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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豚灣回憶錄 社前客 102016 字 2025-08-27 12: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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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倉庫是片廢棄的紡織廠改造的,鐵皮房頂被風(fēng)掀得歪歪扭扭,露出里面銹成褐色的鋼筋,像極了“海鷺號”斷了的桅桿。我站在倉庫外的土坡上,摸了摸懷里的受賄賬本,紙頁被夜風(fēng)刮得發(fā)響,“永”字的筆畫像根針,扎得胸口發(fā)緊。遠(yuǎn)處傳來幾聲狗叫,很散,卻讓空氣里的腥氣更濃了——是海豚肉混著機油的味道,和北港碼頭的“海鷺號”比,這里的腥氣更雜,還裹著股孩子的哭腔,細(xì)弱得像蚊子叫。

“孩子……在里面?!鄙砗蟮呐诉鴺?,聲音發(fā)顫,深藍(lán)褲腳沾著的泥已經(jīng)干了,蹭在土坡的枯草上,留下道淺痕。她的手電筒光對著倉庫大門晃了晃,門是兩扇鐵皮門,用鐵鏈鎖著,鎖上刻著個“△”,和之前見過的所有標(biāo)記一樣,只是這個“△”的邊角更鋒利,像是剛刻上去的。

我摸出腰后的刀,刀鞘上的麻繩被汗水浸得發(fā)潮。往倉庫側(cè)面繞時,腳下踢到個東西,是個空的“煥顏坊”膏罐,罐底沾著銀灰色的碎末——是海豚鱗片,還帶著點暗紅的油,和通道壁上的血痕顏色差不多?!坝佬诺故菚亍!蔽覍χ薜椎摹啊鳌钡吐曊f,想起賬本里“城南倉庫:囤貨300斤(毒+肉)”的記錄,心里突然有了數(shù)。

倉庫側(cè)面有個破窗,玻璃爛成了渣,風(fēng)從窗縫里灌進(jìn)去,帶著孩子的哭聲更清晰了。我趴在窗臺上往里看,手電筒的光掃過倉庫內(nèi)部——中間堆著十幾箱“煥顏坊”的膏,旁邊立著三具凍硬的海豚尸體,肚子都敞著,里面的油紙包露在外面,和“海鷺號”船艙里的一模一樣。最里面的角落,擺著四個鐵籠,每個籠子里都關(guān)著個孩子,最小的看起來才剛會走,手里攥著根銀鎖,鎖上的“卍”字在光里閃著冷光。

“73號……”女人湊過來,聲音突然拔高,手電筒的光定在最右邊的鐵籠里——里面的孩子穿著件粉色的小衣服,上面繡著朵歪歪扭扭的花,和布包上的紅繡花、襁褓上的花,分毫不差。那孩子看見光,突然不哭了,伸出手往女人的方向抓,銀鎖從手里掉在籠底,“當(dāng)”的一聲,在空倉庫里撞來撞去。

“別出聲?!蔽椅孀∨说淖欤兜衷谒难?,“里面有守衛(wèi)?!痹捯魟偮洌瑐}庫里傳來腳步聲,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男人從箱子后面走出來,手里攥著鋼管,袖口沾著的海豚鱗片比之前見的更多,甚至在光里泛著銀亮的光。他們走到鐵籠前,其中一個踢了踢籠子,“哭什么哭!再哭扔去喂魚!”

魚?我心里一沉,想起賬本里“無用兒童:處理方式——投?!钡膫渥?,手指攥得刀鞘發(fā)響。女人的身體在發(fā)抖,卻沒再出聲,只是眼睛盯著鐵籠里的孩子,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滴在我的手背上,涼得發(fā)滲。

“你去引開他們?!蔽宜砷_手,往女人手里塞了個空膏罐,“把他們引到窗邊,我來解決?!迸算读算?,卻沒猶豫,抓起膏罐往倉庫另一頭的破窗扔過去,“哐當(dāng)”一聲,罐子里的碎渣撒了一地。

兩個守衛(wèi)果然被吸引了,拎著鋼管往破窗的方向走,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握緊刀,等第一個守衛(wèi)走到窗下時,突然從窗臺跳下去,刀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和在通道里劃開那個男人喉嚨的角度一模一樣?!皠e動?!蔽覍χ亩湔f,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發(fā)抖,鋼管“啪”地掉在地上。

第二個守衛(wèi)回頭看見,剛要喊,女人突然從破窗跳進(jìn)來,槍對著他的胸口:“不許動!動就開槍!”她的手還在抖,卻比在通道里時穩(wěn)多了,槍口的準(zhǔn)星一直對著守衛(wèi)的心臟,眼神狠得像要吃人。

“永信在哪?”我刀往第一個守衛(wèi)的脖子壓了壓,血滲出來,滴在他的黑夾克上。他咽了口唾沫,聲音發(fā)顫:“在……在倉庫后面的小屋里,和……和老婦人在一起!”

老婦人?我心里猛地一沉——那個眼角有疤痕、塞我布包的老婦人?她不是背叛了永信嗎?怎么會和他在一起?“她為什么會在這?”我刀尖往下,戳進(jìn)守衛(wèi)的肩膀,他疼得叫出聲:“是……是老板的計謀!老婦人根本沒背叛!她是故意給你布包,引你去寺廟舊址的!”

故意的?我想起布包里刻著我名字的木頭、寺廟通道里的陷阱,心里突然笑了——永信倒是會算,可惜他沒算到我會拿到受賄賬本,更沒算到女人會跟著我。我沒再問,刀直接劃在守衛(wèi)的喉嚨上,血噴在旁邊的膏箱上,把箱子上的“△”染成了紅的,和兩年前的“紅綢”比,這血更稠,更腥。

女人也沒猶豫,對著第二個守衛(wèi)的腿就是一槍,他倒在地上,慘叫著滾到海豚尸體旁邊,血濺在尸體的肚子上,和油紙包里的暗紅油混在一起,分不出哪是血哪是油?!昂⒆?!”女人沒管地上的守衛(wèi),直接往鐵籠跑,掏出之前從西裝男那搶來的鑰匙,手抖得半天插不進(jìn)鎖孔。

我沒跟過去,而是往倉庫后面的小屋走。小屋的門虛掩著,門縫里漏出點暖光,和煥顏坊里的燈光一樣,還帶著股香樟味——是寺廟里老香樟樹的味道,只是這味道里混著煙味,和永信當(dāng)年在寺廟里抽的煙味一模一樣。

我摸出槍,是之前從女人那拿的,槍口對著門縫,慢慢推開門。屋里的場景讓我愣了愣——永信坐在桌子后面,戴著那頂深色僧帽,手里攥著個牛皮本,封面上寫著“渠道名單”,旁邊坐著的,正是那個老婦人,眼角的疤痕在暖光里更明顯了,她手里攥著個銀鎖,鎖上刻著“永”字,是當(dāng)年寺廟里師父的私藏鎖。

“應(yīng)成,來了就坐。”永信抬頭,僧帽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卻能看見他嘴角的笑,“我等你很久了。”老婦人沒說話,只是盯著我手里的槍,眼神狠得像淬了毒,和之前塞我布包時的“虔誠”判若兩人。

“等我?”我走到桌子前,槍對著永信的胸口,“等我來當(dāng)替罪羊?還是等我來拿你的賬本?”我把受賄賬本扔在桌子上,“永”字的筆畫正好對著永信的手,“寺廟捐贈款轉(zhuǎn)代孕診所,海豚肉做美容膏,孩子準(zhǔn)備投海——師叔,你這‘因果’,倒是算得精。”

永信拿起賬本,翻了兩頁,突然笑了:“你以為這是全部?”他從抽屜里掏出個更厚的牛皮本,封面上印著個“外”字,“這是海外渠道的名單,東南亞的毒販,歐洲的美容品經(jīng)銷商,還有南美那邊的代孕客戶——你當(dāng)年在拉姆巴塔島殺的海豚,尸體里的毒,就是給他們運的?!?/p>

海外渠道?我心里一沉,卻沒表現(xiàn)出來,槍又往前抵了抵:“你想怎么樣?”永信把“渠道名單”推到我面前,“我老了,這產(chǎn)業(yè)鏈,該交給年輕人了。你夠狠,也夠懂行——跟著我,這些都是你的?!?/p>

老婦人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應(yīng)成,別信他!他是想讓你背海外運毒的鍋!上次在北港,他就想讓我殺了你,是我故意給你布包,讓你知道真相!”她突然站起來,手里的銀鎖對著永信砸過去,“你這個偽君子!當(dāng)年殺了師父,搶了寺廟,現(xiàn)在還要害應(yīng)成!”

殺了師父?我猛地看向永信,他的臉突然沉下來,一把抓住老婦人的手腕,“瘋婆子!當(dāng)年要不是你幫我藏師父的尸體,你以為你能活到現(xiàn)在?”他的僧帽掉在地上,露出頭上的疤——是道長長的刀疤,從眉骨劃到后腦勺,和當(dāng)年師父圓寂后,“意外”受傷的疤一模一樣。

原來師父不是圓寂,是被永信殺了!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刀鞘里的刀突然滑出來,“當(dāng)”的一聲掉在地上。永信趁我愣神,突然從腰后摸出把槍,對著我的胸口就扣扳機——我側(cè)身躲開,子彈打在桌子上,把“渠道名單”打穿了個洞,紙頁上的“東南亞毒販:坤沙”幾個字露在外面。

老婦人趁機撲過去,抱住永信的胳膊,“應(yīng)成!開槍!”她的指甲摳進(jìn)永信的肉里,血從胳膊上滲出來,滴在“渠道名單”上,把“坤沙”兩個字染成了紅的。我撿起刀,對著永信的后背就刺過去——卻在離他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你不敢殺我?!庇佬判α?,掙脫老婦人的手,對著我的腿就是一槍。我沒躲開,子彈打在膝蓋上,疼得我跪在地上,刀從手里掉出去。永信走過來,槍對著我的頭:“你以為你能接手我的產(chǎn)業(yè)鏈?你不過是我當(dāng)年挑中的棋子,現(xiàn)在棋子想反,就得死?!?/p>

就在這時,倉庫里傳來女人的喊聲:“天殺的我殺了你,永信怔愣的一剎那間女人迎面扔了一把利刃,情急之下永信的躲避倒讓我有喘息的機會。劉應(yīng)成!快過來!孩子……孩子病了!”永信的眼神突然變了,往倉庫的方向看了眼,老婦人趁機撿起地上的刀,對著永信的腰就劃過去。血噴出來,永信慘叫著倒在地上,槍“啪”地掉在我旁邊。

“走!”老婦人拽著我的胳膊,往倉庫跑。我忍著膝蓋的疼,撿起槍和“渠道名單”,回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永信——他正掙扎著往槍的方向爬,眼神狠得像要吃了我。

倉庫里,女人抱著73號孩子,孩子的臉通紅,呼吸發(fā)顫,銀鎖掉在地上,和其他孩子的銀鎖混在一起?!八l(fā)燒了!”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懷里的孩子突然抽搐起來,小手里的粉色衣服被攥得皺成一團(tuán)。

“先帶孩子走。”老婦人把刀塞給我,“永信的人快到了!我來斷后!”她往倉庫門口跑,手里的刀對著追進(jìn)來的兩個守衛(wèi)揮過去,血濺在她的深藍(lán)褲上,和之前見的血痕疊在一起。

我沒猶豫,抱起73號孩子,對著女人喊:“走后門!”女人抱著另一個孩子,跟在我身后,銀鎖從她的口袋里掉出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永信的僧帽旁邊——帽檐上沾著的血,和孩子抽搐時嘴角的血,顏色一模一樣。

倉庫后門的風(fēng)更大了,裹著香樟味和腥氣,還有遠(yuǎn)處傳來的汽車?yán)嚷暋怯佬诺脑搅恕N冶е⒆?,忍著膝蓋的疼往前跑,懷里的“渠道名單”硌著胸口,紙頁上的“坤沙”兩個字像根刺,扎得我太陽穴突突跳。

老婦人的慘叫聲從倉庫里傳來,我沒回頭——當(dāng)年在寺廟里,師父教我“慈悲為懷”,現(xiàn)在我卻只想著懷里的名單和膝蓋的疼。女人跟在后面,腳步聲越來越急,懷里的孩子突然不哭了,伸出手抓我的衣領(lǐng)。

“再快點兒!”我對著女人喊,心里卻突然有了個念頭——永信沒死,老婦人可能也活不成,海外的渠道名單在我手里,這產(chǎn)業(yè)鏈,現(xiàn)在該由我說了算。

遠(yuǎn)處的汽車燈光越來越近,我抱著孩子拐進(jìn)旁邊的小巷,巷子里的垃圾桶旁,放著個空的海豚鱗片袋,上面的“△”在光里閃著銀亮的光。我摸了摸懷里的“渠道名單”,又摸了摸膝蓋的傷口,突然笑了——永信想讓我當(dāng)替罪羊,卻給了我最值錢的東西,這“因果”,倒真是有意思。

“明天。”我對著巷口的燈光說,“明天就去找坤沙,這產(chǎn)業(yè)鏈,該換個主人了?!?/p>


更新時間:2025-08-27 12:1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