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逼我離婚，傅沉把白月光接回了家。那是一個下著淅淅瀝瀝冷雨的夜，
我蜷在客廳沙發(fā)上，等著他回來。胃里隱隱泛著惡心，是這半個月來總是揮之不去的感覺。
桌上是剛測出兩道紅杠的驗(yàn)孕棒，被我藏在一本珠寶設(shè)計圖冊下面。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或許，能挽回我們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玄關(guān)處傳來聲響，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我抬起頭，
心在那一刻驟然縮緊。傅沉回來了，西裝革履，眉眼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但更多的是某種決絕的冷硬。而他臂彎里，
挽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柔弱蒼白的女人——林薇薇，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白月光。
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肩頭，看上去竟有幾分刺眼的登對。林薇薇怯生生地看向我，
小聲說：“晚晚姐，打擾了……阿沉說，我暫時沒地方去……”傅沉沒看我，
目光掃過空蕩蕩的餐桌，眉頭不悅地蹙起：“這么晚了，連口熱飯都沒有？薇薇身體不好，
經(jīng)不起餓?！蔽业闹讣馑查g冰涼，下意識地按住了圖冊下的驗(yàn)孕棒，那一點(diǎn)點(diǎn)微弱的希冀，
像被針扎破的氣球，噗地一聲，癟了下去。他扶著林薇薇在沙發(fā)上坐下，那個位置，
平時是我窩著看他財經(jīng)雜志的地方。他甚至細(xì)心地將一個靠墊塞在她腰后。然后，
他才像是終于施舍給我一點(diǎn)注意力，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wù)撎鞖猓骸敖?，我們談?wù)劇?/p>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茶幾上。“離婚協(xié)議，簽了吧?！薄稗鞭被貋砹?，
”他頓了頓，終于看向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清晰的厭棄和比較，“她需要靜養(yǎng)，
也需要名分。你占著位置，不合適?！绷洲鞭边m時地輕咳了幾聲，越發(fā)顯得弱不禁風(fēng)。
胃里的惡心感猛地竄上來，我死死掐住掌心，才壓下那陣翻涌。血液好像在這一刻凍住了，
四肢百骸都透著寒氣?！盀槭裁?？”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自己都幾乎認(rèn)不出。
傅沉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問題，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為什么？江晚，三年了，
你還沒看清嗎？這段婚姻怎么來的，你比我清楚。如果不是你當(dāng)初……”“傅沉！
”我猛地打斷他，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窒息。那件事，是他心頭的一根刺，
也是我無法辯駁的原罪。他冷笑一聲，不再迂回，目光像刀子一樣落在我身上，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她比你干凈，也比你像女人。這個理由，夠了嗎？”干凈。像女人。
原來我三年傾盡所有的付出，替他周旋家族，陪他度過危機(jī)，在他眼里，
只換來這么兩句輕飄飄的判詞。心口那點(diǎn)殘存的、可笑的熱度，終于徹底涼透了，涼得麻木。
我看著他那張俊美卻冷漠的臉，再看看依偎在他身邊、眼底藏著一絲得意的林薇薇，
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傅沉眉頭緊鎖，
林薇薇則不安地往他身后縮了縮。我笑夠了，才慢慢止住。臉上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我伸手，拿起那份離婚協(xié)議。紙張很涼?！案悼傉f得對。
”我的聲音平靜得出奇，甚至帶上了一點(diǎn)輕松的笑意，“林小姐確實(shí)……更配你。
”傅沉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得更深，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yīng)。他大概以為我會哭，會鬧，
會歇斯底里地挽回，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因?yàn)閻鬯拙€一退再退。我沒看他，
也沒看那個依偎在他懷里的女人，只對旁邊垂著眼不敢看我的律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筆。
”律師迅速遞上鋼筆。筆身很沉，冰涼的金屬外殼硌著指尖。我翻到最后一頁，
沒有半點(diǎn)猶豫，甚至沒有去看那些苛刻的條款——無非是讓我凈身出戶。
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江晚。筆鋒凌厲，幾乎劃破紙背。把文件遞回去時，
我迎上傅沉的目光，他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怔松，快得像是錯覺?！案悼?，
祝你們……”我的目光在他和林薇薇臉上掃過，笑容更明媚了些，“鎖死，
千萬別再去禍害別人?！闭f完，我沒再停留一秒，轉(zhuǎn)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堅定的聲響，一步步，
走出這個金碧輝煌的牢籠，走出傅沉的世界。經(jīng)過垃圾桶時，
我將手心里那枚攥得發(fā)熱的驗(yàn)孕棒，無聲地丟了進(jìn)去。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有回和傅沉的婚房，那里的一切都讓我惡心。直接去了市中心一家隱私性極好的酒店，
關(guān)機(jī)，睡覺。第二天中午醒來，打開手機(jī)，幾十個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傅沉。
還有一條他的短信，言簡意賅：「江晚，你還有什么條件，可以提?！刮倚α诵?，
拉黑刪除一條龍。然后撥通了一個海外電話：“艾莉斯，幫我個忙，以最快速度，
把我存放在你那里的所有珠寶設(shè)計手稿和樣品，送到巴黎組委會……對，就用那個英文名，
Anya Jiang?！弊鐾赀@一切，我摸了摸依舊平坦的小腹。寶寶，對不起，
媽媽剛才情緒太激動了。以后不會了。以后，只有我們兩個了。傅沉的人還在瘋了一樣找我，
但我消失得徹徹底底。三年婚姻，我太了解他的手段，刻意避開所有他可能布控的環(huán)節(jié)，
用了一個他絕對查不到的身份，登上了飛往法國的航班。窗外云海翻滾。再見了，傅沉。
再見了，我過去愚蠢的愛情。* * *三個月后，巴黎。
全球珠寶設(shè)計最高獎項(xiàng)“金羽獎”頒獎現(xiàn)場。燈光璀璨，名流云集。
我坐在后臺獨(dú)立的休息室里，身上是一件量身定制的黑色絲綢禮服，
勾勒出產(chǎn)后恢復(fù)得極好的身形，也掩去了連日熬夜畫稿的些許疲憊。懷里，
一個小嬰兒正咿咿呀呀地?fù)]舞著小拳頭，葡萄般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華麗的世界。
保姆安靜地站在一旁?！敖酉聛恚急緦谩鹩皙劇罡擢勴?xiàng)——‘永恒之心’的獲得者！
”前臺主持人的聲音通過擴(kuò)音設(shè)備隱約傳來，帶著激動人心的顫音，
“她以一套融合了東方古典美學(xué)與現(xiàn)代極致工藝的‘涅槃’系列，征服了所有評委！
她就是——Anya Jiang！”熱烈的掌聲如同潮水般涌來。
我把寶寶小心地交給保姆，整理了一下裙擺，臉上揚(yáng)起得體而自信的笑容，
緩步走向那片屬于我的光芒。站定在聚光燈下，接過那座沉甸甸的獎杯，
臺下是無數(shù)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還有閃爍不停的鏡頭。
主持人將話筒遞到我嘴邊：“Anya Jiang女士，
您的‘涅槃’系列充滿了驚人的生命力和破繭重生的力量，能談?wù)勀丝痰墨@獎感言嗎？
是什么賦予了您這樣的靈感？”我微微側(cè)頭，目光似乎沒有焦點(diǎn)地掠過臺下無數(shù)張臉，
又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某個冰冷傲慢的身影。然后，我對著話筒，輕輕一笑，
字句清晰：“首先，謝謝組委會和評委們的認(rèn)可?！薄捌浯?，”我頓了頓，
眼底掠過一絲誰也看不懂的情緒，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傳遍現(xiàn)場的每一個角落，也通過直播信號，
傳向遙遠(yuǎn)的大洋彼岸，“我想謝謝我的前夫?！迸_下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騷動，
顯然沒人料到獲獎感言會出現(xiàn)如此私密且戲劇性的轉(zhuǎn)折。我笑容愈發(fā)明媚，
甚至帶了幾分慵懶的愜意：“謝謝他當(dāng)年的不珍惜、羞辱和驅(qū)逐，成全了今天的我。
”后臺入口的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猛地晃動了一下，像是一道驟然繃緊的身影，
但被保安禮貌地攔住了。我沒在意，繼續(xù)我的發(fā)言，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wù)撎鞖猓骸八裕?/p>
在這里，我也想對所有正在經(jīng)歷困境的女性說，離開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涅槃重生，
永遠(yuǎn)不晚?！闭坡曉俅卫讋?，比之前更加熱烈，夾雜著些許會意的驚嘆和笑聲。我優(yōu)雅頷首，
在保鏢的護(hù)送下走下臺，將身后的喧囂再度隔絕。休息室的門在身后關(guān)上，
隔絕了前臺隱約的喧鬧。我松了口氣，從保姆手中接過已經(jīng)有些哼哼唧唧的小家伙，
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指尖拂過她嫩得像豆腐的小臉，心底一片柔軟的寧靜?！皩殞毠?，
媽媽在呢……”我低聲哼著不成調(diào)的搖籃曲。突然，“砰”的一聲巨響！
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撞開，重重砸在墻上，又彈回去。
一道頎長卻明顯透著狼狽和暴怒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喘著粗氣，
昂貴的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搭在臂彎，襯衫領(lǐng)口被扯開了兩顆扣子，
頭發(fā)也不復(fù)以往的紋絲不亂。是傅沉。他猩紅著一雙眼，像是狂奔了千里一路殺來的困獸，
視線瘋狂地在休息室里掃視，最后死死地釘在我身上——以及我懷里的孩子身上。那眼神，
充斥著震驚、暴怒、不敢置信，還有一種近乎摧毀一切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