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大學(xué)城，空氣里還殘留著暑氣的余溫，黏膩又帶著梧桐葉的清香。林薇跟著父母和哥哥林啟剛從一家四川火鍋店出來。一家人吃了頓飯，慶祝林啟升入大二，也順便看看他新學(xué)期的生活。
父母先回酒店休息了，林啟揉揉林薇的頭發(fā)：“走，小尾巴，帶你去我們學(xué)校附近逛逛，見見我哥們兒，省得你老在家悶著?！?/p>
林薇撇撇嘴，甩開他的手：“誰是小尾巴了！”心里卻有點(diǎn)雀躍。高中生活枯燥，能窺見一點(diǎn)大學(xué)生活的光鮮碎片，總是令人期待的。她刻意理了理裙擺，努力想顯得更成熟一點(diǎn)，至少別太像個傻乎乎的高中生。
林啟帶著她七拐八繞，走進(jìn)一家熱鬧的星巴克。冷氣瞬間驅(qū)散了外面的燥熱，混合著咖啡香和甜膩的糖漿味。人很多，嘈雜聲不絕于耳。
“這邊！”林啟朝著角落的一個卡座揮手。
林薇順著方向望去。
卡座里坐著兩個人。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生，長發(fā)微卷，妝容精致，正笑著低頭看手機(jī)。而她旁邊——
那個男生聞聲抬起頭，笑著招呼：“林啟，這邊！”
那一刻，林薇感覺周圍的嘈雜似乎安靜了一秒。
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頭發(fā)清爽，眉眼干凈利落，笑起來嘴角有很淺的弧度，像夏日清晨穿過樹葉的第一縷陽光，明亮卻不灼人。他隨意地靠在沙發(fā)上，手里把玩著一副撲克牌，姿態(tài)放松又自帶一種難以忽視的存在感。
“林默，等久了？”林啟笑著走過去，很自然地介紹：“這我妹，林薇，放假過來玩。薇薇，這我室友，林默，這位是……”他看向那個女生。
“蘇晴?！绷帜茏匀坏亟釉?，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昵。叫蘇晴的女生也抬起頭，大方地笑了笑：“你好呀。你們名字還都挺像一家人的呢。”?
“你，你們好?！绷洲备杏X自己的聲音有點(diǎn)干，心跳莫名快了幾拍。她匆忙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敢多看林默，目光落在鋪著深色桌布的咖啡桌上?！笆前?，我們學(xué)校不就是按姓氏分的宿舍嗎，我們一個宿舍都姓林。”
“正好四缺二，來來，打牌打牌?！绷謫⒗洲弊拢米诹帜吞K晴的對面。
撲克牌是現(xiàn)成的。林啟熟練地洗牌發(fā)牌，一邊跟林默插科打諢，說著林薇聽不懂的課程代號和教授趣事。蘇晴偶爾加入話題，笑聲清脆。
林薇大部分時間都沉默著。她不太會打這種牌，規(guī)則聽得半懂不懂，出牌時總是慢半拍，顯得有些笨拙。
“妹妹別緊張，隨便玩，輸了算你哥的?！绷帜坪踝⒁獾剿木狡?，笑著遞給她一杯沒動過的抹茶星冰樂，“這個給你，我們剛點(diǎn)的，還沒喝?！?/p>
他的手指修長，指甲剪得很干凈。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他的動作，有幾滴滑落下來。
“謝…謝謝。”林薇接過杯子，冰涼的觸感透過手心，卻沒能降低臉上悄悄升起的溫度。她小口抿著飲料，酸甜冰爽，卻品不出太多味道，注意力全在不經(jīng)意間瞟向?qū)γ娴娜恕?/p>
她看到林默打牌時專注思考時微微蹙起的眉； 看到他出奇制勝后，得意地沖林啟挑眉，帶著點(diǎn)少年人的狡黠； 看到蘇晴小聲跟他商量出哪張牌時，他側(cè)耳傾聽時溫柔的側(cè)臉線條； 看到蘇晴很自然地從他杯子里吸了一口咖啡，而他順手幫她捋開滑落到臉頰邊的發(fā)絲。
那動作自然極了，也親密極了。
林薇心里那點(diǎn)剛剛冒頭的、懵懂雀躍的小火苗，像是被細(xì)針輕輕扎了一下，悄無聲息地漏了氣，只剩下一點(diǎn)點(diǎn)酸澀的、微涼的空洞。
她低下頭，假裝研究自己手里亂七八糟的牌，卻把對面那兩人低低的交談聲和輕笑聲聽得格外清晰。
一局終了，林默和林啟贏了。林默笑著對林薇說：“妹妹運(yùn)氣真好，一來我們就贏了?！?/p>
林薇抬起頭，撞上他帶笑的眼睛。那眼睛很亮，很好看，但里面只有禮貌性的友善和對室友妹妹的隨口關(guān)照。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聲音輕得像羽毛：“是你們打得好?！?/p>
窗外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灑進(jìn)來，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Х葯C(jī)的蒸汽聲、周圍人的談笑聲、洗牌的嘩啦聲……一切都很熱鬧。
但林薇卻覺得，自己像個誤入別人故事的局外人，安靜地坐在角落，懷揣著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兵荒馬亂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