣無力。
“走！現(xiàn)在就隨咱去！”他猛地站起身，決定讓李文忠親眼看看，那些所謂的“小錯”究竟會給百姓帶來怎樣的痛苦，讓他們明白何為真正的“罪惡”。
“若不親眼見識，你怕是不會憐憫百姓，更不會明白咱的苦心！”他聲音沉重，帶著對李文忠的期許，希望能借此機(jī)會，徹底點(diǎn)醒他。
“希望你見了那人，還能如此硬氣！”他話中深意，意在敲打李文忠，讓他看清事實(shí)，不再被表象所蒙蔽。
傍晚，洪澤湖畔，落日的余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金般閃耀。朱梓倚在藤椅上，悠閑地品著冰鎮(zhèn)荔枝，每一顆都晶瑩剔透，甘甜多汁，享受著難得的清涼。荔枝的甜香在口中彌漫，伴著微風(fēng)，愜意非常，讓人心曠神怡。
四十余名漢子在田間揮汗耕作，他們動作嫻熟，有條不紊，雖然辛苦，臉上卻都帶著滿足的笑容。他們知道，這樣的辛勞，會換來實(shí)實(shí)在在的收成和更美好的生活。
曹真躬身稟道：“殿下，田地已翻耕妥當(dāng)，只待種下新苗。”他指了指遠(yuǎn)處整齊的田壟，眼中充滿了期待?！安恢o的新作物，產(chǎn)量如何，滋味怎樣？小的從未見過這種作物，心中著實(shí)好奇。”曹真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期待。他從未見過這種奇怪的作物，心中多少有些疑慮。
“要不，咱們還是種稻米吧，還能養(yǎng)點(diǎn)草魚吃?！彼炅舜晔郑肫鹜盏咎锢锓拭赖牟蒴~，不免有些嘴饞，那可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味道。
靈兒白他一眼，嗔道：“就惦記那幾條魚！公子心思何等深遠(yuǎn)，豈是你這等粗人能夠猜透？你只管聽命行事，老實(shí)干活便是！”她對朱梓的信任近乎盲目，在她心中，朱梓的任何決定都是英明正確的。
曹真訕笑兩聲：“是是，姐姐教訓(xùn)的是，我多嘴了，姐姐莫怪?！彼麚狭藫项^，不敢再多言，生怕惹惱了這位主家身邊的紅人。
朱梓剝開一顆荔枝，將晶瑩的果肉送入口中，甜意瞬間彌漫舌尖：“這些漢子辛苦了，我讓人送了綠豆湯來，待會兒分給他們，也算解解暑氣?！彼粌H在乎收益，也懂得體恤下屬，這是他收買人心的重要手段。
曹真精神一振，舔舔干唇，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殿下仁心！小的這就去通知他們！”他轉(zhuǎn)身便朝田壟跑去，生怕晚了一步，耽誤了主家的恩典。他心頭暖意涌動，有如此東家，誰還敢偷懶？
況且，主家每月給佃戶二兩銀子，一年足有二十四兩！尋常京官雜役，一年也不過十余兩！這幾乎是普通官員俸祿的數(shù)倍，對佃戶來說，簡直是天降恩賜，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田野間，很快傳來佃戶們的歡呼：“謝主家！主家大恩大德，我們永生不忘！”聲音此起彼伏，充滿了感激與喜悅，回蕩在洪澤湖畔。
靈兒笑對朱梓，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殿下，您真是世上最好的人，對下屬如此仁厚，古往今來怕是無人能及！”
朱梓瞇眼一笑，正欲享受片刻寧靜，睜眼卻見老爺子又來了，身邊還跟著個生面孔。他心中暗嘆，這老頭真是陰魂不散，每次來都能準(zhǔn)確地找到自己。
呵，這老頭每次來，都帶新人！不愧是翰林院大學(xué)士，朋友遍天下，走到哪里都能呼朋喚友！他心中吐槽，卻也無可奈何，畢竟這老頭身份不凡，他也不好直接趕人。
“老爺子，又來蹭吃蹭喝？我今晚可沒準(zhǔn)備飯菜，您可別白跑一趟！”朱梓故作不悅地抱怨道，語氣里帶著一絲熟悉的戲謔。
朱元璋順手從朱梓身旁瓷盤抓了把荔枝，塞一顆進(jìn)嘴，汁水四溢，一臉享受：“怕啥，你不是在這兒吃著呢？咱來沾沾你的光，替你分擔(dān)些?！彼徊活欀扈鞯谋г?，反而理直氣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
朱梓氣得扭頭?？蓯?！上次幫你大忙，你卻天天來吃我白食，還吃得如此理直氣壯！他心中郁悶，卻又不能發(fā)作，只能憋著。
他沒好氣道：“老爺子，您怕不是中山狼轉(zhuǎn)世吧？怎么如此厚顏無恥，吃我的喝我的，還總懟我，對我也諸多挑剔！”他指的是朱元璋平日里總是各種挑剔和嘲諷，從不給他好臉色。
朱元璋哼笑一聲，眼中帶著一絲狡黠：“你這小子的錢，咱估摸著三分之一是貪來的，剩下三分之二是昧著良心賺的！”他此言并非完全指責(zé)，而是帶點(diǎn)戲謔的探究，試探朱梓的底線。
“不吃你的，吃誰的？咱偏吃你的，還要把把你貪的銀子全吃回去！”他語氣霸道，全然一副長輩欺負(fù)晚輩的姿態(tài)，似乎要把朱梓的家底吃空。
他抓了把荔枝遞給身旁的李文忠，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保兒，嘗嘗，這小子平時藏著掖著的好東西，不吃白不吃！”
李文忠顫巍巍接過荔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不敢相信，那位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帝王，竟會如此親昵地與兒子交談，甚至像個老頑童般搶食，說出如此“不著調(diào)”的話語！朱梓在舅舅心中，地位未免太高了吧？先前怎從未聽舅舅提及？他想起朱元璋對自己身份的叮囑，心中更加疑惑，但也不敢多問，只是小心翼翼地捧著荔枝。
李文忠想起朱元璋叮囑，絕不可泄露其身份，便只敢稱“大人”，不敢有絲毫逾越。他嘗了顆荔枝，入口清甜，汁水飽滿，瞬間征服了他的味蕾，他從未嘗過如此美味的荔枝。
他驚嘆道：“荔枝珍貴無比，大人，此味絕妙，乃人間上品！”他由衷贊嘆，并小心翼翼地看向“大人”，生怕說錯話，引得朱元璋不悅。
“珍貴？”朱元璋大咧咧推開朱梓，搶了他的椅子坐下，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樣，顯得格外隨意：“這小子干的荒唐事，咱都數(shù)不清了，這荔枝不過是其中之一！”他指著朱梓，語氣中帶著幾分炫耀，更多的卻是戲謔。
朱元璋凝望洪澤湖畔的秀麗風(fēng)光，晚風(fēng)拂過，心中卻如刀割般隱痛。這片土地，原本是他精心挑選的皇陵寶地，是他為自己百年之后所尋的安息之所，如今卻被這小子改成了農(nóng)田，種植那些不知名的作物！心在滴血?。∷械阶约旱男亩荚诔榇?，仿佛一塊稀世璞玉被生生糟蹋，那種心疼無以言表。
好歹是種田，總算干了點(diǎn)正經(jīng)事。他自我安慰道，要是這小子敢在這兒開客棧，他非氣得吐血不可！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朱梓疑惑地瞥了老爺子一眼，心中犯嘀咕：“您老怎會找到這兒的？我記得自己行事十分隱秘，從未向外透露過這片土地的位置。”
朱元璋剝開一顆荔枝，塞進(jìn)嘴里，漫不經(jīng)心道：“還不是你那太監(jiān)富貴告訴我的？他可是個嘴巴不嚴(yán)實(shí)的。”他隨意扯了個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怎么？不歡迎我？要趕我走？咱告訴你，你這地方，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語氣帶著挑釁，仿佛在說，這是我的地盤。
“沒、沒……您老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朱梓連忙擺手，心中暗罵富貴多嘴，面上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能干笑著應(yīng)承。
朱元璋冷哼一聲，卻沒再追究：“你以為咱稀罕來這地兒？”
“每次來，咱心都疼得厲害！”他指的是這塊寶地被朱梓“糟?！绷耍闹腥f分不舍。
朱梓皺眉，這地方山清水秀，連皇帝都想建行宮，怎就惹您老不高興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這老頭有什么怪癖不成？
“老爺子，您為何心疼？”朱梓好奇追問，他總覺得這其中有什么秘密。
朱元璋擺手，懶得解釋：“不提了，提起來便氣不打一處來！”他指了指身旁的人：“喏，這位是你表哥，李文忠?！?/p>
朱梓神色一肅，他知道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侄子，更是明初開國功臣曹國公，在歷史上聲名顯赫，戰(zhàn)功卓著。他忙躬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見過曹國公，小侄朱梓，見過表哥！”
李文忠連忙回禮，姿態(tài)放得很低，甚至帶著一絲拘謹(jǐn)：“八皇子殿下！下官李文忠，參見八皇子！咱這也算初次相會，未曾想竟是以這種方式?！彼闹姓痼@，這位應(yīng)天府通判，竟然是八皇子！這信息量太大，大到讓他一時難以消化，心神巨震。
他好奇問道：“殿下在這兒忙些什么？看這田間地頭，似乎不像尋常營生。”
朱元璋哼道：“你表弟本事大得很！梁新錢莊是他開的，同路客棧自然也是他的產(chǎn)業(yè)，這整個應(yīng)天府，大半的商賈都得看他臉色行事！”他語氣里帶著三分夸耀，七分戲謔，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他語氣一轉(zhuǎn)，帶著幾分嘲諷，仿佛在說一件荒唐事：“今兒你表哥在宮里跟皇帝爭得臉紅脖子粗，說那些欺凌百姓的勛貴有功于國，犯點(diǎn)錯也該網(wǎng)開一面，不該大肆追究?！?/p>
“結(jié)果被皇帝一頓訓(xùn)斥，差點(diǎn)兒掉了腦袋！”朱元璋的話語中帶著一絲幸災(zāi)樂禍，以及看戲的趣味。
“幸虧咱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出來?？伤€不服氣，覺得自己有理，皇帝錯了，還覺得是咱這當(dāng)舅舅的不近人情！”朱元璋搖了搖頭，看似無奈，實(shí)則在為接下來的“教訓(xùn)”做鋪墊。
朱元璋冷冷一笑，目光掃過朱梓和李文忠：“所以，咱帶他來找你這受害人，看你怎么說！你這苦主，可得好好說說這群勛貴的惡行，讓他們知道疼！”他此行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讓李文忠親身感受受害者的痛苦，徹底打消他對勛貴的庇護(hù)之心。
“今兒朝堂上，周德興還向皇帝求情，想赦他兒子周驥。而今晚，你表哥也跑去為周驥求情，說賠你五六倍損失就夠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朱元璋的語氣帶著濃重的諷刺意味，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向李文忠的心臟。
他瞇眼盯著朱梓，嘴角微勾，眼中卻閃爍著冰冷的寒意：“咱把這求情之人帶來了，你這苦主怎么看？只要你點(diǎn)頭，周德興那寶貝兒子不就能脫罪了？你可別心軟??！”
話音落下，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寒意。他此舉，既是敲打李文忠，也是在試探朱梓，看他會如何應(yīng)對，看他會如何利用這個機(jī)會。
李文忠渾身一顫，如墜冰窟。舅舅對他向來嚴(yán)厲，可他從未如此膽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求情的對象，竟是朱元璋最看重的兒子！他方才還義正言辭地為周驥辯護(hù)，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如此愚蠢，竟為這等紈绔子弟求情，簡直是自投羅網(wǎng)。
朱梓詫異地看向李文忠：你竟為周驥求情？他心中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既有被冒犯的惱怒，也有對李文忠的失望。他忽想起，歷史上李文忠曾三次為胡黨求情，若非馬皇后護(hù)著，他早被朱元璋砍了腦袋。這說明李文忠雖然忠誠，卻有時過于仗義和天真，容易被人利用，甚至不分青紅皂白。
李文忠嚇得魂飛魄散，面色煞白。他怎知周德興欺負(fù)的是朱梓！若早知周驥敢搶皇子產(chǎn)業(yè)，如此大逆不道，他哪敢為這種人開口？他心中悔恨交加，只恨自己有眼無珠，竟做了這等蠢事。
他急得差點(diǎn)跪下，但見舅舅冷眼掃來，只得強(qiáng)撐著站穩(wěn)，額頭的冷汗如豆般滾落，瞬間濕透了衣衫。他知道，這是舅舅給他的最后機(jī)會，若不能把握，恐怕自己的前途也危矣。
李文忠定了定神，忙對朱梓拱手作揖，語氣帶著十二分的敬意與懊悔，甚至帶著一絲哀求：“八皇子殿下！下官李文忠，有眼無珠，真不知那周驥竟敢覬覦您的產(chǎn)業(yè)，冒犯了您！下官罪該萬死！”他聲音急切，生怕朱梓誤會，更怕朱元璋因此對自己徹底失望。
“若早知曉，我第一個打斷他的腿，將他碎尸萬段！”他義憤填膺地表態(tài)，試圖撇清關(guān)系，甚至不惜說出狠話。“這狗東西竟敢欺到您頭上，真是反了天！來人！來人?。∥叶ㄒ獙⑦@狂徒碎尸萬段，以儆效尤！”他恨不得立刻沖回去，親自教訓(xùn)周驥，以洗刷自己的恥辱。
朱元璋似笑非笑，眼中帶著一絲深意：“文忠，現(xiàn)在你可明白勛貴子弟強(qiáng)搶民財?shù)膼毫恿?？你可還覺得他們只是小錯，可以網(wǎng)開一面？”他語氣平淡，卻字字珠璣，直指李文忠的內(nèi)心。
“他搶你表弟的產(chǎn)業(yè)，不就等于搶你家的東西？不就等于搶了大明的江山？”朱元璋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將原本抽象的“百姓”具象化為“自家人”，瞬間讓李文忠醍醐灌頂。
李文忠愣了半晌，額頭冷汗直冒，心跳如鼓。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一直以來，勛貴們侵占百姓財產(chǎn)，在他看來不過是小事，甚至有些習(xí)以為常?？梢坏┻@事發(fā)生在自己家族身上，發(fā)生在皇子身上，性質(zhì)就完全不同了，簡直是十惡不赦。他咬牙道：“憤怒！不可置信！此人無恥至極！若非今日親眼所見，親身感受，下官絕不敢相信！”他此刻的憤怒，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是對周驥行徑的憎惡，更是對自己之前盲目求情的悔恨。
他低頭認(rèn)錯，聲音沉重而誠懇：“大人，我明白了，徹底明白了！勛貴子弟欺凌百姓，絕不可容忍！此等惡行，當(dāng)嚴(yán)懲不貸！”他終于看清了問題的本質(zhì)，也明白了朱元璋的苦心，為何他對那些功臣子弟如此嚴(yán)苛。
朱梓撇撇嘴，心中暗道：好家伙，老爺子這是拿我當(dāng)教具，來教訓(xùn)人了！還真是廢物利用，一點(diǎn)也不浪費(fèi)。他感到一絲不爽，自己成了皇帝的“工具人”，還被迫看了一出“浪子回頭”的好戲。
吃我的白食，還利用我，利用我的錢，利用我的人！你這老頭也夠無恥！他沒好氣地瞪著朱元璋，眼神中充滿了控訴，但朱元璋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小眼神”。
朱元璋對李文忠冷哼一聲，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現(xiàn)在你該懂，為何當(dāng)今要嚴(yán)懲這些勛貴了吧！你可還覺得咱是濫殺無辜？”他語氣威嚴(yán)，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判，仿佛要將李文忠心中的最后一絲疑惑徹底粉碎。
“他們?yōu)閲⒐?，朝廷已賜厚賞，富貴榮華，享之不盡。可他們竟仗著功勞，仗著權(quán)勢，肆無忌憚地欺壓百姓，強(qiáng)搶民財，魚肉鄉(xiāng)里！”朱元璋痛心疾首地指出問題所在，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份量?！霸劢^不許他們?nèi)绱瞬瘢^不許他們毀了咱大明的根基！”他聲音鏗鏘有力，透著帝王的決心，以及對大明江山的深沉憂慮。
李文忠嚇得不敢吭聲，躬身應(yīng)道：“是……是……舅舅圣明，侄兒愚鈍，多謝舅舅今日教誨，侄兒受益匪淺！”他徹底服氣了，對朱元璋的決策再無異議，心中的疑惑和不甘也煙消云散。
朱元璋揮手：“行了，你走吧，回去好好想想今日之事。日后行事，多替百姓想想，多替大明想想?！彼麛[明了是要和朱梓單獨(dú)談話。
“咱還要跟這小子聊聊，他這兒的荔枝味道不錯?！彼Z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李文忠戰(zhàn)戰(zhàn)兢兢告退，臨走前又深深地看了朱梓一眼。他遠(yuǎn)遠(yuǎn)望見這對父子在田間隨意交談，朱梓甚至幾次罵老爺子吃白食，語氣中帶著親昵的抱怨，而那老爺子也只是笑罵幾句，絲毫沒有動怒。
他心驚不已：這小子怎如此大膽？在舅舅面前如此放肆，竟安然無恙，甚至還能與舅舅這般親近，簡直是聞所未聞，駭人聽聞。罷了，興許是虎毒不食子，畢竟是親生父子。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匆匆離去，心中對朱梓的身份和地位更加好奇和敬畏。他隱隱覺得，這位八皇子，遠(yuǎn)非表面那般簡單。
李文忠走后，田間只剩下朱梓和朱元璋兩人。朱梓不爽地盯著霸占他座椅的朱元璋，語氣帶著抱怨：“老爺子，天都黑了，您還不走？難不成您真想在這兒露宿不成？”他只想快點(diǎn)送走這尊“大佛”，好享受片刻清凈。
朱元璋伸了個懶腰，笑得愜意，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往藤椅里深陷了幾分：“不走！天晚了，咱今兒住你這兒，體驗(yàn)一下民間疾苦！”
“娃子，歡迎不？你可別把咱趕出去啊。”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仿佛吃定了朱梓，知道他不敢真的拒絕。
朱梓深吸一口氣，心中萬分無語，只覺得一陣憋悶。他知道，朱元璋一旦決定，便無人能改變，只好認(rèn)命。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反正這老頭也總能找到他，不如隨他去。
朱元璋望著田間勞作的佃戶，眼中帶著一絲追憶和感慨，思緒飄回到遙遠(yuǎn)的過去：“咱年輕時也種過田，那時候，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就盼著有個好收成。土地最公平，你付出多少，便回報多少，從不欺騙你?！彼曇舻统?，仿佛回到了那個貧苦卻充滿希望的年代，那段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塑造了他。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深邃地看向朱梓，帶著一絲帝王的審視：“娃子，你說這些淮西勛貴，如今功高蓋主，又欺壓百姓，你覺得他們該如何處置？”他拋出了一個沉重的問題，看似隨意，實(shí)則在試探朱梓的帝王心術(shù)，以及他對權(quán)力的理解和掌控。
朱梓瞥他一眼，淡淡道：“就按現(xiàn)在這樣處置，沒什么不妥?！彼Z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但眼中卻閃爍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冷光。
“大部分開國功臣，遲早都得清理，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您必須做的事情。”他直言不諱，說出了連朱元璋自己都未曾完全說出口的話，甚至連馬皇后都勸他善待功臣。
“還能怎么辦？難道任由他們坐大，威脅到皇權(quán)嗎？”他反問，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決絕，那是對歷史規(guī)律的深刻洞察。
朱元璋一愣，他沒想到朱梓會如此直接，甚至比自己更“狠”，更不留情面。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可連馬皇后都勸咱善待功臣，免得后人罵咱屠戮忠良。你怎反說要清理，難道不怕背負(fù)罵名？”他眼中帶著一絲探究，想知道朱梓的想法，他心中的矛盾和掙扎，只有自己最清楚。
朱梓看向遠(yuǎn)方漆黑的洪澤湖面，語氣平靜，仿佛在陳述歷史的必然：“老爺子，您只看到了眼前，只看到了您身后的罵名。”他知道朱元璋此刻面臨的困境，以及他內(nèi)心的掙扎，那份對青史留名的渴望。
“如今您能壓住這些功臣，可下一位皇帝呢？他能壓住他們的后代嗎？百年之后，這些家族根深蒂固，黨羽遍布，誰又能制衡他們？”朱梓的問題直指核心，揭示了功臣集團(tuán)對未來皇權(quán)的潛在威脅，那將是一顆不定時炸彈。
“歷朝歷代，唯有東漢和唐朝寬待功臣，結(jié)果如何？外戚干政，宦官亂權(quán)，軍閥割據(jù)，藩鎮(zhèn)割據(jù)，最終國祚傾覆，天下大亂！”朱梓舉例說明，歷史的教訓(xùn)觸目驚心，血淋淋的事實(shí)擺在眼前?！叭艚袢詹怀@些隱患，后世皇帝如何應(yīng)對尾大不掉的老臣，如何面對權(quán)傾朝野的勛貴？”朱梓的語氣帶著一絲悲憫，他知道朱元璋的殺伐是為了后世的安寧，是為了朱家江山的千秋萬代。
“一個老臣?xì)v經(jīng)三朝，便可權(quán)傾朝野，架空君王；一個王爵若傳承十代，坐擁封地，發(fā)展勢力，焉能不禍國殃民，分裂國家？”朱梓的話如同警鐘，敲響在朱元璋心頭。他深知親王藩王對皇權(quán)的潛在威脅，正是他最為擔(dān)憂的。
朱元璋瞳孔一縮，心頭震顫，臉色微變。朱梓所言，字字珠璣，直指他的心病，是他深藏于心底的憂慮。他早知此理，也一直在為此籌謀，卻從未有人如此直白點(diǎn)破，甚至用如此清晰的邏輯推演給他聽。他感到一種知音般的震撼，仿佛自己的內(nèi)心被徹底洞悉，所有的盤算都被擺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他猶豫道：“可若后人罵當(dāng)今殘暴嗜殺，罵咱是屠夫，怎辦？這罵名，咱如何能背負(fù)？”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顧慮，他渴望青史留名，不愿背負(fù)罵名，更不愿讓后人將他與暴君畫上等號。
朱梓嘆息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宿命的悲涼：“那又如何？事實(shí)如此，躲不過去。歷史自有其評判，但您所做的，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百姓，為了您的子孫后代。”他深知?dú)v史評價的復(fù)雜性，也明白有些事情必須有人來做，即便那個人要背負(fù)千古罵名。
朱元璋臉一黑，忍不住怒道：“你說咱殘暴嗜殺？你這小子眼里，咱就是這等形象？”這小子竟敢如此直白地評價他，讓他心中有些惱火，卻又無法反駁，因?yàn)檫@正是他最害怕的評價。
朱梓背對老爺子，語氣悠然，如同在誦讀經(jīng)文：“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爺子，您就是那個入地獄的人，為了大明，您不得不如此?！彼梅鹫Z，為朱元璋的行為賦予了一層悲壯的色彩，使其從暴虐變?yōu)橐环N自我犧牲。
“古人評曹操：善戰(zhàn)者無赫赫之功。言其謀略深遠(yuǎn)，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而您，卻是善斷者無赫赫之名，因?yàn)槟鷮⒁磺须[患扼殺在萌芽之中，不給其爆發(fā)的機(jī)會。”他再次引用典故，將朱元璋與歷史上的雄主相提并論，甚至將他的作為提升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老爺子，當(dāng)今不惜背負(fù)罵名，不惜背負(fù)千古罵名，也要掃清亂源，保天下無戰(zhàn)禍，護(hù)百姓免受欺凌，給后世子孫一個太平盛世?！敝扈鬓D(zhuǎn)過身，正色道：“這便是真正的朱元璋！這才是真正的洪武大帝！”他眼中帶著一絲敬意，那是對一個開創(chuàng)太平盛世帝王的敬意，是對一個為了國家大義而犧牲個人聲名的偉大君主的敬意。
朱元璋怔住，凝視朱梓，久久無言。他的眼眶泛紅，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是喜是悲，他自己也分不清。最懂他的，竟是這最愛貪財、最愛惹事的兒子！他心中激蕩，感動與震撼交織，仿佛所有的苦楚和孤獨(dú)都在這一刻得到了理解和釋放。他多想敞開身份，告訴朱梓：兒啊，改改你那貪心，爹定支持你，赦你所有過錯，封你為親王，讓你名正言順地參與政事！他看著朱梓，眼中充滿了疼愛與期許。
可朱梓下一句卻道：“再說，這些功臣還從我這兒敲詐了不少好處，梁新錢莊的銀子，同路客棧的份額，被他們刮去了不少！”他語氣一轉(zhuǎn)，又回到了那個唯利是圖的朱梓，仿佛所有的深謀遠(yuǎn)慮，都只是為了自己的私人利益。
“著實(shí)讓我火大！若皇帝清了他們，我能省多少開支??！這筆賬，我可算得清清楚楚！”他掰著手指頭計算，一副奸商模樣，那份市儈與方才的深沉判若兩人。
朱元璋翻了個白眼，剛才的感動瞬間蕩然無存。好吧，剛才的感動全喂了狗！難怪你如此敵視功臣，怕是多半因他們?nèi)橇四?，動了你的奶酪！他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子真是個活寶。
他抓起荔枝啃了一口，對靈兒道：“熱死咱了，姑娘，幫咱扇扇風(fēng)，這小子忒小氣，連個扇子都不備。”他使喚起靈兒，儼然一副大爺模樣。
又對朱梓道：“接著說！咱倒要看看，你這小子還能說出什么‘歪理’來?！彼故潜恢扈鬟@前后反差萌逗樂了，也對朱梓接下來的言論充滿好奇。
朱梓斜眼看他：這老頭怎跟我一個德行了？簡直是為老不尊！他心中嘀咕，卻也知趣地順著朱元璋的話往下說。
他好心勸道：“老爺子，您可別學(xué)我這享受的毛病，真的，這病會傳染的?！彼Z氣誠懇，仿佛真的在為朱元璋著想。
“這對您沒好處，真的！您那點(diǎn)俸祿，真不夠您折騰的！”他語氣加重，苦口婆心，甚至帶著一絲威脅。
朱元璋瞪眼：“啥？連你也覺得奢侈不好？你這小子自己貪得無厭，日進(jìn)斗金，倒來教育起咱了？”他覺得好笑，這小子簡直是強(qiáng)詞奪理，歪理邪說一套一套的。
朱梓正色道：“您不過一翰林院學(xué)士，俸祿幾何？一年下來，恐怕也就幾十兩銀子。我這盤荔枝，怕是您半月薪水，甚至更多！”他毫不留情地揭穿朱元璋的“窮酸”身份，讓他無地自容。他知道，翰林院學(xué)士的俸祿雖高于一般雜役，但與享受朱梓這種奢侈生活還是相去甚遠(yuǎn)。
“若染上我這習(xí)氣，您家底撐不住，到頭來只能去貪污！可皇帝最恨臣子貪腐，我可不想見您老一把年紀(jì)，還被扒皮實(shí)草，游街示眾，那多難看！”他語氣嚴(yán)肅，眼中帶著一絲警告，將貪污的后果說得異常慘烈，仿佛真的為朱元璋著想。
朱元璋臉一黑，反問道：“那你為何能貪？為何你就能為所欲為？”他覺得這小子簡直是強(qiáng)詞奪理，毫無廉恥之心。
朱梓毫不羞恥，挺直了腰板，昂首挺胸：“我是皇帝的兒子，就算我把天捅個窟窿，他也不會殺我，頂多關(guān)我?guī)啄?！”他語氣囂張，仗著皇子身份有恃無恐，這是他最大的依仗。
“你有啥意見，小老頭？難不成你還想告狀？”他甚至挑釁起朱元璋，完全把他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老頭子。
朱元璋面色古怪，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芒，是無奈，是心疼，是驕傲，也是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你倒是會恃寵而驕！”他心中五味雜陳，這小子對他來說，確實(shí)是特例，是個不受管束的異類。
“可你就不怕皇帝聽了這話，把你圈禁起來，讓你一輩子也出不來？”他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語氣不怒自威，試圖震懾朱梓，讓他收斂些。
朱梓卻渾然不覺，依舊當(dāng)他是普通老頭，不屑道：“他聽不到！我那爹嫌我娘是陳友諒的妃子，覺得我是孽種，從不召見我，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和深深的委屈。
“七歲那年，我想去皇宮參加年宴，去見他一面，可內(nèi)務(wù)府公公傳話，說我爹見我就煩，讓我別出門，免得礙眼！”他聲音低沉，帶著童年委屈的回憶，那份被父親拋棄的痛苦，至今仍在他心中留下陰影。
“他根本聽不到我說啥，也根本不在乎我說啥，我怕什么？他連見我一面都不肯！”他語氣帶著自嘲，仿佛已將一切看淡，但那份深埋的父愛缺失，卻從未真正愈合。
朱元璋聞言，沉默了。眼中寒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與心疼。嘴唇緊抿，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對朱梓的疏遠(yuǎn)，竟給這孩子留下了如此深的陰影，讓他對父親產(chǎn)生如此大的誤解。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足夠隱蔽，是為了保護(hù)朱梓不被卷入朝堂紛爭，卻沒想到，兒子早已將一切看在眼里，并將那份疏遠(yuǎn)理解成了厭惡與拋棄。
良久，他低聲道：“你爹也是人，人就會犯錯，也會有自己的苦衷?！彼噲D為自己辯解，也為朱梓開導(dǎo)，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你該原諒他，身為臣子、為人子，他是君，亦是父，他有他的難處?！彼Z氣沉重，帶著一絲苦澀，更帶著一份對兒子的期盼。
朱梓不樂意了，猛地轉(zhuǎn)身，直視朱元璋，眼中閃爍著不屈的光芒：“君有昏君，臣有奸臣，父有惡父，子有逆子！這世上哪有因?yàn)樗蔷?，就事事正確的道理？！”他語氣激昂，駁斥著朱元璋的言論，那份對權(quán)力與倫理的獨(dú)立思考，讓朱元璋心頭一震。
朱元璋捂著胸口，覺得自己遲早被這小子氣死。這兒子，怎還透著點(diǎn)反心？他心中又是惱火，又是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這小子說得有幾分道理。
他上下打量朱梓，眼中帶著一絲欣慰和自豪：長得隨咱，俊朗非凡！不愧是咱老朱家的種，這性子也像咱！
“懶得跟你胡扯！”他起身四顧，目光掃過四周，故作隨意地問道：“這好地盤，你怎改種田了？我原以為你得在這兒建客棧，賺個盆滿缽滿呢！”他故意提及朱梓的生意，試圖激他多說幾句，想探探朱梓的底。
“害咱只能跟你擠這佃戶的破屋子，冷得慌！”他抱怨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仿佛真的被冷到了。
“種田？糧食才值幾文錢，這可不像你的作風(fēng)！你可不是那種會做虧本買賣的人?！彼樕蠋е唤z不解，畢竟朱梓在他眼中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而種地收益微薄，不符合朱梓的“貪財”人設(shè)。
他朝朱梓擠眉弄眼，眼中帶著一絲探究，似乎在說：快告訴我，你小子又憋著什么壞水呢？
朱梓笑道，語氣中帶著自信與神秘：“糧價因朝廷管控，確實(shí)不高，這點(diǎn)小弟我自然清楚?！?/p>
“可若一畝地產(chǎn)量比旁人高出兩三倍呢？老爺子，您可曾見過這樣的奇事？”他語氣一頓，拋出了誘人的懸念，吊足了朱元璋的胃口。
朱元璋嗤笑一聲，不以為然，搖了搖頭：“你這地是仙田不成？還能高出兩三倍？莫不是異想天開？”他顯然不信，認(rèn)為這是天方夜譚，不合常理。
朱梓接道，語氣更加篤定，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若能高出八倍呢？甚至十倍！老爺子，您可別小看這些作物！再低的糧價，也擋不住我發(fā)財！”他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仿佛看到了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
朱元璋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嘲諷與不屑：“娃子，你被騙了吧？這世上哪有這等好事？”他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顯然認(rèn)為朱梓是被人蒙蔽了。
“元末時，有些騙子就忽悠人，說他們的稻種能增產(chǎn)，賣得死貴，結(jié)果買的人傾家蕩產(chǎn)，血本無歸！”他回憶起元末那些騙子的伎倆，覺得朱梓是被人蒙蔽了，重蹈覆轍。
“土地最公平，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沒有捷徑可走。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亙古不變?！彼麖?qiáng)調(diào)著農(nóng)耕的古老智慧，那是他用血汗換來的經(jīng)驗(yàn)。
“老農(nóng)憑經(jīng)驗(yàn)，或能多產(chǎn)一兩成；勤奮者起早貪黑，面朝黃土背朝天，也不過多收一成。這便是農(nóng)業(yè)的極限?！彼J(rèn)為這就是農(nóng)業(yè)的極限，不可能有更大的突破。
他笑著摸朱梓的頭，眼中帶著一絲寵溺：“你這傻小子，竟信這種鬼話，可愛得很，可愛得很??！”
朱梓退后一步，有些無奈地拍掉朱元璋的手：“別碰我頭！老爺子，能不能改改這毛病？我這頭發(fā)可不是給你摸的！”他抗議道，對朱元璋這種長輩式的愛撫有些不適，覺得別扭。
他懶得解釋商業(yè)機(jī)密，知道說了朱元璋也不會信，不如讓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等到收獲時節(jié)，事實(shí)會證明一切。
朱元璋心情大好，今日朱梓不僅幫他擺平了周德興，讓李文忠不再為胡黨求情，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朱梓身上的閃光點(diǎn)，這個兒子比他想象的更深謀遠(yuǎn)慮，也更像他自己。
“來！咱跟你一起下田！咱也來感受一下這所謂的‘仙田’，看看能增產(chǎn)多少！”他興致勃勃地挽起袖子，仿佛回到了年輕時，又像個好奇的孩子。
“好久沒種地了！咱可還記得當(dāng)年的手藝！”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懷念，那段農(nóng)夫的歲月，是他人生中最寶貴的經(jīng)歷。
朱梓詫異地看向朱元璋：堂堂翰林院大學(xué)士，天子門生，竟還種過田？這老頭子不會是忽悠自己吧？他眼中充滿了疑問。
朱元璋斜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咋？不信咱？你這小子，真是眼高于頂，瞧不起人！”他語氣帶著一絲得意和不容置疑。
朱梓連連擺手：“沒！沒！晚輩不敢！”他可不敢質(zhì)疑朱元璋的話，那可是掉腦袋的罪過。
老爺子拉著朱梓下田，挽袖卷褲，動作麻利地步入田壟。他身上的威嚴(yán)氣息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經(jīng)驗(yàn)豐富、淳樸憨厚的老農(nóng)模樣，仿佛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
佃戶們見他與主家同行，摸不清身份，但見朱梓對他如此親近，便知此人身份不凡，皆恭敬異常。他們躬身行禮，等待指示，心中充滿了敬畏。
一壯漢見朱元璋親自下田，連忙勸道：“主家，這田里臟，您怎親自下來了？我們來就行了，您可別累著！”他眼中帶著擔(dān)憂，生怕朱元璋有個閃失。
另一人附和：“是啊，您在一旁看著就好！我們干活您放心！”他們從未見過如此隨和的貴人，心中充滿了感激。
這些佃戶近日也私下議論，認(rèn)定朱梓是他們遇過的最佳東家，不僅給錢大方，還體恤下屬，心中對朱梓充滿了感恩與敬佩。
朱梓擺手，笑著解釋道：“無妨，這位翰林院大學(xué)士想下田憶苦思甜，回味一下當(dāng)年農(nóng)耕的樂趣，我陪陪他。你們繼續(xù)干活便是?！彼室馓Ц咧煸暗纳矸?，讓佃戶們更加敬畏，也為朱元璋的“行為藝術(shù)”找了個合理的借口。
佃戶們驚愕地看向朱元璋。誰能想到，青天大老爺竟會下田！這可是奇聞！他們議論紛紛，眼中充滿了好奇，這大老爺看起來不像個只會舞文弄墨的酸秀才，反倒像個真正的農(nóng)夫。
朱元璋豪邁地一笑，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與滄桑：“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門！大明有氣魄！種田人只要勤學(xué)苦讀，晚年也能封侯拜相，甚至入主翰林院！”他隨口吟出一句，卻道出了他從農(nóng)夫到皇帝的傳奇經(jīng)歷，那是大明最真實(shí)的寫照。
“你們只要勤奮努力，你們的子孫也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借此鼓勵佃戶們，暗示他們只要努力，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不再被困于土地之上。
佃戶們聞言，議論紛紛，眼中放光，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這句話點(diǎn)燃了他們心中的希望，原來他們的孩子也有可能改變命運(yùn)，不再世世代代只做佃戶。
朱梓掃了他們一眼，乘勢說道：“你們好好干活，日后我開族學(xué)，讓你們的孩子讀書，學(xué)習(xí)文化，增長見識?！彼捯袈湎?，佃戶們眼中迸發(fā)出狂喜，那是祖祖輩輩都難以企及的夢想。
“若有科舉之才，我可資助他們考取功名，讓他們?nèi)胧藶楣?！”他語氣堅定，給予他們莫大的希望，為他們規(guī)劃了美好的未來。
“你們皆是良戶，你們的子嗣也能入仕，為國效力！”他強(qiáng)調(diào)著他們的身份，讓他們感到被重視，被認(rèn)可，不再是卑微的下人。
“畢竟，你們是我的人！我是你們的主家，自然會庇護(hù)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半點(diǎn)委屈！”這句話充滿了庇護(hù)與歸屬感，讓佃戶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也激發(fā)了他們對朱梓的絕對忠誠。
佃戶們放下農(nóng)具，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跪地感激：“主家，您是觀音下凡！您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我們愿終身追隨！為殿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他們的聲音震徹田野，充滿了真摯與狂熱，響徹夜空。
朱元璋暗贊：不愧有宰輔之才，御下有方！這小子不僅會做生意，連收買人心都如此爐火純青，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甚至能成為一代明君。
他蹲下，揮鋤挖出一小塊土，動作嫻熟地放入苗禾，覆土，然后用葫蘆瓢舀水，小心翼翼地澆上薄水。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老農(nóng)的精準(zhǔn)與經(jīng)驗(yàn)，仿佛回到了那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時光。
他回憶道：“這水不能多澆，多了苗會死，這地也得翻得深，才能保證根系發(fā)達(dá)。”他語氣中帶著對土地的敬畏和深厚的農(nóng)耕知識。
“娃子，你也來試試！別老站著看，手不沾泥不好，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招呼朱梓，想讓他也體驗(yàn)一番農(nóng)作的辛苦與樂趣。
他語氣溫和，下一刻卻急促起來，目光忽然落在農(nóng)具上，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對！這農(nóng)具我怎從未見過？這鋤頭，這犁，似乎與尋常農(nóng)具大為不同！”他拿起那把深耕犁，仔細(xì)端詳，發(fā)現(xiàn)其構(gòu)造精巧，聞所未聞。
“還有這苗！這根本不是稻苗！”他指著紅薯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作為貧苦出身的農(nóng)民，他對農(nóng)作物有著近乎本能的敏銳和深刻的了解，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朱元璋細(xì)看紅薯苗，皺眉道：“你用的是新作物？這葉片，這莖稈，分明與稻谷有異！”他語氣嚴(yán)肅，眼神中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悅，朱梓又在搞什么鬼？
朱梓心頭一緊，這可是他的發(fā)財機(jī)密！他深知這些作物一旦公開，會引來多大的風(fēng)波，甚至可能引來整個朝廷的覬覦。他干咳一聲，試圖蒙混過關(guān)：“哪有？老爺子您眼花了！這就是稻苗！”
“新品種的稻苗！產(chǎn)量更高，品相更好！”他厚著臉皮解釋道，試圖用“新品種”來搪塞。
朱元璋瞪眼，語氣不容置疑，甚至帶著一絲怒意：“稻秧葉細(xì)長，顏色青綠，你這苗葉橢圓，顏色深綠，莖稈粗壯！分明是兩種東西！”他拿起一株稻秧和一株紅薯苗對比，指出了明顯的區(qū)別。
“當(dāng)咱眼瞎了？娃子，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欺騙你老子！”他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仿佛被愚弄了，覺得朱梓竟然敢在他面前指鹿為馬。
“這絕不是稻苗！你到底種的是什么？！”他斬釘截鐵地說道，目光銳利如刀。
朱梓頭大如斗，知道瞞不住了：“老爺子，真的是稻苗！您老多日不接觸農(nóng)事，許是忘了稻苗的模樣？”他仍在做最后的掙扎，試圖蒙混過去。
朱元璋冷哼一聲，轉(zhuǎn)問佃戶，語氣帶著一絲壓迫：“你們說，這是什么苗？這小子收買了你們，可敢說真話？！”他想看看，朱梓是如何收買這些佃戶的心的，竟能讓他們?nèi)绱酥艺\。
“哼，有人把咱當(dāng)傻子！當(dāng)咱這雙眼睛是擺設(shè)嗎？！”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朱梓，眼中帶著一絲不滿。
佃戶們對視一眼，他們早已受朱梓囑咐，此刻見朱梓微微搖頭，便心領(lǐng)神會，心中暗道：主家有令，自當(dāng)遵從！他們齊聲道：“回大老爺話，這是稻秧！正宗的稻秧！”
朱元璋怒道：“胡扯！稻秧何時長這樣？！你們是想欺瞞咱，還是想替這小子遮掩？！”他指著紅薯苗，聲音拔高了幾分，幾乎是咆哮著。
“睜眼看看！這與尋常稻秧何其不同??！”他幾乎是咆哮著，怒氣沖沖。
一佃戶硬著頭皮上前，語氣恭敬卻帶著狡黠，那份憨厚中透著精明：“大老爺，您常年在翰林院讀書，高高在上，哪知如今稻秧都變樣了！這叫新品種，改良過的！”他把責(zé)任推到朱元璋的“讀書人”身份上，巧妙地為朱梓解圍。
“是??！種久了，稻種就變了模樣，這是天意啊大老爺！”他編造著看似合理的理由，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其他佃戶靈光一閃，立刻心領(lǐng)神會，七嘴八舌附和道：“對！二十年前的稻秧跟十年前不同，十年前的又跟現(xiàn)在不同，這是自然的規(guī)律！”
“大老爺，您老人家不種地了，自然不懂這些變化！”他們甚至有些得意地看著朱元璋，仿佛真的比他懂得多，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
朱元璋啞然，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咱不懂？咱就是靠種地起家的！你這幫小子，竟敢對咱指手畫腳！”他冷笑看向朱梓，目光如炬：“娃子，你御下真有道??！竟能把這些佃戶馴服得如此忠誠，指鹿為馬都不帶猶豫的！”他這話既是夸贊朱梓御下有方，也是諷刺他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當(dāng)年趙高指鹿為馬，今日你在這洪武年間，指苗為稻！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啊！”他將朱梓比作奸臣趙高，語氣中帶著濃重的諷刺，但那諷刺中卻又帶著一絲無奈的贊嘆，以及對朱梓才能的認(rèn)可。
“了不起！”他冷哼一聲，卻又帶著一絲無奈的贊嘆，對朱梓的手段感到驚嘆。
朱梓心虛地摸了摸額頭，不敢直視老爺子，只覺得背脊發(fā)涼。他知道，朱元璋肯定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甚至可能已經(jīng)猜得八九不離十，只是礙于身份，不愿深究，或者是在等他主動交代。
“這是……商業(yè)機(jī)密，老爺子。真的不能說?！彼е嵛岬亟忉尩溃噲D用“商業(yè)機(jī)密”來蒙混過關(guān)。
朱元璋放下苗，指著旁邊的農(nóng)具，語氣變得嚴(yán)肅，目光如同炬火般審視著那些奇特的工具：“那這兩物又是何物？我怎從未見過？這犁頭如此深，這輥軸又作何用？”他拿起深耕犁和輥軸，眼中充滿了好奇與探究。這兩種農(nóng)具的構(gòu)造和功能，顯然超越了他所知的任何農(nóng)具，也超出了這個時代的認(rèn)知。朱梓心頭一緊，又是機(jī)密！他知道，一旦這些農(nóng)具的秘密被揭開，他辛苦構(gòu)筑的商業(yè)帝國，可能面臨更大的考驗(yàn)，甚至可能因此引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