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的臉也徹底灰敗下去,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不知所措。他看看他媽,又看看那盆水,最后看向我,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電話那頭的岑建國也沒了聲音,不知道是驚呆了還是在權衡利弊。
王導和劉教授面面相覷,臉色難看至極。他們都是人精,到了這一步,再看婆婆那副心虛氣短、色厲內(nèi)荏的模樣,真相如何,幾乎已經(jīng)擺在臺面上了。
我深吸一口氣,最后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我的語氣忽然變得極其疲憊,帶著一種被深深傷害后的絕望和心灰意冷,眼眶再次泛紅,卻不是演戲,而是某種情緒的真實宣泄:
“其實……不用檢測,我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p>
我看向岑默,聲音輕得像羽毛,卻帶著千鈞重量:
“老公,你還記得嗎?去年冬天,媽非說老家冷,關節(jié)痛,讓你給她買那種號稱能發(fā)熱、能治老寒腿的‘神奇藥粉’泡腳?一盒好幾百,三無產(chǎn)品,我說不靠譜,別亂用,媽還跟我大吵一架,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連點藥粉都舍不得給她買。”
岑默猛地抬頭,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和回憶。
婆婆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臉色瞬間死白。
我繼續(xù)說著,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揭開一個殘忍的真相:
“那藥粉媽斷斷續(xù)續(xù)用了大半年,好像也沒什么效果,她就沒再提。但那盒子……我前幾天大掃除,好像在儲物間最底下那個舊紙箱里看到過,好像……漏了粉,和一堆雜物混在一起……”
我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婆婆那雙光溜溜的腿,聲音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猜測:
“媽今天帶來的那個行李箱……那么舊……輪子好像都壞了……會不會就是放在老家儲物間,不小心沾上了那些漏掉的、過期變質(zhì)的藥粉?今天拖來拖去,藥粉沾到了媽的襪子上?或者……媽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腿上?”
“然后……”我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仿佛被自己的推測嚇到了,“今晚泡腳,熱水一激……那些過期變質(zhì)、成分不明的藥粉……就發(fā)生了某種意想不到的化學反應……或者……干脆就是那些藥粉里,本來就含有某種……強效的……脫毛成分?”
我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大,看向婆婆,充滿了“后知后覺”的驚恐和“恍然大悟”:
“媽!難道……難道您自己也不知道?!您還以為自己真的得了怪???!”
“轟——!”
我這番“合情合理”、“有跡可循”的推測,像一顆炸彈,在所有人腦海里轟然炸響!
邏輯鏈瞬間補全了!
一切的古怪和不合常理,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勉強能解釋得通的、荒誕又該死的答案!
不是兒媳下毒。
不是罕見怪病。
而是一個老太太,自己亂用三無產(chǎn)品,結(jié)果過期變質(zhì),或者產(chǎn)品本身就有問題,導致了一場匪夷所思的、滑稽透頂?shù)摹笆鹿省保?/p>
而她,竟然利用這場事故,企圖逼兒媳就范,甚至鬧上了全國直播!
“不……不是……我沒有……那藥粉……”婆婆徹底慌了,語無倫次,想辯解,卻找不到任何詞匯,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神絕望地看向岑默,又看向電話。
岑默如遭雷擊,僵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他想起那藥粉,想起他媽當初的堅持,想起我的反對……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愚弄的羞恥感,像海嘯一樣淹沒了他。
王導的臉徹底黑成了鍋底。完了。全完了。他的“生命奇跡”變成了“三無產(chǎn)品引發(fā)的鬧劇”。他現(xiàn)在只想掐死眼前這個老東西。
劉教授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再睜開時,臉上只剩下冰冷的厭惡和職業(yè)性的冷漠。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被一個愚昧貪婪的老太太耍得團團轉(zhuǎn)。
電話那頭,死一樣的寂靜。然后,傳來“啪”一聲,像是手機掉在了地上,緊接著,通話被猛地掛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觀察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婆婆手里的電話滑落下來,掉在病床上。她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下去,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完了。
全完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地雞毛,看著這些丑態(tài)百出的面孔,心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蕪。
鬧吧。
這才只是開始。
我慢慢抬起頭,看向面如死灰的王導,語氣平靜得可怕:
“王導,現(xiàn)在,您還打算直播明天的‘專家會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