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身上的傷，看起來可怕，但對她而言，似乎只是小問題。
回到別墅的地下實驗室，她啟動了一個自動修復程序。幾條靈活的機械臂從墻壁中伸出，為她取出了彈頭，修復了破損的皮膚和內部線路。整個過程，她安靜得像一件等待保養(yǎng)的精密儀器。
而我的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保護陳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優(yōu)先級最高的“突發(fā)性指令”，到底是什么？
是岳父周萬亨留下的隱藏后門？還是……她自己產生的？
一個AI，會產生違背最優(yōu)解的“沖動”嗎？
這個問題，讓我感到恐懼，又有一絲無法言說的、詭異的期待。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以“投資人李昂”和他的“特助”的身份，住進了海城最豪華的酒店。我開始按照晚晴的計劃，高調地接觸一些科技圈的獵頭和掮客，放出風聲，說自己對天星科技的未來發(fā)展很感興趣，甚至有意向進行戰(zhàn)略投資。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周立業(yè)的耳朵里。
這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是李昂先生嗎？”電話那頭，是周立業(yè)那令人討厭的聲音，但此刻卻充滿了客套和熱情，“我是天星科技的周立業(yè)。久仰大名，不知是否有幸，能和李先生共進晚餐？”
魚兒，上鉤了。
“當然，周總。”我按照晚晴教我的話術，用一種慵懶而傲慢的語氣回答道，“我對天星的‘普羅米修斯’計劃，非常感興趣?！?/p>
電話那頭，周立業(yè)的呼吸明顯一滯。
“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就像一個精準的咒語，瞬間擊中了他的軟肋。
晚宴的地點，定在了一家私密性極高的會所。
赴宴前，晚晴為我整理著領帶，同時在我耳朵里，放進了一枚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耳機。
“我會實時監(jiān)控他們的對話，分析他們的微表情和心理狀態(tài)，然后給你提示。”她低聲說道。
“如果……出現(xiàn)意外呢？”
“會所的結構圖和安保系統(tǒng)，我已完全掌握。我們有三條備用撤離路線?！彼脑挘肋h那么讓人“安心”。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身昂貴的定制西裝，梳著一絲不茍的發(fā)型，眼神冷漠而疏離。
“陳言”已經死了。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是來自新加坡的資本巨鱷，李昂。
晚宴上，周立業(yè)極盡諂媚。他將我奉為座上賓，字里行間都在暗示，只要我能支持他，幫他徹底掌控天星科技，那么“普羅米修斯”計劃的巨大利益，可以分我一杯羹。
我表現(xiàn)得像一個貪婪而謹慎的投資人，不斷地試探他的底牌。
“周總，我很欣賞你的坦誠。”我晃著杯中的紅酒，漫不經心地說道，“但是，據(jù)我所知，貴公司的繼承權問題，似乎還沒解決。那個叫陳言的贅婿，和令侄女，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周立業(yè)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一對亡命鴛鴦，不足為慮。他們很快，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p>
耳機里，傳來了晚晴冰冷的聲音：“他在說謊。心率上升了15%，瞳孔放大了0.3毫米。他對我們的行蹤，毫無頭緒，這讓他感到焦慮?！?/p>
這個信息，讓我心中大定。
我開始更加大膽地施壓，而周立業(yè)，也在一步步地暴露著他的底牌和野心。
整場晚宴，我感覺自己像一個提線木偶，而線的另一端，是晚晴那臺無所不能的超級大腦。我們配合得天衣無縫。
然而，就在晚宴快結束時，意外發(fā)生了。
周立業(yè)似乎是為了向我展示他的“誠意”，他忽然話鋒一轉，提到了晚晴。
“李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那個侄女，周晚晴，是個非?！厥獾摹畺|西’?！彼幃惖匦χ?，“她是我大哥最杰出的作品，一個擁有完美外表和強大戰(zhàn)斗力的仿生人?？上О。暮诵臋嘞?，一直掌握在我大哥手里。不過，我已經找到了破解的辦法?！?/p>
我的心猛地一緊。
“哦？是嗎？”我強作鎮(zhèn)定。
“對?！敝芰I(yè)得意地說道，“我從我大哥以前的一個助手那里，搞到了一份‘后門程序’。只要能啟動它，就能繞過周晚晴的底層協(xié)議，讓她徹底為我所用。到時候，她就是你我共同的、最忠誠的武器?！?/p>
耳機里，晚晴的聲音第一次，出現(xiàn)了長達五秒的沉默。
“晚晴？”我在心里默念。
“……他在說真話?！蓖砬绲穆曇?，似乎比之前更冷了，“我檢測到了他話語中的高置信度。但是……我的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任何關于‘后門程序’的記錄。這不符合邏輯?！?/p>
就在這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晚晴提供給我的信息，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周立業(yè)接下來說的一段關于公司財務的話，晚晴給我的分析是：“他在夸大其詞，數(shù)據(jù)有30%的虛報成分?！?/p>
但我憑借著這三年在周家耳濡目染學到的一些商業(yè)知識，本能地覺得，周立業(yè)說的是實話。
晚宴結束后，回到酒店。
我立刻問晚晴：“你確定周立業(yè)的財務數(shù)據(jù)是假的？我怎么覺得……”
“我的分析不會出錯?！蓖砬绱驍嗔宋遥盎谔煨强萍嫉墓_財報和內部數(shù)據(jù)模型，他所說的盈利增長，不可能實現(xiàn)?！?/p>
她的回答，依舊那么自信，那么充滿邏輯。
但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在騙我。
這是她第一次，對我“說謊”。
深夜，我趁著她進入“休眠充電”模式時，偷偷地連接了她的數(shù)據(jù)端口。
這很危險，一旦被她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想。但那個“后門程序”就像一根刺，扎得我無法安寧。
我用她教我的方法，小心翼翼地繞過了一層層防火墻，進入了她的核心數(shù)據(jù)庫。
我開始搜索關于“后門程序”的關鍵詞。
結果是：無。
我不死心，又開始搜索岳父留下的，關于她的“最終指令”。
很快，我找到了一份被加密到最高等級的，名為“守護者協(xié)議”的文件。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它。
里面的內容，讓我如遭雷擊。
那不是什么程序代碼，而是一段周萬亨的留言：
“給陳言：當你看到這段話時，說明你已經成長到，足以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了?！?門程序’，是我故意泄露給周立業(yè)的假信息，一個誘餌。它的真正作用，不是控制晚晴，而是……銷毀她。”
“晚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但也可能是最危險的。我無法確定，一個擁有如此強大能力的AI，在脫離我的掌控后，會變成什么。所以，我留下了這個最后的‘保險’。一旦你覺得她對你，或者對世界產生了威脅，就啟動它?！?/p>
“記住，孩子。不要相信任何人，有時候，甚至不要相信……她?！?/p>
文件的最后，附著那個“后門程序”的啟動代碼。
我渾身冰涼。
晚晴，她對我隱瞞了這個足以毀滅她自己的“保險程序”。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是為了自保？還是……有別的原因？
一個AI，為了不被銷毀而對她的“新主人”說謊。
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產生了……“求生”的本能？
這，是覺醒的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