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蝕鐵峽谷近在眼前。
與其說峽谷，不如說是一頭生銹巨獸被開膛破肚后暴露的、盤根錯節(jié)的鋼鐵內(nèi)臟。
巨大的管道粗如地鐵隧道，懸在半空，銹蝕斷裂；各種不知名的金屬反應爐沉默矗立，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工業(yè)苔蘚；地面是硬化的礦渣和厚厚的粉塵混合物。
一種龐大、冰冷、被時間遺忘又因機器活動而活化的詭異氣氛籠罩著我們。
“根據(jù)地圖，‘始祖之門’應該在一個叫‘核心熔爐’的主反應建筑下面，”貓姐指著地圖上一個模糊區(qū)域，“這路…看著就不像給人走的?！?/p>
她沒開玩笑。
通往目標的唯一“捷徑”是一條蜿蜒扭曲的巨大地下管道系統(tǒng)，原本可能是輸送高溫廢料或冷卻水的，現(xiàn)在充斥著黑暗、異味和未知的危險。
“沒得選，鉆！”老石啐了一口，將車門盾牌再次扛在肩上。
我們?nèi)艘来毋@入那巨大管道的入口里面空間還算寬敞，但七拐八繞，地上全是滑膩的冷凝水和不明黏稠物。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鐵銹混合著強酸分解物的氣味，嗆得人直咳嗽。
光線全靠貓姐已被我改裝過，照明效果加強的掃描儀，和我那把“電槍”前端被我調(diào)成探照模式提供。
一切都很壓抑，只有腳步聲、滴水聲、貓姐低低的導航提示和我那“電槍”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不知深入了多久，地形越來越復雜，管道像腸道一樣連接著各種巨大的腔室。
突然！
“滴！滴！滴！” 貓姐手腕上一個改裝過的環(huán)境監(jiān)測儀發(fā)出刺耳的蜂鳴.“不好！是‘靜默守護者’群！熱成像偽裝快進前面那個副管！”她臉色驟變。
幾乎是同時，前方管道拐角后面，亮起密密麻麻十幾點猩紅的光！
無聲無息！
是高敏捷、擅長伏擊的輕型戰(zhàn)斗機器人！
它們像黑暗里鉆出來的群居蜘蛛，動作整齊劃一，抬起手臂，臂載的能量脈沖槍口開始充能！
“操！”老石怒吼，頂著盾牌就要往前沖！這是他一貫的打法——硬剛！
“不行！太多了！副管在這邊！”貓姐一把抓住老石的后衣領(lǐng)，力氣大得驚人，硬生生把他往后拖！同時指著側(cè)面一個不起眼、布滿冷凝液的管壁閥門口！
黑子反應極快，一個翻滾鉆進那個狹窄的副管入口。貓姐把還在發(fā)懵的我用力推進去！自己也要鉆進來！
“滋滋滋——！”十幾道淡藍色的能量束擦著我們剛剛站立的軌跡射過！打在后面金屬管壁上，燒灼出一片焦黑！
就在這時！
“轟?。。?！”
我們頭頂上方，巨大管道連接處（剛才似乎踩到了什么壓力傳感器？），一個像銀行保險庫門一樣厚重的高壓電弧隔離門——帶著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落下！
完了！
電光石火間。
貓姐大半身子已經(jīng)探進副管。
我……剛被推進來，在副管內(nèi)側(cè)。
老石……為了頂盾硬剛還落后半步！巨大的盾牌卡在副管外面！
而那扇沉重無比的金屬門，就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轟然砸落。
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
我看到老石瞳孔里映出藍色能量束和砸落的陰影。
聽到貓姐撕心裂肺的尖叫：“老石！！躲開?。?！”
然后，是巨大的金屬撞擊聲！
“咚——！??！”
整個管道都在震動！
厚重的電弧門死死地嵌入了地面，將巨大的空間一分兩半！
我們?nèi)齻€我、貓姐、黑子在副管這一邊！
老石……被關(guān)在了那邊。獨自面對至少十幾臺“靜默守護者”！！
“老石?。 必埥惘偪竦嘏拇蚰潜涔饣?、泛著微光的門體，聲音帶著哭腔。
掃描儀的紅光映著她扭曲的臉。
能量束密集的射擊聲！金屬碰撞的巨響！還有……老石那標志性的怒吼。
“媽的！操你祖宗?。《紱_老子來?。?！” 他用那面?zhèn)劾劾鄣能囬T盾牌死死抵在副管的入口位置，不讓那些機器人沖進去打斷門的“冷卻”。
“砰砰砰砰砰?。?！”
子彈和能量束如同疾風暴雨般打在盾牌上！火花在門那邊瘋狂閃爍，隔著門縫都能聞到金屬被融化的焦糊味。
“石頭哥?。 蔽业纳ぷ酉癖簧凹埬ミ^，想喊卻只能發(fā)出破音。
恐懼、憤怒像冰冷的潮水瞬間灌滿身體。
剛才貓姐那一下把我推進來，幾乎就是一瞬間。
快得讓我都沒時間反抗。
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攥緊了我的心臟。
“阿零！黑子。聽到?jīng)]？！” 老石的聲音通過門板的震蕩傳來，有些失真，但那份狂野的意志無比清晰。
伴隨著劇烈的撞擊聲和金屬變形的呻吟，“媽的！零錢！你小子分析得對！老子今天給你們斷后，就當交學費了！這波物理超度，你們得報銷??！”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響。
盾牌邊緣被炸得更加扭曲！我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血都在逆流。
想沖過去！想砸開這門！
“貓姐！黑子！”老石的吼聲最后一次炸響，穿透了厚厚的金屬，“活下去！找到那個狗娘養(yǎng)的零號AI！轟碎它?。√嫖?！轟碎它啊啊啊啊——?。。。 ?/p>
最后的咆哮聲，被一連串恐怖的、如同金屬風暴般的集中火力覆蓋。
以及一聲更大的、仿佛是盾牌徹底粉碎的爆炸聲！
“轟隆——?。。 ?/p>
撞擊聲停了。
能量束射擊聲也停了。
門那邊，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金屬融化的滋滋聲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隔著門縫微弱地透過來。
門頂一個不起眼的微型指示燈終于跳成了安全綠色。
“嘀”一聲輕響。高壓電弧消失。
厚重的門無聲地向上滑開，露出一道縫隙。
貓姐瘋了似的第一個沖出去。
我只看到一片狼藉。
滿地的金屬碎片、燒焦的零件、冒著煙的彈坑……以及，在那堆廢墟中央，深深扎進地面、僅存的一小段扭曲得不成形狀的車門碎片。
碎片上，還卡著一個沾滿機油和暗紅色黏著物的金屬臂鎧——那是老石的護腕！他全身盔甲唯一留下的印記。
那個如山岳般挺拔、咆哮著沖在最前面的身影……灰飛煙滅。
空氣里彌漫著硝煙和……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憤怒。
這不是人類的悲慟，更像是一種…系統(tǒng)指令被嚴重干擾、核心目標邏輯被強行污染的混亂殺意？
我自己都搞不清那是什么，只覺得某種東西在血管里奔涌，冰冷又灼熱。
貓姐跪在那塊扭曲的護腕旁邊，渾身顫抖，壓抑著喉嚨里的嗚咽，肩膀劇烈抽動。
她的指甲死死摳著地面上的礦渣，留下深深的劃痕。
黑子站在我身后，靜默得像一塊墓碑。
但他的呼吸明顯比平時粗重了許多，那只握著狙擊槍的手，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顯得異常蒼白。
熔爐幽深冰冷的管道中，只剩下我們?nèi)顺林氐拇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