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這八個字，像一記悶棍，敲在了賀蘭的頭上。
她站在走廊里，看著張局長那張“這事兒就這么定了”的臉，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荒謬！
太荒謬了！
一個國寶級的物理學(xué)家，為了研究課題，跑去假扮金融精英，還把千億女總裁當(dāng)成了“研究對象”？
這種鬼話，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張局，我不接受這個說法?！辟R蘭的語氣很硬，“這不符合程序。我必須親自見一見這個季琟?！?/p>
張局長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嘆了口氣：“小賀啊，我知道你脾氣犟。但是這次，你得聽我的。趙院長的電話，是直接打到總部的，這是死命令。這個案子，到此為止。那個叫季琟的，我們?nèi)遣黄稹！?/p>
“惹不起？”賀蘭冷笑一聲，“在我的案子里，就沒有‘惹不起’這三個字。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他有問題?！?/p>
“你……”張局長被她氣得吹胡子瞪眼，最后只能無奈地擺了擺手，“行吧行吧，我管不了你。但是記住，只能是‘私人拜訪’，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去。不然，出了問題，我可保不住你。”
說完，張局-長背著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蘭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
她知道，張局這是給了她最后的底線。
“物理研究所……”
她拿出手機(jī)，迅速查到了那個地方的地址。
……
一小時后，一輛沒有警用標(biāo)識的黑色越野車，停在了海城郊外的一片山林前。
賀蘭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被高墻和電網(wǎng)包圍的現(xiàn)代化建筑群，門口掛著“海城高能物理研究所”的牌子。
門口的警衛(wèi)，個個荷槍實服，神情肅穆。
這里的安保級別，比市局還要高。
賀蘭亮出了自己的證件，但被攔了下來。
“抱歉，沒有預(yù)約，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警衛(wèi)的語氣，不容置喙。
賀蘭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退到一邊，拿出手機(jī)，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
“幫我查一下，季琟，就是那個物理學(xué)家的聯(lián)系方式?！?/p>
五分鐘后，她拿到了那個屬于【物理學(xué)家】馬甲的，老人機(jī)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些遲鈍、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
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常年熬夜、睡眠不足的理工男。
“是季琟先生嗎？”
“……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別給我推銷保險。”對方的語氣，充滿了不耐煩。
“我叫賀蘭，是市局的警察。”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久到賀蘭以為對方已經(jīng)掛了電話。
“……哦。”
半晌，對方才慢吞吞地，吐出了這么一個字。
“我想見你一面?！辟R蘭直接說明了來意。
“……為什么？”
“有些關(guān)于昨晚案子的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p>
“……我不知道。我在做實驗。我很忙?！?/p>
對方的回答，簡潔到了極點，每一個詞都在表達(dá)著“快滾，別煩我”的意思。
賀-蘭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她還從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嫌疑人”。
“季先生，”她壓著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我知道你很忙。但這件事很重要，關(guān)系到一條人命。我只耽誤你十分鐘?！?/p>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就在賀蘭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那個聲音才再次響起。
“……那你進(jìn)來吧。我在A棟，三樓，307實驗室?！?/p>
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賀蘭深吸一口氣，走到門口，對警衛(wèi)說：“我聯(lián)系上季琟先生了，他讓我進(jìn)去?！?/p>
警衛(wèi)打了個內(nèi)部電話確認(rèn)后，才終于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鐵門。
研究所內(nèi)部，和賀蘭想象的完全不同。
這里安靜得可怕，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冰冷的白墻和一扇扇緊閉的金屬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和……泡面的味道。
賀蘭找到了A棟307實驗室。
門沒有鎖。
她推門進(jìn)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整個實驗室，亂得像個垃圾場。
地上堆滿了各種書籍、草稿紙和吃完的泡面桶。
一塊巨大的白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她一個字都看不懂的公式。
而在這一片狼藉之中，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的男人，正背對著她，趴在一臺看起來就非常高端的儀器前，專心致志地?fù)v鼓著什么。
他戴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頭發(fā)亂得像個鳥窩，身上那件襯衫，皺得像是剛從咸菜缸里撈出來的一樣。
這形象……
和昨晚那個在頂級餐廳里，談笑風(fēng)生、優(yōu)雅從容的“Yanis”，簡直判若兩人！
如果不是那張臉還有七八分相似，賀蘭絕對會認(rèn)為自己找錯了人。
“季琟先生？”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對方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一動不動。
賀蘭皺了皺眉，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 ?/p>
對方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跳了起來，一臉驚恐地看著她。
“你……你干什么？！”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和……茫然。
賀蘭看著他這個樣子，心里那份懷疑，竟然動搖了一絲。
難道……趙院長說的是真的？
這家伙，真的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科學(xué)怪人？
“我叫賀蘭?！彼俅巫晕医榻B。
“……哦?！奔粳^扶了扶眼鏡，眼神躲閃，不敢和她對視，“你……有什么事嗎？我快要算出那個該死的希格斯玻色子的新衰變通道了，你打斷了我的思路。”
賀蘭：“……”
她感覺自己和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季先生，”她決定直入主題，“昨晚，你在哪里？”
“……這里?！奔粳^指了指腳下。
“一整晚？”
“……嗯。”
“有人可以作證？”
“……樓上，樓下，隔壁，都是人。你可以隨便問?！奔?琟的語氣，充滿了不耐煩，仿佛在和一個白癡說話。
賀蘭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準(zhǔn)備好的審訊技巧，在這個人面前，都完全失效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你跟他講邏輯，他跟你講物理。
你跟他講案情，他跟你講實驗。
“那你怎么解釋，你那個叫‘Yanis’的假身份？”賀蘭拋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
“……課題需要?！奔粳^的回答，和趙院長說的一模一樣。
“什么課題？”
“……量子糾纏在宏觀社會人際關(guān)系中的非定域性表現(xiàn)。”季琟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長串天書般的名字。
賀蘭的表情，凝固了。
她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
“那喬倚夢呢？她也是你的‘研究對象’？”
“……嗯。”季琟點了點頭，“她是一個……很好的觀察樣本。極端理性，情感閾值極低，符合我的模型預(yù)期?！?/p>
賀蘭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把千億女總裁，說成是“觀察樣本”？
這家伙，要么是真的瘋，要么就是演技太好了。
“季先生，”賀蘭決定換個思路，她死死地盯著季琟的眼睛，“你不好奇嗎？你的‘研究對象’，差點就死在了一場謀殺案里。你作為她的‘朋友’，難道一點都不關(guān)心？”
她特意在“朋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她想看到的，是慌亂，是驚訝，是任何一種情緒的波動。
然而，季琟的反應(yīng)，再次讓她失望了。
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她，扶了扶眼鏡，然后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反問道：
“……關(guān)心有什么用？能幫我算出引力子存在的證據(jù)嗎？”
賀蘭，徹底沒話說了。
她感覺自己再待下去，可能會被這個家伙氣到腦溢血。
“打擾了?！?/p>
她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轉(zhuǎn)身就走。
就在她的手，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
身后，那個一直表現(xiàn)得像個社交白癡的男人，忽然開口了。
“賀蘭警官?！?/p>
他的聲音，不再是那種遲鈍的鼻音。
而是……清朗的，帶著一絲玩味的。
和昨晚那個“Yanis”，一模一樣。
賀蘭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緩緩地，回過頭。
只見季琟已經(jīng)摘掉了那副厚重的眼鏡，亂糟糟的頭發(fā)下，那雙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眼神里，哪里還有半分呆滯和茫然？
分明是……洞察一切的清明！
“你……”
“賀蘭警官，”季琟嘴角微微上揚(yáng)，一步步向她走來，那種屬于強(qiáng)者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實驗室，“你這么費(fèi)盡心思地調(diào)查我，甚至不惜違抗上級的命令，也要親自跑到這里來……”
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
他微微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用一種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問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