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征的事情過去后，大院里的生活恢復(fù)了平靜。轉(zhuǎn)眼到了臘月底，蘇晚在翻日歷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再過幾天就是陸遠征的生日了。
她旁敲側(cè)擊地問：“遠征，你生日是什么時候??？”
陸遠征正在擦槍，頭也不抬：“不過生日?！?/p>
“為什么??？”蘇晚不解。
“大男人過什么生日?！彼Z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蘇晚卻不這么想。她記得前世看過一篇文章，說越是表面堅強的人，內(nèi)心越渴望被關(guān)愛。陸遠征從小失去父母，在部隊長大，恐怕從來沒人正經(jīng)過給他過生日。
她暗下決心，要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八十年代物資匱乏，買現(xiàn)成的蛋糕幾乎不可能。蘇晚琢磨了半天，決定自己動手做一個。
面粉、雞蛋、白糖都好說，難的是奶油。這年頭鮮奶油是稀罕物，服務(wù)社根本買不到。蘇晚想了半天，突然靈光一現(xiàn)——可以用奶粉和黃油自己打發(fā)！
第二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去服務(wù)社搶購。運氣不錯，買到了最后一罐奶粉和一小塊黃油。
“小蘇今天買這么多好東西?。俊笔圬泦T笑著問。
蘇晚含糊應(yīng)道：“嗯，有點用處?！?/p>
回到家，她開始偷偷準備。沒有打蛋器，就用筷子手動打發(fā)，胳膊都快累斷了。沒有烤箱，就用蒸鍋試做蛋糕胚。失敗了好幾次，總算蒸出一個像樣的。
生日前一天，陸遠征突然說：“明天我要去師部開會，可能晚點回來?！?/p>
蘇晚心里竊喜，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天一早，陸遠征前腳剛走，蘇晚后腳就忙活起來。她先把房間簡單布置了一下，剪了紅紙做成拉花，雖然簡陋，但很有節(jié)日氣氛。
然后開始做長壽面。揉面、搟面、切面，每一步都認真細致。面條下鍋時，滿屋飄香。
蛋糕是重頭戲。蘇晚把蒸好的蛋糕胚切成兩片，中間抹上自制的“奶油”，再用熱融化紅糖做成糖漿澆在上面，最后用山楂糕擺了個簡單的“壽”字。
雖然比不上現(xiàn)代的生日蛋糕，但在八十年代，這已經(jīng)是很用心的禮物了。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壽星回來。
然而左等右等，天都黑透了，陸遠征還沒回來。蘇晚有些擔(dān)心，面都快坨了。
終于，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蘇晚趕緊點亮蠟燭，躲在門后。
陸遠征推門進來，愣了一下。房間里燭光搖曳，桌上擺著豐盛的飯菜，中間還有一個從沒見過的“蛋糕”。
“生日快樂！”蘇晚從門后跳出來，笑著喊道。
陸遠征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今天是我生日？”
“臘月二十八，沒錯啊?！碧K晚拉他坐下，“快，先吃長壽面，寓意長命百歲?！?/p>
陸遠征看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眼神復(fù)雜。他默默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又一口，最后連湯都喝光了。
“好吃嗎？”蘇晚期待地問。
陸遠征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很好吃。”
接著切蛋糕。當(dāng)看到那個歪歪扭扭的“壽”字時，陸遠征的眼眶微微發(fā)紅。他低頭掩飾，但蘇晚還是注意到了。
“許個愿吧?！碧K晚說。
陸遠征配合地閉上眼睛，片刻后吹滅蠟燭。
“許了什么愿？”蘇晚好奇地問。
陸遠征看著她，眼神溫柔：“說出來就不靈了?！?/p>
這是蘇晚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笑，不再是偶爾勾勾嘴角，而是真心的、溫暖的笑容。她突然覺得，這些天的辛苦都值了。
吃完飯，陸遠征拿出一個紙包：“給你的?！?/p>
蘇晚驚訝地打開，是一條紅色的羊毛圍巾，柔軟又暖和。
“怎么突然送我禮物？”她不解。
“今天是我生日，”陸遠征語氣自然，“謝謝你讓我過了一個這么好的生日?！?/p>
蘇晚心里暖暖的，把圍巾圍上：“好看嗎？”
陸遠征點頭，耳根微紅：“好看?！?/p>
睡前，陸遠征突然說：“這是我第一次過生日?！?/p>
蘇晚驚訝：“從來沒有過嗎？”
“小時候家里窮，沒過過。后來到部隊，更沒這個習(xí)慣了?！彼D了頓，“謝謝你，蘇晚?！?/p>
蘇晚握住他的手：“以后每年都給你過?！?/p>
陸遠征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有力：“好?！?/p>
這一刻，蘇晚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兩人之間悄然改變了。
年后，陸遠征恢復(fù)了正常工作。但蘇晚發(fā)現(xiàn)，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以前他回家就是吃飯、看報、睡覺，現(xiàn)在會主動跟她聊天，說說部隊里的趣事。有時還會帶她出去散步，雖然還是一前一后走著，但會時不時回頭看看她跟沒跟上。
最讓蘇晚意外的是，他居然開始記得她喜歡什么。
那天服務(wù)社來了蘋果，陸遠征特意提早下班去買了一斤。蘇晚驚喜地問：“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蘋果？”
陸遠征輕描淡寫：“上次你說過?！?/p>
蘇晚回想半天，才記起自己確實隨口提過一句“好久沒吃蘋果了”。沒想到他居然記住了。
春天來了，冰雪消融。蘇晚在院子里開墾的小菜園終于可以播種了。她買了白菜、蘿卜種子，每天忙著澆水施肥。
陸遠征看她辛苦，特意找了木料，給她做了個小棚架。
“等夏天瓜蔓爬上來，就能遮陰了?！彼f。
蘇晚看著那個做工精致的棚架，心里甜甜的：“你手真巧。”
陸遠征難得開玩笑：“當(dāng)兵的什么都會點?！?/p>
四月初，文工團來慰問演出。大院操場臨時搭了臺子，晚上所有人都去看表演。
蘇晚和陸遠征坐在人群中，看臺上的歌舞表演。當(dāng)林曉梅出場時，她明顯感覺到陸遠征身體僵了一下。
林曉梅表演的是獨舞《沂蒙頌》，舞姿優(yōu)美，贏得滿堂彩。謝幕時，她的目光似乎在他們這邊停留了一瞬。
散場后，兩人默默往家走。蘇晚忍不住問：“林曉梅跳得真好，是吧？”
陸遠征“嗯”了一聲，沒多說。
蘇晚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但沒再問。
沒想到幾天后，林曉梅居然來找陸遠征。蘇晚正好買菜回來，在門口撞見。
“我就說幾句話?！绷謺悦穼μK遠征說，看了蘇晚一眼。
蘇晚識趣地先進屋了，但留了條門縫。
“我要調(diào)走了，”林曉梅說，“去北京的總政文工團?！?/p>
陸遠征點頭：“恭喜?！?/p>
林曉梅苦笑：“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
陸遠征沉默片刻，說：“前程似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