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在我活著的時候，你吝嗇于給我一點點真正的溫暖？
為什么那天我摔門而出，你沒有哪怕一次追出來拉住我？
你知道我在樓下徘徊了多久嗎？等到心都涼透了，才為了那在你面前僅剩無幾的、可憐的自尊，走進(jìn)商場假裝購物散心？
為什么？
為什么明知我會傷心欲絕，會嫉妒到發(fā)瘋，你還放任沈聿在你身邊徘徊，從不真正劃清界限？
你知道你發(fā)燒那晚，我守在你床邊，聽著你昏沉中一遍遍喊著“沈聿”的名字時，是怎樣的萬箭穿心嗎？
蘇晚！蘇晚！
你為什么要在我死了之后，才擺出這副痛不欲生的樣子給誰看??？！
我笑得渾身顫抖，那笑聲在空寂的房間里仿佛有回音，卻帶著透骨的冰涼。
還有最最重要的——
你當(dāng)年，要是不喜歡我，為什么要勉強自己點頭？
你讓我沉溺在你那半真半假的溫柔陷阱里，耽誤我整整一生！
我為你鞍前馬后，為你噓寒問暖，為你操心一日三餐，為你收拾所有爛攤子……我早已無孔不入地侵入你生活的每一個細(xì)微末節(jié)，成為你呼吸般自然的一部分！
在今后漫長到令人窒息的歲月里，你要像剜肉剔骨一樣，一點一點、鮮血淋漓地將我從你早已固化的習(xí)慣里剝離出去！
每一個習(xí)慣性的回頭，每一個脫口而出的稱呼，每一個需要分享喜悅或分擔(dān)痛苦的瞬間……都會變成一把鈍刀子，反復(fù)地、緩慢地切割你！
蘇晚啊蘇晚！
你看——
你的報應(yīng)，它終于來了！它來得這樣遲，卻這樣狠！
沈聿是半個月后找上門的。
那時蘇晚已經(jīng)很久沒去上班了。
她終日把自己鎖在這間小小的公寓里，像一個被遺棄在角落的舊玩偶。
她只是躺著，睜著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腐爛食物和我骨灰盒的冰冷氣味。
她會把我的骨灰盒緊緊抱在懷里，冰冷的指尖一遍遍摩挲著光滑的瓷面。
然后，拿出手機，對著我那個早已停機的號碼，一條接一條地發(fā)消息。
「在哪？」
「什么時候回來？」
「別氣了，是我錯了?！?/p>
「求你……回來吧。」
「顧嶼…別鬧了…」
多可笑啊。
我活著的時候，她的消息箱里，塞滿了我的自言自語和石沉大海。
她的回復(fù)總是簡短、滯后，甚至沒有。現(xiàn)在，她卻對著一個永遠(yuǎn)不會亮起的頭像，卑微地乞求著。
沈聿是砸開門進(jìn)來的。
向來風(fēng)度翩翩的他，此刻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他站在門口，逆著光，身影顯得格外高大，語氣卻試圖維持平靜：“蘇晚，你鬧夠了沒有？”
蘇晚躺在沙發(fā)上，懷里還抱著我的骨灰盒，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連眼珠都沒轉(zhuǎn)動一下。
沈聿幾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強勢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蘇晚！我知道你難過！顧嶼陪了你那么久，他突然離開，你不適應(yīng)很正常！讓我陪你，我會幫你走出來！像以前一樣……”
蘇晚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她極其緩慢地偏過頭，漆黑空洞的眸子落在沈聿臉上。
看了很久，久到沈聿握著她的手都開始發(fā)僵。
然后，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干澀，像砂紙摩擦著朽木，充滿了自嘲的冰冷。
“十年前，”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冰錐一樣砸在空氣里，“你怎么不陪我走出來？”
沈聿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仿佛被這句話狠狠抽了一耳光，握住蘇晚的手也下意識松開了幾分。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十年前的分手，那個在陰暗樓道里權(quán)衡利弊后做出的“理性”決定，此刻成了最尖銳的回旋鏢。
現(xiàn)在的蘇晚，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窘迫無助、可以被輕易權(quán)衡取舍的女學(xué)生。
她是雷城十大律師之一，是紅圈律所的合伙人，是真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她擁有了沈聿當(dāng)年眼中值得“投資”的一切。
蘇晚閉了閉眼，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小片陰影，再睜開時，里面只剩下一片荒蕪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