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每一次……”他聲音顫抖，帶著一種絕望的瘋狂，“你都愛上了別人?！?/p>
“……”
林薇的大腦徹底宕機(jī)。酒精讓他的邏輯混亂不堪，那些詞語組合在一起，她根本無法理解。
但他痛苦的樣子，卻不像是假的。那是一種浸入骨髓的絕望，幾乎要從他撕裂的瞳孔里溢出來。
“你……”林薇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江敘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捏著她下巴的手微微松了些，但身體依然壓制著她，頭顱沉重地垂下來，抵在她的頸窩處。滾燙的呼吸燙著她的皮膚。
他像是在囈語，聲音模糊不清：“……為什么……不能是我……”
林薇渾身僵硬地靠著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頸窩處的皮膚被他呼吸熨帖得一片濕濡滾燙。男人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混合著高級酒液和一絲冷冽雪松香的氣息無孔不入地包裹著她，讓她呼吸困難，頭腦發(fā)昏。
他說的話……每一個字她都聽見了，組合在一起卻荒謬得像一場離奇的夢。
模擬重逢？她愛上了別人？
這都什么跟什么？
“江敘？”她試探地叫了他一聲，聲音發(fā)顫。
壓在她身上的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有沉重而滾燙的呼吸一下下噴在她的鎖骨上。他好像……睡著了？或者說醉暈過去了。
林薇試圖動了動，被他攥住的手腕立刻傳來一陣刺疼。即使是在這種意識不清的狀態(tài)下，他的力道依舊大得嚇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帶著一種偏執(zhí)的絕望。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跟一個醉鬼是沒法講道理的，尤其是一個看起來被某種詭異執(zhí)念纏身的醉鬼。
她用盡全身力氣，一點(diǎn)點(diǎn)把自己的手腕從他鐵鉗般的手指里往外抽。皮膚被摩擦得生疼，估計明天肯定是一片青紫。好不容易掙脫一只手，她又小心翼翼地去推他的肩膀。
“江敘？醒醒？回房間去睡？”她盡量讓聲音放平緩，避免刺激到他。
他含糊地咕噥了一聲，非但沒醒，反而把頭更深地埋進(jìn)她的頸窩，柔軟的發(fā)絲蹭著她的下巴，帶來一陣微癢的戰(zhàn)栗。
林薇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種親密到逾越的接觸，在他們這種冰冷交易的關(guān)系下，顯得格外詭異和危險。
她咬咬牙，不再猶豫，用空出來的那只手使勁把他往后推。大概是醉得實在太厲害，江敘被她推得踉蹌了一下，向后倒退兩步，后背撞在了玄關(guān)柜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順著柜子滑坐在地，頭歪向一邊，眉頭緊蹙著，像是陷入了什么極不安的夢境，但總算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林薇立刻逃離那面墻，驚魂未定地喘著氣，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領(lǐng)帶徹底歪了，襯衫領(lǐng)口扯開，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和一截胸膛。平日里那種一絲不茍的精英氣質(zhì)蕩然無存，只剩下狼狽、脆弱，和一種深深的……悲傷。
是的，悲傷。即使是在昏睡中，他緊蹙的眉心和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也透著一股化不開的沉郁。
林薇的心口莫名地被揪了一下。她甩甩頭，把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拋開。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認(rèn)命地走過去?？偛荒芫妥屗谛P(guān)地板上睡一夜。
蹲下身，她試圖把他架起來。男人身高腿長，肌肉結(jié)實，沉得像塊石頭。林薇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出一身薄汗，才勉強(qiáng)把他的一條胳膊架到自己肩上，搖搖晃晃地?fù)沃酒饋怼?/p>
他的身體溫?zé)岢林兀糁”〉囊律?，幾乎能感受到皮膚下肌肉的紋理和蘊(yùn)含的力量。林薇屏住呼吸，盡量避免過多接觸，半拖半抱地把他弄進(jìn)了主臥室，扔在了那張灰色的大床上。
他倒進(jìn)床鋪，無意識地翻了個身，面朝上，手臂搭在額頭上，遮住了眼睛。
林薇站在床邊，胸口起伏，喘著氣。酒氣彌漫在臥室昂貴的香氛味道里，顯得格格不入。
她盯著他看了片刻，最終還是彎腰，幫他把歪掉的皮鞋脫掉，又扯過被子，胡亂蓋在他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直起身，準(zhǔn)備立刻離開這個空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他隨手扔在床頭柜上的一個東西吸引。
那是一個銀色的、造型非常簡潔的U盤。但吸引她注意力的，是U盤尾部一個小小的、手工雕刻的圖案——一朵歪歪扭扭的、線條稚拙的向日葵。
這個圖案……林薇的心猛地一跳。
高中時，她曾經(jīng)很迷戀在一本書的扉頁、草稿紙的角落畫這個小小的向日葵。她給他塞的某一封情書末尾，好像也偷偷畫過一個。
只是巧合吧？或許這只是某個科技公司的logo？她從未在啟科的標(biāo)志里見過這個。
心里亂糟糟的，各種念頭紛沓至來，混合著他剛才那些醉話，攪得她心神不寧。她強(qiáng)迫自己移開目光，快步走出主臥，輕輕帶上了門。
回到自己房間，林薇卻徹底沒了睡意。
黑暗中，她睜著眼睛，天花板上仿佛還在回放剛才玄關(guān)里發(fā)生的一切。他猩紅的眼睛，絕望的質(zhì)問，滾燙的呼吸，還有那句……
——“這十年……我模擬了多少次……多少次和你重逢？”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愛上了別人。”
模擬？怎么模擬？用電腦程序嗎？他一個搞人工智能的，難道……
一個荒唐又驚悚的念頭猝不及防地鉆進(jìn)她的腦海。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心臟咚咚直跳，像是要撞出胸腔。
書房。他那間總是亮燈到深夜的書房。
鬼使神差地，她下了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無聲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公寓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城市遙遠(yuǎn)的光暈透進(jìn)來，提供一點(diǎn)微弱的光亮。主臥室的門緊閉著，里面沒有任何動靜。
她像個小偷一樣，屏住呼吸，一步步挪到書房門口。
門沒鎖。
她的手放在冰涼的門把上，心跳快得幾乎要耳鳴。理智在尖叫著阻止她，好奇和那種莫名的不安卻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推著她。
深吸一口氣，她輕輕地、慢慢地，擰動了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