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亂葬崗醒血污我叫潘今憐，對，就是和那個臭名昭著的“潘金蓮”同音不同字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為何要叫這樣一個名字，從小到大受了不少白眼。
直到那天我找到了給我取名的祖父，他給了我一本古籍《陽谷縣志》。
指尖在碰觸那泛黃的字跡時，太陽穴就像被冰錐扎了下，眼前一黑。再睜眼，
我已經(jīng)被綁在亂葬崗上，渾身是血，耳邊全是野狗撕咬尸骨的嗚咽聲。
刺骨的北風(fēng)往衣領(lǐng)里灌，我凍得牙齒打顫，低頭就看見胸前衣襟上的血漬——不是新鮮的紅，
是凍硬的暗褐色，像極了圖書館里那些霉變的古籍紙。更讓我心頭發(fā)冷的是小腹處的疼，
空落落的、帶著撕裂感的疼。我瞬間反應(yīng)過來：肚子里那個剛滿兩個月的孩子，沒了。
“動作快點，西門大官人說了，留全尸算仁至義盡?！眱蓚€穿黑短褂的漢子舉著刀走過來，
刀柄上沾著的泥還沒干。我這才看清處境：被粗麻繩綁在一棵枯樹干上，
樹干裂口里嵌著半塊白骨，腳邊就是個沒填的土坑，露著只腐爛發(fā)黑的布鞋，
野狗正圍著土坑打轉(zhuǎn)，紅著眼盯著我。死亡逼近的瞬間，一個畫面突然撞進腦子里，
像碎玻璃扎得人生疼：武府的臥房，繡著纏枝蓮的紗帳沒拉嚴，穿青色官袍的男人坐在床邊，
攥著我的手說：“娘子，不管外頭怎么傳黃堂那廝的胡話，我信你”。
他掌心的溫度燙得我心慌，窗外石榴樹剛抽的新芽，綠得晃眼……忽然畫面一轉(zhuǎn)。
西門府的柴房，那留著山羊胡的男人把狀紙“啪”拍在我面前，
油光锃亮的綢緞袖子掃過桌面。他惡狠狠道：“潘娘子，
識相點就畫押——說武植貪了賑災(zāi)糧，我保你和肚子里的娃活命，不然……”“不然什么？
”我當(dāng)時還硬氣，把狀紙掃在地上?？晌覜]料到，
“不然”是烙鐵燙手臂、是鐵鏈鎖手腕、是能把胎兒打沒的酷刑?，F(xiàn)在刀光離我越來越近，
我突然摸到袖口藏著的東西——半截斷簪。這是武植送我的定情信物，羊脂玉的簪頭摔碎了，
剩下的簪身被我磨得鋒利，本來是想防西門慶的暗手，沒成想要用在這亂葬崗上。
離我近的漢子伸手要抓我頭發(fā)，我攥緊斷簪，猛地往他手腕扎過去！“??！”他疼得叫出聲，
刀“當(dāng)啷”掉在雪地里。另一個漢子立刻撲上來，把我按在樹干上，冰涼的刀尖抵著我脖子，
我甚至能聞到刀上的鐵銹味。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嗒嗒、嗒嗒”，
在空曠的亂葬崗里格外清楚，像敲在人心尖上。按我的漢子慌了，罵了句“晦氣”，
舉刀就要往我心口扎——“住手！”一聲怒吼破空而來，我瞇著眼往雪地里看，
一隊人馬正往這邊沖，為首那道穿官袍的身影，不是武植是誰？可他怎么會來？
我被綁走前根本沒機會報信，難不成……是西門慶設(shè)的局？馬蹄聲越來越近，
我盯著那道身影，心臟快跳得沖出喉嚨——來的是救我的夫君，還是送我進鬼門關(guān)的援兵？
2 十天前的茶館你們肯定猜不到，就在我被綁去亂葬崗10天前，
我還和武植在清風(fēng)茶館里，當(dāng)著滿屋子人的面，把黃堂的“恩將仇報”拆得明明白白。
那天剛下過小雨，茶館青石板路上的水洼還沒干，我跟著武植往里走時，
就聽見里頭有人嘀咕?！奥犝f了嗎？武大人的娘子跟西門大官人……”話沒說完，
見我們進來，瞬間全閉了嘴，幾十道目光齊刷刷掃過來，有好奇的，有鄙夷的，
像針一樣扎在身上。武植攥緊我的手，聲音沒松：“各位鄉(xiāng)鄰，今天來不為別的，
就想說說黃堂兄說的‘忘恩負義’。
”我從布包里掏出那封泛黃的信——是黃堂永樂元年寫給武植的感謝信，紙邊都磨毛了，
我特意用漿糊補過。展開信紙時，指尖都在抖，不是怕，是氣：“大家聽聽，
這是黃堂自己寫的：‘田嶺兄惠贈五十兩，解我燃眉之困，此恩必報’。五十兩啊，
夠普通人家過兩年，他現(xiàn)在說我夫君忘恩？”底下頓時炸開了鍋，
有老人點頭：“武大人不是那樣的人，去年水患，他還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賑災(zāi)呢！
”可沒等這話落地，茶館門“哐當(dāng)”被撞開，黃堂沖了進來。他頭發(fā)亂得像雞窩，
衣服上沾著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拍著大腿哭：“武植！你個偽君子！你說幫我修老宅，
結(jié)果呢？我娘子孩子現(xiàn)在還在啃樹皮！你良心被狗吃了？”他哭得撕心裂肺，
不少人都露出同情的神色。我卻盯著他袖口——一縷明黃色的綢緞線頭，纏在布扣上，
晃得刺眼。那是蘇州產(chǎn)的云錦，一兩銀子一尺，陽谷縣只有西門慶家有這料子，
黃堂家道中落，連粗布衣裳都打補丁，哪來的云錦？“黃大哥，”我故意蹲下去扶他，
聲音放軟，“你說嫂子在啃樹皮，可昨天我去城西布莊，還看見嫂子買了兩匹細棉，
說要給孩子做新衣裳呢。布莊的李掌柜也在，要不咱們找他來對質(zhì)？”黃堂的哭聲戛然而止，
臉?biāo)查g白了，支支吾吾說：“我、我記錯了……是前幾天……”“不對??！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是王婆。她之前還跟著別人罵我“狐貍精”，現(xiàn)在卻擠到前頭，
手里還攥著個布包，“我昨天也在布莊，黃堂娘子還跟我討教做棉襖的針法，
花了二兩銀子買花布，怎么會凍餓？”這話一出，百姓們都明白了，
看向黃堂的眼神從同情變成了鄙夷。黃堂急了，爬起來就要撲我：“你、你們串通好的！
”武植一把把我護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黃堂，我念在舊情，不追究你造謠之罪。
再胡來，休怪我以‘誣告官長’論處！”黃堂被嚇得后退兩步，突然轉(zhuǎn)身就跑。這時，
角落里幾個穿黑褂子的人突然起哄：“肯定是武大人買通了老婦！想掩蓋他娘子的丑事！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西門慶的爪牙——上次在縣衙門口，就是他們跟著西門慶罵武植。
“嘴巴放干凈點！”武植剛要發(fā)作，被我拉住了。我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別跟他們吵，
越吵越亂。黃堂袖口有云錦線頭，肯定是被西門慶收買了，得查他最近見了誰。
”武植點點頭，牽著我往外走。百姓們自動讓開一條路，
有人小聲說：“武夫人不像那樣的人，肯定是被冤枉的。”回到家時，
夕陽正照在庭院的石榴樹上，把葉子染得金紅。奶媽迎上來，遞過一碗熱湯：“夫人，
您今天辛苦了?！蔽液戎鴾?，突然覺得惡心，胃里翻江倒?！@幾天月事一直沒來，
不會是……我讓奶媽去請大夫，武植在旁邊坐立不安，像個等著放榜的考生。大夫診完脈，
笑著拱手：“恭喜武大人，賀喜武大人！夫人有喜了，快滿兩個月了。
”武植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把把我抱起來，轉(zhuǎn)了個圈：“娘子！我們又有孩子了！
等治好了水患，咱們帶孩子去清河縣看岳丈，讓他們也高興高興！”我靠在他懷里，
聞著他身上的墨香，心里暖得發(fā)燙。可抬頭時，卻瞥見院墻外有個黑影——是西門慶的管家，
正躲在樹后盯著武府，眼神陰沉沉的，像條毒蛇。3 假話本與真賬本第二天清晨，
我是被奶媽撕心裂肺的哭聲驚醒的。她跌跌撞撞沖進臥房，手里攥著一疊粗糙的紙，
紙頁上畫的東西，讓我瞬間渾身冰涼。是畫本。畫的是我和西門慶的齷齪場面，
筆觸粗劣卻極盡不堪——我穿著暴露的衣裳，依偎在西門慶懷里，背景還是武府的臥房。
最惡毒的是，畫本封面上寫著“陽谷潘氏秘事”，街角巷尾早就傳瘋了?！胺蛉?！您快看看！
滿街都是這個！”奶媽哭得直發(fā)抖，“王婆帶著一群老婦堵在門口，罵您是狐貍精，
要把您趕出陽谷縣！”我抓過畫本，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西門慶這招太毒了——他知道百姓認不得多少字，卻看得懂畫，這畫本一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