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銀針般刺入泥土，李元庚蹲在教堂外的樹林里，沖鋒衣兜帽拉得很低。手表顯示21:45，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安心。
耳機里傳來陳逸壓低的聲音："東側(cè)兩人，西側(cè)一人，都帶著家伙。教堂頂上還有個觀察哨。"
李元庚瞇起眼睛，透過雨幕望向教堂尖頂。果然看到一個黑影趴在十字架旁，狙擊步槍的輪廓若隱若現(xiàn)。
"你的人在什么位置？"
"傣族兄弟已經(jīng)繞到他們后面了。"陳逸的呼吸聲很平穩(wěn)，"我就在你九點鐘方向，那棵大榕樹后面。"
李元庚輕輕轉(zhuǎn)頭，隱約看到榕樹后閃過一道金屬反光——是陳逸的夜視鏡。這個年輕警官的野外作戰(zhàn)能力遠超他的預期。
"再等五分鐘。"李元庚低聲說，"如果筆記本是真的..."
"也可能是誘餌。"陳逸提醒道，"阿金知道你父親對你多重要。"
雨水順著李元庚的脖頸流進衣領(lǐng)。父親失蹤那年他十九歲，最后一次見面是在警校畢業(yè)典禮上。父親拍著他的肩膀說："記住，做警察最重要的是分清黑白，但最難的也是這個。"當時他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22:00整。
李元庚深吸一口氣，從樹林中走出，雙手自然垂在身側(cè)，但每塊肌肉都繃緊了。雨水打在臉上，模糊了視線。教堂大門敞開著，里面黑洞洞的像一張饑餓的嘴。
"我來了。"他站在門口喊道，聲音在空蕩的教堂內(nèi)回蕩。
寂靜。
只有雨聲和遠處隱約的雷鳴。李元庚緩步走入，手按在槍柄上。月光透過破碎的彩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色塊。祭壇上放著一個黑色物體——正是照片里那本筆記本。
李元庚沒有立即上前。他側(cè)耳傾聽，捕捉到二樓走廊輕微的木板吱呀聲。至少兩個人埋伏在那里。
他裝作沒察覺，慢慢走向祭壇。筆記本近在咫尺，封面上"李正陽"三個燙金字在月光下微微發(fā)亮。二十年的謎底可能就在這幾頁紙中。
手指剛觸到封面，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李警官真是孝順兒子。"
李元庚猛地后撤，同時拔槍上膛。二樓欄桿旁站著一個戴黑色面具的男子，手里握著一把消音手槍。
"阿金派你來的？"李元庚保持瞄準姿勢，余光掃視其他可能的威脅點。
"金老板向您問好。"面具人歪了歪頭，"他說您父親當年也這么固執(zhí)。"
李元庚的食指扣在扳機上："我父親怎么了？"
"您自己看啊。"面具人用槍指了指筆記本，"看完就知道為什么他必須消失了。"
李元庚用左手慢慢翻開筆記本。第一頁是父親工整的字跡：
"斷刃行動日志——絕密"
接下來的內(nèi)容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父親詳細記錄了行動前發(fā)現(xiàn)的異常：情報來源可疑、行動計劃被多次泄露、目標地點突然變更...最后一篇寫于行動當天下午：
"已確認隊內(nèi)有內(nèi)鬼。周明與境外有秘密聯(lián)系，使用'銀幣'代號。今晚行動兇多吉少，如我未歸，筆記本藏于老地方，密碼是元庚生日。"
一聲驚雷炸響，照亮了整個教堂。李元庚抬頭，看到二樓不止一個人——四個槍手從不同角度瞄準了他。
"感人重逢結(jié)束。"面具人舉起手，"殺了他。"
李元庚一個側(cè)滾翻躲到祭壇后，子彈打在石制祭壇上火花四濺。他對著耳機大喊："現(xiàn)在！"
教堂外突然響起一連串弩箭破空聲，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陳逸的傣族兄弟出手了。
二樓傳來慘叫和混亂的腳步聲。李元庚趁機沖向左邊的懺悔室，途中對著二樓連開三槍。一聲悶哼，有人中彈了。
"李隊！趴下！"陳逸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李元庚立刻臥倒。一聲爆炸震撼了整個教堂，煙霧彈在二樓走廊炸開，濃煙瞬間充滿空間。陳逸戴著防毒面具沖進來，扔給李元庚一個。
"外面解決了三個！"陳逸大喊，同時對著煙霧中的人影射擊。
李元庚戴上面具，抓起祭壇上的筆記本塞進懷里。兩人背靠背移動，警戒各個方向。
"撤！"李元庚下令，"已經(jīng)拿到想要的了！"
他們沖出教堂，雨下得更大了。樹林里傳來打斗聲和傣族語的呼喊。陳逸對著無線電說了幾句土話，然后指向東側(cè)："這邊！車在五百米外！"
兩人在泥濘的山路上狂奔，身后傳來零星的槍聲。李元庚的舊傷開始疼痛，但他顧不上這些。父親的筆記本貼著他的胸口，像一塊燒紅的炭。
突然，陳逸猛地撲倒他："狙擊手！"
一顆子彈擦著李元庚的肩膀飛過，打在旁邊的樹干上。陳逸迅速瞄準教堂尖頂還擊，黑影應聲而落。
"漂亮槍法。"李元庚喘著氣說。
陳逸咧嘴一笑："警校射擊冠軍，記得嗎？"
兩人繼續(xù)奔跑，終于看到停在隱蔽處的越野車。陳逸跳上駕駛座，引擎轟鳴著啟動。李元庚最后看了一眼教堂方向，隱約看到一個瘦高身影站在遠處的山崗上——阿清，舉著長焦鏡頭記錄著一切。
車子沖下山路時，李元庚掏出筆記本，借著車內(nèi)燈光繼續(xù)閱讀。后面的內(nèi)容越來越觸目驚心：父親發(fā)現(xiàn)的不只是周明的叛變，而是一個龐大的警匪勾結(jié)網(wǎng)絡，代號"銀幣"，涉及多個部門的官員。最后一頁被撕掉了，只留下一點紙根。
"見鬼。"李元庚翻來覆去檢查筆記本，"最重要的部分沒了。"
"等等。"陳逸瞥了一眼，"封底內(nèi)側(cè)有東西。"
李元庚仔細查看，發(fā)現(xiàn)封底皮革下有個微凸。他用匕首小心劃開，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面是一串數(shù)字：
"21.983, 100.455"
"坐標？"陳逸問。
李元庚輸入手機地圖："邊境附近...一個廢棄的礦洞。"
車子突然一個急剎。前方路中間橫著一棵倒下的樹，兩個蒙面人站在樹后，手持AK-47。
"趴下！"陳逸掛倒擋猛踩油門。
子彈如雨點般打在車身上。后窗玻璃爆裂，碎片飛濺。李元庚回身還擊，擊中一名槍手的大腿。
"坐穩(wěn)了！"陳逸猛打方向盤，車子沖下路基，在陡坡上顛簸下滑。樹枝刮擦著車身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越野車最終撞在一處緩坡上停了下來。陳逸額頭流血，但神志清醒："還能走嗎？"
李元庚檢查了一下傷勢："輕傷。我們得換個路線回城。"
兩人棄車步行，借著夜色和雨幕的掩護穿過叢林。李元庚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視頻。點開后，畫面顯示一個昏暗的房間，一個背對鏡頭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著一枚銀幣。
"李警官。"聲音經(jīng)過處理，但充滿嘲諷，"你父親的筆記有趣嗎？不過你該問問自己，為什么他寧愿把真相藏起來，也不告訴自己的兒子。"
視頻鏡頭拉近，銀幣上的骷髏頭清晰可見，下面刻著同樣的字："銀幣入地，不見天日"。
"你父親很聰明，但不夠決斷。"視頻繼續(xù)播放，"所以他成了'銀幣'的第一個祭品。你會是下一個嗎？"
視頻突然切換到一個模糊的監(jiān)控畫面：一個白發(fā)老人被關(guān)在鐵籠里，背對著鏡頭。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背影讓李元庚的心臟幾乎停跳——太像父親了。
視頻結(jié)束，最后顯示一行字："想見他？一個人來。坐標你知道。"
李元庚站在原地，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淚。二十年來，他一直告訴自己父親已經(jīng)犧牲了。但現(xiàn)在...
"李隊？"陳逸擔憂地看著他，"怎么了？"
李元庚關(guān)上手機："回局里再說。我需要查一些二十年前的檔案。"
兩人沉默地走在泥濘的山路上。李元庚的思緒比這雨夜還要混亂。如果父親真的還活著，為什么二十年不聯(lián)系家人？如果他死了，視頻中的老人又是誰？更重要的是，那個滲透警隊的"銀幣"網(wǎng)絡，如今是否依然存在？
而周明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遠處傳來警笛聲，陳逸的援兵到了。但李元庚知道，真正的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他摸了摸懷中的筆記本，父親的字跡仿佛在耳邊響起：
"如我未歸，筆記本藏于老地方，密碼是元庚生日。"
父親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