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俞硯秋躺在床上,開始后知后覺地痛起來。
傷口痛,小腹痛,心更痛。
痛的她麻木而絕望,茫然而含恨。
直到半個小時后,何司謹敲響了房門,他抱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挨著俞硯秋半躺下,將屏幕朝她側(cè)過去:“這是明天婚禮的流程,我們要不要再確定一下?”
“不用了,你來決定吧。”
“那婚戒到時候——”
“都由你來決定?!庇岢幥锎驍嗪嗡局?shù)脑挕?/p>
何司謹抿了抿唇,將電腦收起來,溫柔地湊近俞硯秋,在她的側(cè)臉處輕啄了一口:“是不是還在生氣?你想要什么補償,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yīng)。”
聞言,俞硯秋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
她看向何司謹,緩緩道:“我要樓上的鑰匙?!?/p>
“關(guān)著沈知意那間的?!?/p>
何司謹一愣,他原以為,俞硯秋受了驚嚇又落了傷,應(yīng)該無心關(guān)注沈知意了,沒想到......片刻后,何司謹垂眸:“這個不行,小秋,她被我折磨的不成樣子,我怕她傷到你?!?/p>
“乖,別的什么都可以。”
俞硯秋笑了笑,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何司謹在旁邊坐了很久,才離開。
俞硯秋睜開眼,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個從前可以為自己遮風擋雨的臂膀,如今忽然如轟然坍塌的廢墟般骯臟丑陋,四處透風。
她最終還是想辦法偷到了鑰匙。
趁著何司謹不在家,她悄悄上了樓,每踏上一層階梯,她的腳步就沉重一分。
直到房門打開,她第一次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里面的場景。
偌大的雙人床上,沈知意被綁住手腳躺在那里,她面色素雅,臉上肌膚吹彈可破,每一根發(fā)絲都是精致的,屋內(nèi)的裝修更是從前沈知意最喜歡的風格。
哪有半分所謂的受折磨的樣子。
分明就連她被鎖住的手腕和腳腕,都包裹了一層軟布。
“你來做什么?”沈知意坐起來,臉上滿是厭惡。
俞硯秋卻沒有接話,只是繼續(xù)打量著房里的一切。
安神的熏香,琳瑯滿目的衣服,隨處可見的情趣用品。
俞硯秋看著看著,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會痛了。
可親眼看到這些,她還是難受的無以復(fù)加,她做了十五年的孤兒,被認回后又被霸凌了整整八年,緊接著入獄,流產(chǎn),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可罪魁禍首卻在她丈夫的保護下,過的那么好,那么好......
為什么?
憑什么?!
“哭了?”沈知意玩味的聲音響起,她挑著眉,道:“俞硯秋,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被找回來又怎么樣,還不是爹不疼娘不愛,對外也只是養(yǎng)女,最得寵的還是我?!?/p>
“如今連男人都管不住,你這一生,真是過得豬狗不如?!?/p>
俞硯秋看著沈知意,目光第一次如此平靜。
她不再害怕沈知意。
“明天婚禮,我會離開?!?/p>
“但不是因為我爭不過你,而是因為和你們兩個垃圾待在同一個屋檐下,我覺得惡心!”說完,俞硯秋轉(zhuǎn)身就走,走到門口處又忽然折返回來,她站在床邊,定定地看著手腳被禁錮著的沈知意。
然后,抬手,干凈利索的給了沈知意清脆的一巴掌。
“你欠我的,遠不止于此?!?/p>
房門在身后重重鎖上,這一次,俞硯秋沒有再回頭。
第二天就是婚禮。
俞硯秋任由人打扮精致,穿上曾經(jīng)幻想了無數(shù)次的潔白婚紗,與何司謹一同坐上了婚車。
可路程過半,何司謹卻忽然叫停了車隊,接著有些抱歉地看向俞硯秋:“小秋,我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忘記帶了?!?/p>
“我要回去一趟。”
俞硯秋握著捧花的手攥緊。
面上卻不顯,只強顏歡笑道:“阿謹,大婚的日子,不能走回頭路?!?/p>
何司謹?shù)难壑虚W過動搖,可他裝在口袋里的手機卻又一次響起,這一次,何司謹沒再猶豫,利落的開門下車:“小秋,你先去,我隨后就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俞硯秋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直到他的背影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后,才對著司機說道:“可以走了,記得我說過的路線?!?/p>
車子緩緩前進,在路過一個分叉路口時,悄無聲息的轉(zhuǎn)彎,湮滅與車流中。
俞硯秋將車窗打開,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捧花扔出去。
原本,她想在婚禮現(xiàn)場之后,再離開。至少給過去的自己畫下一個句號,但現(xiàn)在,一切都沒必要了。
何司謹,再見,我說過的。
不能走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