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遇九月的風(fēng)裹著夏末最后一縷熱意，撲在林洛穎臉上時，帶了點(diǎn)香樟樹葉的味道。
她拖著半舊的行李箱站在A大校門口，
錄取通知書被手心的汗浸得發(fā)潮——箱子輪子不知何時卡進(jìn)了地磚縫，她蹲下去拽拉桿，
膝蓋撞在箱角，"嘶"了一聲，手里的通知書"啪"地掉在地上。正彎腰去撿，
后腰突然被輕輕托了一把。不是用力的扶，是很輕的、怕碰疼她似的托著，
混著股清冽的皂角香，像剛曬過太陽的白襯衫味。"小心，別碰頭。"男生的聲音落在頭頂，
溫溫的，卻比冰汽水還解膩。林洛穎抬頭時，視線撞進(jìn)一雙笑眼——男生比她高小半個頭，
白T恤領(lǐng)口松松垮著，額角有層薄汗，睫毛很長，笑起來右眼下方陷出個淺淺的梨渦。
他手里拎著個印著"物理系"的文件袋，指尖剛離開她的腰，還帶著點(diǎn)暖。"謝、謝謝。
"她慌忙站直，臉頰發(fā)燙，余光瞥見他文件袋上別著的胸牌：顏齊，物理系23級。
顏齊沒提她剛才的窘態(tài)，彎腰撿起通知書，指尖拂掉上面的灰，遞回來時笑了："中文系的？
"林洛穎點(diǎn)頭，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注意到了通知書上的字。"我?guī)闳蟮教?，順路?/p>
"他自然地接過行李箱拉桿，拇指抵著箱底輕輕一抬，卡著的輪子就順了，"輪子有點(diǎn)銹，
回頭去修修，我知道校內(nèi)修鞋鋪的師傅手藝好。"箱子在他手里輕得像空的，
林洛穎跟在旁邊，偷偷看他的手——骨節(jié)分明，指腹有層薄繭，剛才托她腰時，
指尖蹭過她的衣料，暖得很。路過校門口的奶茶店時，他突然停腳。店里的冰柜嗡嗡響，
老板娘正往杯里加珍珠，顏齊轉(zhuǎn)頭看她："你剛才看了眼價目表？
"林洛穎一愣——她確實(shí)瞥了眼"烏龍奶蓋"的牌子，沒敢多停。"不喜歡珍珠對嗎？
"他指了指價目表上"去珍珠"的小字，眼里的笑更明顯了，"我去買兩杯，
算賠罪——剛才沒及時幫你扶箱子。"沒等她拒絕，他已經(jīng)快步走過去了。林洛穎站在原地，
看著他在柜臺前排隊(duì)的背影，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香樟葉被風(fēng)卷著落在腳邊，她踢了踢葉子，
忽然覺得，這趟有點(diǎn)慌的開學(xué)，好像沒那么難了。報到處設(shè)在體育館大廳，
長桌后坐了排學(xué)生干部，最靠左的位置，個穿藍(lán)襯衫的男生正低頭畫海報，
筆尖在紙上沙沙響。"書意，新生登記表再拿一疊。"他頭也不抬，聲音輕得像怕吵到誰。
對面翻登記表的女生抬頭笑了——是文學(xué)社社長書意，扎著高馬尾，眼睛亮得很："南宮衡，
你這海報畫三天了？"她湊過去看，海報是"文學(xué)社招新"的主題，背景是片槐樹林，
角落里卻藏了個模糊的側(cè)影，穿件藍(lán)襯衫，正低頭翻書，"這側(cè)影畫得太淡了，不像真人。
"南宮衡手一抖，鉛筆在紙上頓出個小點(diǎn)。他耳尖瞬間紅了，卻沒抬頭，
只拿橡皮輕輕擦那處，聲音悶得很："隨便畫的。"書意挑眉，沒再逗他，
轉(zhuǎn)頭時正看見顏齊拖著行李箱帶林洛穎過來，笑著招手："新生？中文系的？正好，
文學(xué)社招新，來看看？"顏齊把奶茶遞給林洛穎，替她答："她喜歡寫東西，
剛才路上還說想找個文學(xué)相關(guān)的社團(tuán)。
"林洛穎捏著奶茶杯的手緊了緊——她明明只隨口提了句"高中寫過隨筆"，他居然記住了。
正想接話，手機(jī)響了。屏幕上跳著"岑禮哥"三個字，林洛穎接起來，聲音軟了些："哥。
""到學(xué)校了？"岑禮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溫溫的，像從小到大每個周末叫她起床的語調(diào)，
"我在南門老槐樹下，給你帶了外婆做的綠豆糕。"掛了電話，
林洛穎對顏齊道："我去趟南門，鄰居哥哥給我送吃的。"顏齊指尖頓了頓，
把她沒拆的奶茶吸管插好，遞過去："我陪你去，正好把你送回宿舍——新生宿舍在東區(qū)，
我熟。"他說得自然，林洛穎沒好拒絕，咬著吸管點(diǎn)頭時，瞥見南宮衡還在低頭畫海報，
剛才被書意說"淡"的側(cè)影處，鉛筆又添了兩筆，顏色深了些，
像真的有個人站在槐樹下似的。南門的老槐樹長得很茂，樹蔭鋪了半條路。岑禮站在樹下，
白襯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拎著個玻璃罐，罐里的綠豆糕透著淺綠，
是林洛穎從小愛吃的樣子。他看見林洛穎，眼里立刻漾開笑，剛要開口，
視線落在她身后的顏齊身上——男生正自然地幫她拎著帆布包，手指偶爾碰到她的胳膊，
眼神很亮。"這是顏齊，物理系的學(xué)長，幫我報到的。"林洛穎介紹完，又轉(zhuǎn)頭對顏齊說，
"這是岑禮哥，我家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岑禮伸手，指尖和顏齊相觸時，
他多看了眼這男生——個子高，眉眼干凈，看洛穎的眼神里，
藏著點(diǎn)年輕人特有的、藏不住的喜歡。"麻煩你照顧洛穎了。""應(yīng)該的。"顏齊笑了笑，
指尖收回來時，輕輕碰了碰林洛穎的帆布包帶，把滑下去的帶子往上提了提。
林洛穎接過綠豆糕，罐子還溫著，"外婆又做這么多？""知道你愛吃，特意多蒸了罐。
"岑禮幫她解罐口的繩結(jié)，指腹蹭過她的手背，"宿舍有冰箱嗎？沒的話放我那兒，
我在隔壁政法系讀研，離你宿舍近。""不用啦，室友說帶了小冰箱。
"林洛穎把罐子抱在懷里，抬頭時撞進(jìn)顏齊的目光——他正看著她，嘴角彎著，沒說話，
眼里的笑卻比奶茶還甜。分開時，岑禮站在槐樹下沒動。他看著顏齊幫林洛穎托著罐子底，
兩人并肩往宿舍區(qū)走，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像兩片疊在一起的樹葉。他摸了摸口袋，
那里揣著兩張電影票——是洛穎上周在電話里提過想看的動畫，他提前半個月?lián)尩摹?/p>
風(fēng)卷著槐樹葉落在腳邊，岑禮把票又往深處塞了塞，輕輕笑了笑。也好，
有人替他把洛穎護(hù)得這么細(xì)，挺好的。宿舍樓下的石桌上，顏齊幫林洛穎把綠豆糕放好。
罐口敞著，綠豆沙的清香飄出來，他咽了口口水，沒好意思多看。"要嘗嘗嗎？
"林洛穎舀了塊遞過去，"外婆做的，不甜。"顏齊咬了口，細(xì)膩的沙在舌尖化開，
真的不甜，卻比剛才的奶茶還暖。他含著糕點(diǎn)笑："確實(shí)好吃。對了，文學(xué)社招新后天截止，
你要是想去，我陪你去交表——我剛好要去模型社借工具，順路。
"林洛穎知道他是特意找借口，卻沒戳破，低頭摳著罐子邊緣，小聲應(yīng)："好。
"香樟葉又被風(fēng)吹落，落在兩人腳邊。顏齊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覺得，
這個夏末好像格外長——長到足夠他把"順路"的借口，編得再久一點(diǎn)。2 刻意的偶遇，
藏在細(xì)節(jié)里文學(xué)社招新截止那天，林洛穎抱著填好的表往活動室走時，
遠(yuǎn)遠(yuǎn)看見香樟樹下站了個人。白T恤，牛仔褲，是顏齊。他手里拎著兩杯奶茶，見她來，
晃了晃杯子："猜你會來，買了三分糖的烏龍奶蓋，沒加珍珠。"林洛穎接過奶茶，
指尖碰著杯壁的涼，心里卻暖烘烘的。她上周只提過一次"三分糖剛好"，
他居然記到了現(xiàn)在。"你怎么知道我這個點(diǎn)來？""算的。"顏齊笑，
沒說自己從下午就守在這兒——他問了中文系的朋友，知道林洛穎下午沒課，
大概率會趁這會兒來交表，"走吧，我陪你進(jìn)去。"活動室在老教學(xué)樓三樓，
木樓梯踩上去"吱呀"響。推開門時，正聽見書意的聲音："南宮衡，
你這槐樹葉畫得太密了，透光性不對。"靠窗的位置，南宮衡正趴在桌上改海報，
鉛筆在紙上涂涂畫畫，聞言僵了下，小聲說："我覺得這樣好看。""好看不頂用啊，
"書意走過去，彎腰看他的畫，馬尾掃過他的胳膊，"你看這棵樹，
是行政樓前那棵老槐樹吧？下午三點(diǎn)的陽光照下來，葉子縫里該有光斑的。"她拿起鉛筆，
在畫紙空白處勾了幾筆細(xì)碎的光點(diǎn)，"這樣才像。"南宮衡沒說話，耳尖卻悄悄紅了。
他畫的就是行政樓前那棵——書意總愛在下午三點(diǎn)去樹下背書，背累了就靠在樹干上翻書，
陽光落在她發(fā)梢上，亮得很。他想把那畫面畫下來，卻總怕畫不好。"學(xué)長學(xué)姐好，
我來交招新表。"林洛穎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安靜。書意轉(zhuǎn)頭，看見她手里的表，
眼睛一亮："林洛穎？快給我。"她接過表翻了翻，抬頭對顏齊笑，
"你這'順路'順得挺巧啊，物理系的，跑文學(xué)社來干嘛？"顏齊靠在門框上，沒接話，
只看著林洛穎："交完表要不要去圖書館？我?guī)湍阏剂俗?，靠窗的，有風(fēng)吹。
"林洛穎點(diǎn)頭時，瞥見南宮衡悄悄把海報往抽屜里塞——剛才書意勾光點(diǎn)的地方，
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影子，正靠在槐樹干上，手里捏著本書。從那天起，
林洛穎總在各種地方"偶遇"顏齊。周一早上的通識課《電影鑒賞》，她剛坐下，
后排就傳來椅子"吱呀"聲——顏齊抱著書坐下，笑："這么巧，你也選這門？
"林洛穎后來才知道，這門課根本不在物理系的選課推薦列表里。圖書館的靠窗位置，
永遠(yuǎn)放著本攤開的物理習(xí)題冊，旁邊是杯溫著的水——顏齊說"我早上來占座，
順便幫你帶了杯"，可林洛穎見過他七點(diǎn)就在圖書館門口等開館的樣子，
手里攥著兩個保溫杯。有次她熬夜寫論文，凌晨一點(diǎn)給室友發(fā)消息說"好餓"，
半小時后手機(jī)震了震，是顏齊的消息："宿舍樓下有熱粥，我剛路過買的，你下來拿。
"林洛穎披了件外套跑下去，看見他站在路燈下，手里拎著個保溫袋，頭發(fā)有點(diǎn)亂，
顯然是剛從宿舍跑出來的。"你怎么知道我餓了？"她接過粥，熱氣撲在臉上。"猜的。
"他撓了撓頭，笑，"寫論文費(fèi)腦子，肯定餓?？焐先グ桑瑒e著涼。"保溫袋里除了粥，
還有個茶葉蛋，是她愛吃的、剝了殼的。林洛穎上樓時回頭，看見他還站在路燈下，
直到她宿舍的燈亮了，才轉(zhuǎn)身往男生宿舍走——他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像條溫柔的尾巴。
她開始習(xí)慣他的存在。會在《電影鑒賞》課上提前占兩個座，會在圖書館幫他帶本物理書，
會在早上買早餐時，多買個他愛吃的肉包。有次顏齊下課晚了，沖進(jìn)食堂時，
看見林洛穎坐在角落，面前擺著兩個餐盤——一個是她的青菜面，
一個是他愛吃的番茄雞蛋面，湯還冒著熱氣。"等你好久啦。"她抬頭笑，眼睛彎成月牙，
"面要涼了，快吃。"顏齊坐下時，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軟得發(fā)疼。他低頭吃面，
沒敢告訴她，為了趕過來，他從實(shí)驗(yàn)樓跑了兩棟樓，球鞋都濕了，卻一點(diǎn)也不覺得累。
岑禮約林洛穎吃飯時，是在學(xué)校附近的小館子。他點(diǎn)了盤糖醋排骨，是林洛穎從小愛吃的，
夾給她時笑："最近怎么樣？聽說你加了文學(xué)社？""嗯，挺好的，社長學(xué)姐很照顧我。
"林洛穎扒著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對了岑禮哥，上次你說我臺燈接觸不良，
顏齊幫我修好了，他還教我怎么看線路，超厲害的。"岑禮夾菜的手頓了頓，
隨即笑了："那男生看著挺靠譜。""是呀，
他還知道校內(nèi)修鞋鋪的師傅......"林洛穎絮絮叨叨說著顏齊的好，眼里的光藏不住。
岑禮安靜地聽著，偶爾應(yīng)一聲，心里清楚——那個總在洛穎身邊的男生，
已經(jīng)把她的喜好、她的小麻煩，都記在了心里。結(jié)賬時，
岑禮把找零塞給林洛穎："拿著買糖吃。""不用啦，我有錢。""聽話。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像小時候那樣，"以后要是在社團(tuán)不適應(yīng)，
或者......有什么事，隨時找我。"林洛穎點(diǎn)頭，沒注意到他轉(zhuǎn)身時，
悄悄把手機(jī)里存的"周六動畫電影票"的日程刪了。風(fēng)吹過館子的窗，帶著秋初的涼，
岑禮想，有些喜歡，放在心里就好，看著她笑，比什么都強(qiáng)。3 風(fēng)物展的影，
藏著沒說的話十月中旬，學(xué)校要辦"校園風(fēng)物展"，
文學(xué)社和模型社合作——文學(xué)社寫解說詞，模型社做場景模型。
書意把寫槐樹林解說詞的活兒分給了林洛穎，自己則負(fù)責(zé)和模型社對接。第一次去模型社時，
南宮衡正蹲在地上拼模型底座。木屑鋪了一地，他戴著手套，指尖捏著片細(xì)小的槐樹葉模型，
正往樹枝上粘，眉頭皺得很緊。"南宮衡，"書意踢了踢他的鞋，"我來拿場景照片，
你上次說需要參考。"南宮衡猛地抬頭，手套蹭到了額頭，沾了點(diǎn)木屑。他慌忙站起來，
把桌上的照片遞過去，聲音小："給。"書意接過照片，
瞥見他腳邊的盒子——里面是堆沒粘好的槐樹葉，有片葉子邊緣被美工刀劃壞了，
顯然是做廢了的。"做了多少了？""還差......還差樹干和葉子。"他低頭摳手套，
"樹葉太難粘了，總掉。"書意蹲下去看，拿起片葉子模型："你粘反了，葉脈應(yīng)該朝外。
"她指尖捏著葉子，演示給他看，"你看，這樣粘才穩(wěn)。"她的指尖很暖，
偶爾碰到他的手套，南宮衡的心跳就漏半拍。他沒敢看她，
只盯著她捏葉子的手——她的指甲剪得很短，指腹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筆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