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進行基因溯源，每個人都能匹配到一位祖先，繼承其遺產(chǎn)。
我未婚妻匹配到了漢代列侯，一夜暴富。
而她那位剛歸國的青梅竹馬，更是匹配到了千古名將蒙恬，獲準進入秦始皇陵進行保護性發(fā)掘。
而我的檢測報告是：基因序列缺失，查無此人。
未婚妻將訂婚戒指砸在我臉上，鄙夷萬分。
“廢物！你的基因都是殘的！我要跟蒙家后人進去開開眼，你這種絕戶的窮鬼就別糾纏我了！”
我懶得解釋。
沒想到，她和她的青梅竹馬，得寸進尺將我綁去秦始皇陵，作為最危險的“排雷工”，去探那些致命機關(guān)。
他們站在安全區(qū)，看我一步步走向黑暗。
他們不知道。
我的基因不是缺失，而是他們的破儀器根本無法識別。
兩千多年前，我爹就指著沙盤對我說：
“吾兒，這天下，都是咱爺倆的。”
沒錯，我爹姓贏，我叫扶蘇。
這哪是盜墓，分明是回家。
1.
“陸宸，別怪我?！?/p>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連個祖宗都找不到。”
姜璃坐在我對面，曾經(jīng)看我時含情脈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厭惡。
我的手腕被尼龍扎帶反捆著，勒得生疼。
她身邊的男人，蒙遠，聞言輕笑一聲。
他穿著一身昂貴的戶外勘探服，手腕上那個屬于蒙恬后人的狼頭徽記，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得格外醒目。
“阿璃，跟一個絕戶費什么話?！?/p>
蒙遠抬起腳，用鞋尖點了點我的膝蓋，動作輕蔑。
“能為我的項目貢獻最后一點價值，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榮幸了?！?/p>
“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第一個踏進始皇陵的?！?/p>
“哪怕是以“耗材”的身份?！?/p>
姜璃的臉上露出癡迷的笑容，她依偎進蒙遠的懷里。
“還是阿遠你有本事，蒙恬將軍的后人，就是不一樣?！?/p>
她瞥了我一眼，“不像某些人，祖上十八代都是泥腿子，基因都斷了代，活該一輩子當(dāng)個窮鬼?！?/p>
車廂猛地一震，我的額頭撞在車壁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蒙遠和姜璃發(fā)出一陣放肆的笑聲。
我沒有說話，只是透過車窗，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荒涼山景。
這片土地，我很熟悉。
車子在巨大的勘探基地前停下。
蒙遠拽著姜璃的手，意氣風(fēng)發(fā)地跳下車，立刻有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圍上去，恭敬地稱呼他“蒙先生”。
我被兩個穿著黑色背心的大漢，粗暴地從車上拖拽下來，像拖一條死狗。
周圍的人群投來好奇、同情、或是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
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像是學(xué)者的中年男人快步走過來，看著我被捆綁的樣子，皺起了眉。
“蒙先生，這是怎么回事？這位是……”
蒙遠摟著姜璃，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哦，王教授，給你介紹一下?！?/p>
他指著我。
“這位是自愿來為我們項目掃清障礙的志愿者，陸宸先生?！?/p>
“志愿者”三個字，他說得格外重。
王教授的臉色變了變，他不是傻子，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蒙先生，我們是考古，是保護性發(fā)掘，不是盜墓探險！不是拿人命開玩笑！”
蒙遠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王教授，注意你的言辭。”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寒意。
“我的祖先，蒙恬將軍，為始皇帝修建陵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的兇險?！?/p>
“用一個‘查無此人’的絕戶，去探明那些沉睡了兩千年的機關(guān)，換取整個團隊的安全?！?/p>
他環(huán)視一周，聲音陡然拔高。
“我認為，這筆買賣，很劃算?！?/p>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王教授張了張嘴，最終在蒙遠冰冷的注視下，頹然地低下了頭。
姜璃挽著蒙遠的胳膊，臉上滿是得意。
她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陸宸，看到了嗎？這就是差距?！?/p>
“阿遠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生死。”
“而你，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p>
她說完，從口袋里掏出那枚我送她的訂婚戒指，毫不留戀地扔在地上。
戒指滾落到我的腳邊。
沾滿了塵土。
2.
我被關(guān)進一個臨時的帳篷里，兩個大漢守在門口，像看管一個囚犯。
傍晚的時候，姜璃一個人走了進來。
她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臉上帶著施舍般的憐憫。
她將一個飯盒重重地扔在我面前的地上。
“吃吧?！?/p>
“算是我們最后的情分?！?/p>
我沒有動。
姜璃的耐心很快耗盡，她不耐煩地踢了踢飯盒。
“裝什么清高？不吃？不吃等下怎么有力氣進去送死？”
我抬起頭，看著她。
這張臉，我曾經(jīng)以為會看一輩子。
“姜璃?！?/p>
我聲音平靜。
“你真的以為，蒙恬的后人，就有資格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姜璃她先是一愣，接著便捂著肚子狂笑起來。
“陸宸！你是不是瘋了？死到臨頭了還在說胡話！”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漢代列侯的后人！阿遠！蒙恬將軍的后人！我們是天生的一對！”
她又指著我，滿臉鄙夷。
“你呢？一個基因都查不出來的野種！你拿什么跟我們比？”
“就憑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嗎？”
她俯下身，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別傻了，這個世界，從基因被破解溯源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公平?！?/p>
“認命吧，廢物?！?/p>
她說完，直起身，臉上又恢復(fù)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冰冷。
“好好享受你最后一頓飯?！?/p>
她轉(zhuǎn)身離開，走到帳篷門口時，又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
“對了，忘了告訴你?！?/p>
“阿遠已經(jīng)向我求婚了，等這次發(fā)掘結(jié)束，我們就訂婚?！?/p>
“到時候，他會用從始皇陵里拿出的珍寶，給我打造一枚獨一無二的戒指?！?/p>
“比你送的那個垃圾，強一萬倍。”
帳篷的簾子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光。
我低頭，看著腳邊那個冰冷的飯盒。
外面的風(fēng)聲越來越大，像鬼哭，也像是深埋地下的亡魂在對我召喚。
夜色降臨。
整個勘探基地?zé)艋鹜?，巨大的探照燈將陵區(qū)的入口照得如同白晝。
我被帶到了一座巨大的封土堆前，一個深不見底的盜洞，已經(jīng)被現(xiàn)代化的設(shè)備加固，像一只張開的巨獸之口。
蒙遠站在入口前，被一群專家和工作人員簇擁著，正在意氣風(fēng)發(fā)地做著最后的動員。
姜璃站在他身邊，滿臉愛慕。
“……我的祖先蒙恬將軍，將畢生榮耀都獻給了這座陵寢！今天，我，蒙遠，將繼承先祖的遺志，帶領(lǐng)大家，揭開這沉睡千年的秘密！”
人群中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蒙遠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
然后，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我。
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落在我身上。
“當(dāng)然，在正式開始之前，我們還有一位勇敢的先行者。”
蒙遠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整個營地。
“陸宸先生，將為我們探明前路的危險?！?/p>
“讓我們，為他的勇氣鼓掌！”
掌聲稀稀拉拉，更多的是沉默和復(fù)雜的目光。
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在我身上綁上各種設(shè)備。
幾個微型攝像頭，一個生命體征監(jiān)測器，還有一個通訊耳機。
“進去之后，一直往前走，不要停?！?/p>
蒙遠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冷酷而不容置疑。
“遇到任何情況，立刻報告?！?/p>
“當(dāng)然，如果你來不及報告就死了，我們也會知道的?！?/p>
他的話里透著露骨的殘忍。
我沒有理會他。
我看著眼前這個黑漆漆的洞口。
兩千多年了。
父皇，我回來了。
3.
我踏入了黑暗。
腳下的路很平整，是夯實的土層，顯然是考古團隊的杰作。
但走了約莫百米，現(xiàn)代設(shè)備加固的痕跡消失了。
眼前，是真正的、未經(jīng)觸碰的古代甬道。
墻壁是用巨大的青石壘砌而成，嚴絲合縫。
“報告你的情況?！?/p>
耳機里傳來蒙遠的聲音。
“光線，空氣，墻壁材質(zhì)。”
我沉默地走著，目光掃過墻壁上那些幾乎被歲月磨平的刻痕。
“陸宸！你聾了嗎？回答我！”
蒙遠的聲音變得急切。
“光線昏暗，空氣流通，墻壁是石頭。”
我用最簡潔的詞匯回復(fù)。
耳機那頭傳來姜璃的嗤笑聲。
“真是個廢物，連話都說不明白?！?/p>
我沒有再理會他們。
甬道很長，我的腳步聲在死寂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概一刻鐘，前方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石門。
石門上沒有任何花紋，只是在正中央，有一個方形的凹槽。
“停下！”
耳機里，蒙遠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緊張和興奮。
“攝像頭對準石門！放大！讓我看清楚那個凹槽！”
我照做了。
耳機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王教授的聲音也在其中。
“典型的秦代機關(guān)鎖，需要特制的鑰匙才能開啟，強行破壞會觸發(fā)連鎖機關(guān)……”
“鑰匙在哪？會不會就在附近？”
“蒙先生，您是蒙恬將軍的后人，祖上有留下關(guān)于鑰匙的線索嗎？”
蒙遠沉默了幾秒，然后用一種故作深沉的語氣說。
“先祖的手記中，確實提到過一種‘血脈之匙’?！?/p>
“他說，始皇陵的機關(guān)，只為皇氏血脈和忠誠的守護者敞開?！?/p>
他頓了頓，聲音里充滿了自傲。
“我想，是時候驗證了?！?/p>
“陸宸，把你的手劃破，把血滴進凹槽里。”
王教授忍不住開口：“蒙先生！這太冒險了！萬一血型不對，或者根本不是血脈機關(guān)，觸發(fā)了陷阱怎么辦？！”
“閉嘴！”
蒙遠呵斥道。
“我才是總指揮！我的祖先不會騙我！”
他轉(zhuǎn)向姜璃，聲音又變得溫柔。
“阿璃，別怕，看著吧，這就是我們和凡人的區(qū)別?！?/p>
然后，他對著我，用命令的口吻。
“陸宸，聽到?jīng)]有？執(zhí)行命令！這是你贖罪的機會！”
我看著那個凹槽。
贖罪？
我何罪之有。
我抬起手，沒有去劃破手指。
而是將手掌，直接按在了那個方形的凹槽上。
不大不小，剛剛好。
“你干什么?。 ?/p>
蒙遠在耳機里發(fā)出驚恐的咆哮。
“我讓你滴血！不是讓你把手按上去！瘋子！你想死嗎？！”
姜璃也發(fā)出了尖叫。
“快拿開！阿遠！讓他快拿開?。 ?/p>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嘶吼。
只是靜靜地，將手掌貼合在冰冷的石面上。
下一秒。
“轟隆——”
沉悶的巨響從石門深處傳來，整個甬道都為之震動。
不是機關(guān)觸發(fā)的尖銳聲響。
而是一種……古老而厚重的蘇醒。
4.
石門，緩緩向上升起。
沒有萬箭齊發(fā)，沒有毒氣彌漫。
只有灰塵簌簌落下。
耳機里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蒙遠和姜璃，還有外面監(jiān)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石門完全升起后，露出后面一個更加寬闊的空間。
一座巨大的地宮前殿。
數(shù)十根需要數(shù)人合抱的巨柱，支撐著穹頂。
穹頂之上，是日月星辰的圖案，鑲嵌著夜明珠，散發(fā)著清冷的光。
地面上，整齊排列著無數(shù)兵馬俑。
不是博物館里那些灰撲撲的樣子。
這里的兵馬俑，色彩鮮艷如新，每一個士兵的眉眼都栩栩如生，手持著閃爍寒光的青銅兵器，仿佛下一秒就會活過來。
“這……這怎么可能……”
王教授的聲音在耳機里顫抖，帶著哭腔。
“奇跡……這是考古史上的奇跡！”
蒙遠的呼吸聲粗重得像一頭牛。
“血脈……真的是血脈之匙……”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充滿了狂喜和貪婪。
“成功了！我成功了！阿璃！你看到了嗎！我打開了始皇陵的大門！”
他完全忽略了，開啟大門的，是我的手。
“陸宸！”
蒙遠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繼續(xù)往前走！穿過兵馬俑方陣！去主殿！”
我邁步走入大殿。
腳踩在光潔如鏡的黑色石板上，兩側(cè)的兵馬俑沉默地注視著我。
它們雖然是陶俑，但那股肅殺之氣，卻穿越了兩千年，撲面而來。
我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聯(lián)系，正在我和這座地宮之間建立起來。
這里的每一塊磚石，每一個陶俑，都像是我的手足。
“快點！磨蹭什么！”
蒙遠在催促。
我走到方陣的中央，停下了腳步。
在我面前，是一尊與眾不同的陶俑。
他身披鎧甲，騎在戰(zhàn)馬之上，手按長劍，面容威嚴，正是這支軍隊的將軍。
“你看什么！讓你往前走！”
蒙遠的聲音很煩躁。
我沒有理他。
我伸出手，輕輕拂去將軍陶俑肩上的灰塵。
“蒙將軍。”
我輕聲開口。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p>
耳機里，蒙遠和姜璃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你……你在跟誰說話？”
“一個瘋子！阿遠，他就是個瘋子！嚇傻了！”
姜璃尖叫道。
我沒有解釋。
就在我的指尖觸碰到陶俑的瞬間。
異變陡生。
“咔嚓——”
一聲輕響。
那個將軍陶俑的頭顱，竟然緩緩轉(zhuǎn)動，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對準了我。
緊接著。
“咔嚓……咔嚓……咔嚓……”
整個大殿，數(shù)千個兵馬俑，整齊劃一地，全部轉(zhuǎn)過了頭。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一個人身上。
下一秒。
“砰！”
所有兵馬俑，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
手中的青銅戈矛拄在地上，發(fā)出金石交擊的巨響。
那聲音匯聚在一起，如同山崩海嘯，響徹整個地宮。
“恭迎……殿下……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