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秋季團建選在郊外山莊。許沐晴下車時，正看見楚修遠在幫行政部同事搬運燒烤食材。他今天穿了件淺灰色休閑襯衫，袖子依舊習慣性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簡約的黑色手表。
"需要幫忙嗎？"許沐晴走過去。
楚修遠抬頭，陽光在他鏡片上折射出一道弧光。"許組長。"他嘴角微揚，"這些太重，女生還是..."
"小看人？"許沐晴直接拎起一箱飲料，"文案組熬夜搬資料時，可比這辛苦多了。"
楚修遠輕笑出聲，眼角浮現(xiàn)幾道細紋。"那我負責烤肉補償？"
"成交。"許沐晴剛要再說，身后突然傳來尖銳的喇叭聲。
一輛亮紅色跑車囂張地停在巴士旁。車門升起，走出來的男人讓許沐晴瞬間僵住——林驍，她的前男友，戴著飛行員墨鏡，脖子上掛著專業(yè)單反。
"沐晴，好久不見。"林驍徑直走來，身上古龍水味道濃得嗆人。他故意將"好久不見"說得曖昧不清，引得周圍同事紛紛側(cè)目。
許沐晴手指掐進紙箱邊緣："你怎么在這？"
"公司新簽約的廣告攝影師，今天來拍團建花絮。"林驍摘下墨鏡，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分手后你瘦了。"
楚修遠不動聲色地接過許沐晴手中的箱子："許組長，行政部在催飲料。"
許沐晴如蒙大赦，剛要離開，林驍卻提高聲音："記得我們上次團建嗎？你喝多了在KTV唱《勇氣》，最后那段還是我背你回去的。"他意有所指地停頓，"你在我背上說..."
"林先生。"楚修遠突然插入，"您的鏡頭蓋沒開。"他指著林驍胸前的相機，"而且CMOS傳感器在強光下最好加裝濾鏡，否則容易過曝。"
林驍一愣，低頭檢查相機。許沐晴趁機快步走開，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
燒烤開始后，許沐晴刻意選了最角落的位置。但林驍如影隨形，舉著相機不斷對著她拍。"別緊張，自然點。"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還是說，你怕我拍到什么發(fā)給新歡？"
許沐晴猛地站起，碰倒了果汁杯。橙黃色液體迅速在白色桌布上洇開，像一幅丑陋的地圖。
"我去拿紙巾。"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洗手間里，許沐晴用冷水拍打滾燙的臉頰。鏡子里的她眼妝有些暈開，像只受驚的鹿。三年了，林驍還是能輕易撕開她的防線。那段感情結束得并不體面——林驍出軌被她當場撞見，卻反咬她工作太忙冷落了他。
"需要嗎？"
一張紙巾遞到眼前。許沐晴轉(zhuǎn)頭，楚修遠站在洗手間門口，保持著安全距離。他手里除了紙巾，還有一小盒解酒藥。
"我沒喝酒。"許沐晴接過紙巾。
"預防性措施。"楚修遠聲音平靜，"林先生似乎很熱衷于勸酒。"
許沐晴苦笑。林驍確實在張羅著拼酒，美其名曰"破冰游戲"。她突然注意到楚修遠左手腕空蕩蕩的："你的手表呢？"
"借給同事測心率了。"他頓了頓，"要換個地方透氣嗎？后山有片銀杏林。"
他們沿著石子路漫步，遠處喧囂漸漸模糊。金黃的銀杏葉鋪了滿地，踩上去沙沙作響。許沐晴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下來。
"謝謝。"她輕聲說，"剛才，還有現(xiàn)在。"
楚修遠從地上撿起一片完美的扇形樹葉，遞給她："大學選修過攝影，所以知道些術語。"
許沐晴接過樹葉，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微涼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顫。"你比他會照顧人多了。"她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又說了這句話。
楚修遠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疑惑："'他'是..."
"許組長！楚工！"行政部小張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游戲環(huán)節(jié)要開始了，總監(jiān)找你們呢！"
回到活動現(xiàn)場，許沐晴發(fā)現(xiàn)多了個陌生面孔。那是個穿酒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熟稔地與楚修遠交談。
"那是市場部新來的蘇總監(jiān)，"實習生小雨湊過來八卦，"聽說和楚工是大學同學，剛從國外調(diào)回來。"
蘇薇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成熟女性的魅力。她說話時會不經(jīng)意地碰觸楚修遠的手臂，而他似乎習以為常。
"沐晴，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創(chuàng)意部的同事招呼她。
許沐晴剛坐下就后悔了——林驍也在圈子里，而酒瓶第一輪就指向了她。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林驍笑得意味深長。
"真心話。"許沐晴硬著頭皮選擇。
"你談過幾次戀愛？"林驍?shù)膯栴}引來一陣起哄。
許沐晴咬牙："兩次。"
"哦？"林驍挑眉，"那我是第幾個？"
現(xiàn)場瞬間安靜。許沐晴臉色煞白。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們交往時，林驍經(jīng)常嘲笑她缺乏情趣，連親吻都害羞。
"游戲規(guī)則是提問者不能追問。"楚修遠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市場部蘇總監(jiān)正好有個項目問題想請教林攝影師。"
蘇薇會意地接過話題，流暢地談起秋季廣告拍攝計劃。林驍不得不應付，暫時放過了許沐晴。
天色漸暗，篝火點燃。許沐晴借口頭疼提前回房，卻在走廊被林驍堵住。
"躲我？"他撐住墻壁將她困在角落，"聽說你現(xiàn)在喜歡技術宅？那個楚什么的看著就無趣。"
許沐晴聞到他身上的酒氣："讓開。"
"裝什么清高？"林驍冷笑，"當年是誰在我身下..."
"許組長，您的房卡落在餐廳了。"楚修遠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林驍悻悻地退開。楚修遠站在三步之外，手里確實拿著她的房卡。
"謝謝。"許沐晴快步走向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楚修遠等她安全進門才離開。門關上后，許沐晴滑坐在地，抱緊雙膝。手機震動，是楚修遠發(fā)來的消息：「需要的話，明早我可以先送你回城。」
她回復：「謝謝，你比他懂事多了?！?/p>
發(fā)完才意識到，這是今晚第三次用類似的評價。楚修遠沒有回復，對話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反復出現(xiàn)又消失，最終歸于沉寂。
窗外，蘇薇的笑聲隱約傳來："楚修遠，這么多年你還是這么愛多管閑事..."
許沐晴把臉埋進掌心。團建還有兩天，而她已經(jīng)精疲力盡。
次日早餐時，許沐晴刻意晚到。餐廳里只剩零星幾人，楚修遠坐在靠窗位置看書，面前擺著兩份早餐——一份動過的，一份完好的。
見她進來，他合上書推過那份完好的："趁熱吃。"
煎蛋還是溫的，培根脆度剛好。許沐晴驚訝地發(fā)現(xiàn)都是自己平時在公司常點的搭配。
"今天有登山活動，"楚修遠說，"你..."
"我請假。"許沐晴急忙說，"在房間處理方案。"
他點點頭，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紙袋："山莊信號不好，這是移動WiFi。"
許沐晴接過，紙袋上印著某科技公司的logo，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品牌。"這是..."
"測試產(chǎn)品。"楚修遠輕描淡寫，"密碼是你工號。"
許沐晴怔住。他怎么會記得她工號？
楚修遠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技術部要記所有部門緊急聯(lián)系人。"他起身收拾餐盤，"有需要隨時聯(lián)系。"
他離開后，許沐晴打開紙袋，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WiFi設備，還有一小盒胃藥和寫著"一日三次"的便簽。她昨天隨口提過胃不舒服，他竟然記得。
窗外傳來集合的哨聲。透過玻璃，她看見蘇薇自然地挽上楚修遠的手臂，而他并沒有拒絕。兩人并肩走向登山隊伍的背影，莫名刺眼。
許沐晴低頭戳著煎蛋，突然沒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