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面有個偷學的身影，寧夫子領著宋賢直接來到啟蒙班丙班。見來了個新同窗，丙班里的孩童們停止讀書，好奇的看向宋賢。
“哇，來了個新同窗哎！”
“他好高，一看就比我們大。應該不會被夫子用戒尺抽吧！”
什么？夫子這么兇，竟然真的會用戒尺抽人？
聽著四周同窗們的小聲議論，宋賢有些害怕了。
“宋賢，你可識字？”
沒等他發(fā)呆，寧夫子的聲音就在他耳旁響起，嚇得宋賢直哆嗦：“識…識字！”
想到他爹教他的話，宋賢連忙調整狀態(tài)，緊張的回答：“夫子，我認識三字經！”
寧夫子不知道宋賢為什么這么緊張，他指著一張空桌讓宋賢坐下，不咸不淡說道:
“你將三字經完整誦一段我聽聽。”
什么？
夫子居然讓他完整背誦！
爹只說夫子聽到他會背三字經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可沒說要真的背誦出來?。?/p>
宋賢滿臉震驚，可當著夫子和這么多新同窗的面，他只能硬著頭皮背誦：
“人之初，性本善。性什么來著？……哦，是性相近！習……習什么來著？”
磕巴中帶著疑惑的背誦聲，讓底下的孩童們笑成一片。
被這么多小屁孩嘲笑，宋賢又氣又羞，臉色漲紅再說不出一句話。
這動靜將乙班外偷聽的宋衍都吸引過來，他一眼就看到耷拉著腦袋的大堂哥宋賢。
看樣子宋賢還是個窩里橫的，在家對他重拳出擊，來學堂就成鵪鶉了。
宋衍暗自搖頭。
課室內
聽著底下孩童們嬉笑的聲音，寧夫子眉頭一皺朝著底下的學子們呵斥一聲：“肅靜！”
遭了，夫子生氣了！
眾人瞬間噤聲。
寧夫子臉色漸緩，他對著宋賢說道：
“宋賢，三字經要熟記才算認識。下學之后，你多讀幾遍?！?/p>
被新同窗們嘲笑，宋賢耷拉著腦袋不敢再去看夫子的臉色，低聲應道：
“學生知道了?！?/p>
余光間，宋賢好像看到窗外有個人影，抬頭就和宋衍的眼神對視上。
驚得宋賢頓時瞪大眼睛。
衍娃怎么在窗戶邊？
他這會兒不是該跟著三叔他們種地嗎？
好哇，衍娃居然跑來私塾外偷學了！他的私塾資格不能被衍娃奪走！
宋賢眼珠一轉，立刻指著窗外的宋衍大聲喊道：“衍娃，你怎么可以站在私塾外面當小偷？！”
聽到宋賢的話，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立刻望向窗外的宋衍。
小偷？！
宋衍愣了，他想過宋賢蠢，但是沒想到宋賢居然這么蠢。
在這個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時代，宋賢居然能干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
寧夫子蹙眉。
看到夫子轉頭，宋衍連忙拱手朝著寧夫子行禮解釋：“抱歉夫子，我只是路過想來看看大堂哥的學習進度，不是小偷?！?/p>
他的科舉之路還沒開始，可不能名聲有瑕。
看到寧夫子皺眉的動作，宋賢還以為夫子是厭惡上宋衍了，心中暗喜連忙趁熱打鐵道：
“衍娃，你還在狡辯什么？”
“你就是偷聽夫子教授知識的小偷！學堂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趕緊回家去！”
“小偷！小偷！”
一聲聲起哄的聲音響徹在丙班課室。
看著窗外的宋衍，宋賢很是得意。
衍娃聰明又怎么樣？只有他才是宋家的希望，衍娃只能老老實實種地供他科舉！現在被他抓到在私塾外偷聽，寧夫子肯定會厭棄他。
即便是衍娃再聰明，以后也不可能搶走他的上學機會。
正當宋賢得意望著宋衍，期待寧夫子揚起手中的戒尺將窗外的宋衍趕走時。
“砰”地一聲，戒尺拍在木桌上震得所有人噤聲。
“住口！”
寧夫子寒霜般的臉色暴露在眾人面前，他目光從宋衍打了十幾個補丁的短打上移開，隨后銳利的目光直指宋賢。
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學生不聰明，可不能容忍自己的學生人品有瑕疵。
寧夫子面色嚴肅的看向宋賢問道：
“宋賢，讀書需修心。窗外那孩童是你一脈相承的堂弟，讀書是讓你明理，而不是讓你用言語侮辱他人?！?/p>
“我說這些你可能聽不進去，但是我問你，污蔑堂弟是小偷，你又有何益處？”
本來還有些不服氣寧夫子維護宋衍的宋賢，臉色頓時慘白起來。
他爹考了八次秀才，他是明白名聲對一個讀書人有多重要的。
要是他在學堂里的這些話傳出去，爺爺和爹肯定會打死他的！
宋賢嚇得直哆嗦，他慌忙認錯：“夫子，我錯了。我是怕您看到衍娃在窗外偷學會生氣，才想讓您趕走他的?！?/p>
聽到宋賢的話，寧夫子臉色更是冰如寒霜，“啪”地一戒尺就打在宋賢的手心。
寒門和農家子學習的艱難他雖未體會過，但也是歷歷在目。世家唾手可得的資源，是不少寒門學子傾其一生也無法觸及的東西。
他也曾見過世態(tài)炎涼，因此看到窗外偷學的宋衍，寧夫子并不生氣，反而是十分欣賞。
只是宋賢的作派讓他想到后宅那些陰私手段，寧夫子鐵青著臉教訓道：
“讀書所求無非是俯仰無愧天地，行事有益家國。宋賢，既然你來到我的私塾，那就專心讀書，少去研究那些旁門左道！”
啥玩意兒？
夫子看到衍娃在窗戶外偷聽不應該趕走他嗎？為什么會訓上他了？
但是他卻是不敢再說話，生怕夫子手里的戒尺又抽向他。
摸著被戒尺打腫的手心，宋賢眼淚汪汪點頭。
訓完宋賢，寧夫子又看向課室內高矮不一的蘿卜頭們，覺得是時候給他們上一課了。
他沖著課室外的宋衍招手道：“孩子，你進來?！?/p>
雖然沒見過這位夫子幾次，但宋衍知道這位年輕夫子風評極好，他大大方方從私塾正門走到課室。
很快，宋衍便來到丙班課室門口朝著寧夫子行禮道：“夫子?！?/p>
落落大方的樣子反倒是不像村子的孩童。
宋家這條件應該還是有能力多送一個孩童來上學吧？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看了眼眼淚汪汪的宋賢，寧夫子將詫異的目光收回去。
他對著宋衍溫和招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寧夫子處事的言行，宋衍有預感，這是他的一個機會。他立馬回答道：
“寧夫子，我叫宋衍?！?/p>
沒等課室內的學子們繼續(xù)打量宋衍，寧夫子就看向課室內眾學子問道：
“你們覺得宋衍是小偷嗎？”
有垂髫小兒看了眼宋衍，又看向寧夫子不解問道：
“夫子，他沒有交束脩就在窗外偷聽，不是小偷那是什么？”
有人說話， 其余學生也大著膽子回答?！皩ρ?！對呀！”
“夫子，您不是教導我們不問自取便是偷嗎？那他就是小偷！”
課室內附和聲一片，聽得眼淚汪汪的宋賢直接嚇哭。
完了，完了。
老宋家的名聲徹底壞在他手里了，他該怎么回去跟爺爺和爹交代??！
爹一定會打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