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的后臺,她倚著斑駁的墻壁,嘴角滲著血,眼神卻像淬了冰。
我沖過去,攔住她。
她看到我,那雙我曾最熟悉的眼睛里沒有半分波瀾,只剩一片死寂的荒原。
“厲教練,這里不歡迎你?!?/p>
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抖:“你為什么不說?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來找我?”
她終于笑了,那笑容比嘴角的傷口更刺眼。
“找你?”她重復著,像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厲驍,你忘了?你說過,弱者不配擁有感情。我媽躺在ICU等錢救命,我欠了三百萬高利貸,你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妄圖攀附你的寄生蟲?!?/p>
她一步步逼近,眼中的冰棱幾乎要刺穿我。
“所以,我就來當個拿命換錢的拳手。這不就是你最欣賞的強者嗎?總比跪下來,求你看我一眼強?!?/p>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撲上去想抱住她,想感受她哪怕一絲的溫度,可她甚至沒看我,側(cè)身一記干凈利落的低掃,精準地踢在我支撐腿的膝彎。
我整個人失去平衡,狼狽地踉蹌著跌倒在地。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在擂臺外逞什么英雄?在這個只認拳頭和錢的地方,沒人認你那個光鮮亮麗的厲大教練?!?/p>
話音未落,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我們身后響起。
老K帶著幾個打手,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鬣狗,緩緩圍了上來。
他拍著手,目光在我身上黏膩地掃過:“喲,這不是厲大教練嗎?聽說你挺能教人打架?不知道你自己,挨不挨得住打?”他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要不要試試我們這兒的‘陪練資格’?簽了字,死了可不賠?!?/p>
我撐著地,咬牙抬頭:“讓我上臺,和她對練?!?/p>
老K瞇起眼,笑了:“可以。但你得先有這個資格。”他指向角落里一個正在用沙袋熱身的巨漢,“先過了馬屠那一關。贏了,你才有資格碰她一下?!?/p>
三天后,我站在黑鐵拳館那冰冷的八角籠邊。
對手馬屠,身高近兩米,肌肉虬結(jié)得像巖石,戰(zhàn)績是活活打死過兩個人。
他朝我咧嘴一笑,帶著貓捉老鼠的戲謔:“聽說,你是來給‘堅韌’當墊腳石的?”
鈴聲一響,他如一輛坦克般沖來,一記勢大力沉的擺拳裹著風聲,直砸我的太陽穴。
我本能地抬臂格擋,手臂瞬間發(fā)麻,緊接著,他一記兇狠的膝撞,結(jié)結(jié)實實地頂在我的肋骨上。
劇痛像燒紅的鐵釬,瞬間貫穿我的胸腔。
我蜷縮在地,聽見他輕蔑的獰笑:“你這種溫室里出來的花架子教練,連老子三拳都撐不住?!?/p>
朦朧中,我仿佛聽見蘇韌曾經(jīng)清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厲驍,格斗不是舞臺上的表演,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我猛然想起,無數(shù)個深夜,她在我身后,用那雙倔強的眼睛,一遍遍模仿我的動作。
我記起她睡著時總會下意識揉著酸痛的肩膀——她早就將我的技術,刻進了骨子里。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支撐著我。
我強撐著劇痛起身,在他再次撲來時,用她觀察了無數(shù)遍,也最擅長的那招“低位閃避接突進抱摔”,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將他兩百多斤的身體掀翻在地!
全場一片驚呼。
我掙扎著爬向角落,朝擂臺下的蘇韌伸出手,血沫從我嘴里涌出:“讓……我……當你的陪練?!?/p>
她沉默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會失血昏死過去。
忽然,她一躍而上,敏捷地跳上擂臺,從助手手里接過拳套,利落地戴上。
清脆的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她一記我親手教她的“斷情刺拳”,快如閃電,正中我的面門。
鼻梁碎裂的劇痛中,血花在我眼前炸開,我仰面倒地。
她站在我面前,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一字一句,鑿進我的靈魂。
“厲教練,是你教我的,擂臺上,沒有感情,只有輸贏?!?/p>
全場死寂。
我躺在冰冷的血泊里,耳邊是她遠去的腳步聲。
我嘗到了被自己親手磨礪的刀鋒,寸寸割裂骨肉的滋味。
原來這才是贖罪的開始。
也是我,唯一能再次靠近她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