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來的第一天,我媽就把我堵在屋里,逼我交出所有返城的物資?!傲滞?,
你弟弟要結(jié)婚,女方要三轉(zhuǎn)一響!你那些布料、手表、自行車票,全都拿出來!”“還有,
隔壁王科長家的兒子看上你了,雖然人胖了點,但他媽說了,只要你嫁過去,
就能讓你弟弟頂替你的工作!”我看著她貪婪的嘴臉,和我那個躲在門后偷聽的廢物弟弟,
只覺得一陣惡心。上一世,我就是這樣被他們榨干最后一滴血,最后病死在小黑屋里。
這一世,我絕不重蹈覆轍。我摸了摸手腕上滾燙的胎記,那里面是我囤積了滿當(dāng)當(dāng)?shù)目臻g。
我冷笑一聲,當(dāng)著他們的面,背起早就收拾好的行囊?!澳銈兊乃惚P打得真響。不過,
工作我已經(jīng)辭了。人,我也準(zhǔn)備嫁了?!薄拔乙S軍,嫁給駐地那個沒人要的啞巴,陸晏。
”1.我媽當(dāng)場就炸了?!澳阏f什么?你瘋了!林晚!那個陸晏是個啞巴!
還是個克親的孤兒!你嫁給他,不是往火坑里跳嗎?”她尖利的嗓音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我那個寶貝弟弟林強(qiáng)也從門后沖了出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敖悖∧悴荒芗藿o一個啞巴!你嫁給王科長的兒子,
我的工作就有著落了!你怎么能這么自私?”自私?聽到這個詞,我簡直氣笑了。上一世,
我為了這個家,為了這個弟弟,付出了我的一切。我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
把每個月省下來的津貼全部寄回家。返城后,我把唯一的工作名額讓給了他,自己去打零工,
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他結(jié)婚的彩禮,是我熬夜給人做衣服換來的。他孩子的奶粉錢,
是我賣血換來的??山Y(jié)果呢?我積勞成疾,病倒在床,他們嫌我是個累贅,
把我關(guān)在雜物間里,每天只給一碗餿掉的稀飯。我活活病死、餓死的時候,我的好弟弟,
正用我換來的錢,在外面花天酒地。而我的好媽媽,正忙著給她的寶貝孫子做新衣服,
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重活一世,我怎么可能還犯同樣的蠢?“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我冷冷地推開擋在我面前的林強(qiáng),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工作我已經(jīng)辭了,你們也別想了。
從今天起,我林晚,跟你們這個家,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薄澳愀?!”我媽氣得渾身發(fā)抖,
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孝女!我白養(yǎng)你這么大了!你要是敢踏出這個家門,
我就……我就去你單位鬧!去街道鬧!說你不孝!我看你以后怎么做人!”“隨便你。
”我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反正工作我辭了,人我也要走了。你們要去哪兒鬧,
是你們的自由?!蔽覒械迷俑麄儚U話,直接拉開門就要走。林強(qiáng)見狀,急了,
伸手就來抓我的包裹。“把東西留下!那些票證都是家里的!”我眼神一厲,
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鞍 绷謴?qiáng)發(fā)出一聲慘叫,疼得臉都白了。
我這幾年在鄉(xiāng)下,什么農(nóng)活沒干過?力氣比他這個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廢物大多了?!傲謴?qiáng),
我警告你。這些東西,是我用青春和汗水換來的,跟你,跟這個家,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
再敢動手動腳,我就打斷你的手?!蔽业难凵癖涞孟竦蹲?,林強(qiáng)被我嚇得一哆嗦,
下意識地松了手。我媽見寶貝兒子被欺負(fù),瘋了似的撲過來要打我,被我側(cè)身躲過。
“反了天了!你這個白眼狼!”我沒再理會她的叫罵,
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窒息了二十多年的家。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渾身的枷鎖都被掙脫了。去駐地的路,我還記得。至于陸晏……上一世,
我病得快死的時候,模模糊糊聽人說起過他。說那個沒人要的啞巴孤兒,后來立了大功,
成了了不得的大人物。所有曾經(jīng)看不起他、嘲笑他的人,最后都只能仰望他。
只是他終身未娶,一個人孤獨終老。當(dāng)時我還在想,如果當(dāng)初我有選擇,
我寧愿嫁給這樣一個沉默可靠的男人,也比被所謂的親人吸血至死要好。沒想到,
老天真的給了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jī)會。陸晏,這一世,我來找你了。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
不如,就湊在一起,搭個伙,過日子吧。2.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綠皮火車,
又轉(zhuǎn)了兩趟長途汽車,終于在第三天傍晚,抵達(dá)了陸晏所在的邊防駐地。
這里比我想象的還要偏遠(yuǎn)荒涼,放眼望去,除了連綿的山,就是戈壁。哨兵攔住了我,
問我找誰?!拔艺谊戧?,我是他的……對象?!蔽艺f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頰有些發(fā)燙。
哨兵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打量著我,那眼神里有驚訝,有懷疑,還有一絲同情。
“你等一下,我需要去核實?!彼D(zhuǎn)身跑進(jìn)了崗哨亭打電話。我站在原地,
能感覺到周圍不少軍人投來的好奇目光,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翱?,
那姑娘是來找陸晏的?”“不會吧?陸晏那個啞巴,還能找到這么水靈的對象?
”“城里來的吧,看那身段,那皮膚……可惜了,怎么就看上個啞巴。
”這些話一字不落地飄進(jìn)我的耳朵,我卻毫不在意。啞巴又如何?上一世我嫁的那個男人,
能說會道,花言巧語,最后還不是把我推進(jìn)了火坑。很快,
一個穿著干部制服的中年男人跟著哨兵走了出來,他應(yīng)該就是這里的政委。
“你就是林晚同志?”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帶著審視。“是的,政委好。”我站得筆直,
不卑不亢?!澳阏f你是陸晏的對象?”政委皺了皺眉,“據(jù)我們所知,陸晏同志一直是單身,
也從未向組織上報過有對象的事情?!薄拔覀兪羌依锝榻B的,還沒來得及上報。
”我早就想好了說辭,“這次來,就是想把關(guān)系定下來,申請隨軍。
”政委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小林同志,你可想清楚了?陸晏同志的情況……有些特殊,
他不會說話,交流上會有很大的障礙。而且我們這里的條件非常艱苦,你一個城里來的姑娘,
怕是吃不消?!边@是在勸退我了。我心里明白,他們是怕我一時沖動,將來后悔了,
又鬧出什么事端來?!罢?,我想得很清楚?!蔽业恼Z氣無比堅定,“我愿意嫁給他,
也愿意在這里隨軍,再苦再累我都能克服?!闭粗覉詻Q的樣子,沉默了片刻,
最后嘆了口氣?!昂冒?,那你跟我來。我們先找陸晏同志本人核實一下情況。
”我跟著政委往營區(qū)里走,一路上,幾乎所有人都對我行注目禮。終于,在訓(xùn)練場的一角,
我看到了他。陸晏。他正赤著上身,和其他士兵一起進(jìn)行格斗訓(xùn)練。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身上,
勾勒出他流暢而充滿爆發(fā)力的肌肉線條。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滑落,
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強(qiáng)烈的、野性的荷爾蒙氣息。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緊抿,
眼神像鷹一樣銳利。即使是重生,再次見到他,我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上一世,
我只在遠(yuǎn)處見過他一次,他穿著軍裝,沉默地走在人群中,像一棵孤高的松。而此刻的他,
充滿了力量和生命力,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政委喊了一聲:“陸晏,你過來一下!
”陸晏聞聲,停下了動作。他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地愣住了。
那雙深邃的眼睛里,充滿了困惑和探究。他邁開長腿,朝我們走來。他很高,
我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陸晏,這位林晚同志,說是你的對象,特地從城里來找你,
還要申請隨軍。有這回事嗎?”政委開門見山地問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晏身上。
我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這是我的一場豪賭,如果他否認(rèn),那我今天就得灰溜溜地離開。
陸晏的目光從政委臉上,緩緩移到我的臉上。他的眼神很復(fù)雜,我看不懂。我迎著他的目光,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他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
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娶我,好嗎?”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訓(xùn)練場上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他不能說話,只能用手勢或者點頭搖頭來回應(yīng)。
我看到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就在我以為他要搖頭的時候,他卻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
對著我,緩緩地,鄭重地,點了點頭。3.整個訓(xùn)練場都炸了。“我靠!陸晏點頭了!
”“他真的有對象?還是這么漂亮的城里姑娘?
”“這世界太玄幻了……”政委也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推了推眼鏡,
再次確認(rèn)道:“陸晏同志,你的意思是,你承認(rèn)林晚同志是你的對象?”陸晏又一次,
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里。賭贏了。政委看著我們倆,
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最后還是揮了揮手,“行吧。既然你們雙方都承認(rèn),
那組織上也不好說什么。不過結(jié)婚是大事,你們要慎重考慮?!彼D了頓,
又對我說:“小林同志,你跟我去招待所住下,
明天我再找你們詳細(xì)談?wù)劷Y(jié)婚和隨軍的申請事宜?!薄爸x謝政委?!蔽腋屑さ卣f道。
陸晏一直沉默地站在旁邊,直到政委要帶我離開,他才忽然動了。他快步上前,
脫下自己搭在肩上的軍裝外套,動作有些僵硬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外套還帶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汗味,混合著一股陽光的味道,將我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我愣住了,抬頭看他。他的臉在夕陽下顯得有些不真實,耳朵尖似乎有點紅。他沒有看我,
只是用手指了指我的包裹,又指了指他自己。意思是,他要幫我拿。我心里一暖,
把包裹遞給了他。他接過去,輕松地甩在肩上,然后就那么沉默地跟在我和政委身后,
送我去招待所。一路上,他始終和我保持著半步的距離,像一個沉默的守護(hù)者。到了招待所,
政委交代了幾句就先走了。房間里只剩下我和陸晏。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我絞著手指,
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把包裹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站在那里,看著我,一言不發(fā)。
他的目光太有穿透力,看得我有些不自在?!澳莻€……今天,謝謝你?!蔽倚÷暤卣f道,
“我知道很突然,給你添麻煩了?!彼麚u了搖頭,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
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我?!盀槭裁矗俊弊舟E蒼勁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樣。
我明白他問的是什么。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選擇他?我猶豫了一下,
還是決定說出一部分實話:“因為我的家人,想把我賣了,換我弟弟的工作。
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所以逃了出來。我聽說過你,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值得托付。
”我沒有提重生的事,那太匪夷所思。他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在分辨我話里的真假。良久,
他又在本子上寫道:“你不怕嗎?我不會說話?!蔽铱粗难劬?,認(rèn)真地回答:“不怕。
嘴巴會騙人,但心不會。而且,我覺得你很好。”這句是我的真心話。
一個能為了國家在邊防線上默默奉獻(xiàn)的人,能壞到哪里去?他看著我,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他又寫:“這里很苦?!蔽倚α耍骸拔也慌鲁钥??!鄙弦皇?,什么苦我沒吃過?和他在一起,
再苦也比在那個家里強(qiáng)。他沒再說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走到門口,他又停住了腳步,回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軍用水壺,又指了指我的嘴。
是在提醒我喝水。我點點頭,他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
我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空了,一下子癱坐在床上??偹闶?,邁出了第一步。
我抱著他留下的、還帶著他體溫的外套,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陸晏,從今以后,
我們就是戰(zhàn)友了。4.第二天,我和陸晏被政委叫到了辦公室。經(jīng)過一番詳細(xì)的談話和審查,
我們的結(jié)婚申請被批準(zhǔn)了。速度快得驚人。我后來才知道,陸晏因為表現(xiàn)突出,
早就夠了結(jié)婚的資格,只是他個人一直沒有意愿?,F(xiàn)在我主動送上門來,
部隊自然是樂見其成。我們?nèi)ユ?zhèn)上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拍了一張合照。照片上,他穿著軍裝,
坐得筆直,表情嚴(yán)肅,而我穿著一件白襯衫,扎著兩個辮子,努力地笑著,
頭微微向他那邊靠攏??粗菑埣t色的結(jié)婚證,我還有些恍惚。我就這樣,把自己嫁了。
嫁給了一個只見過兩面的“啞巴”男人。回到部隊,陸晏直接帶我去了他的宿舍。
那是一間很小的單人房,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柜子,就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簡單,
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家?!耙院?,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蔽倚χ鴮λf,
努力讓氣氛不那么沉重。他點了點頭,從柜子里抱出一床嶄新的軍被,鋪在床上。
床是單人床,很窄。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yán)肅的問題,晚上我們……要怎么睡?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陸晏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鋪床的動作一頓,耳朵又紅了。
這個男人,看著高大硬朗,怎么這么愛臉紅。我正想著,就看到他把被子鋪好后,
又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卷鋪蓋。他在地上打地鋪。我心里松了口氣,又有點說不出的失落。
我們雖然領(lǐng)了證,但終究還是陌生人。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著手布置我們的小家。
陸晏白天要去訓(xùn)練,我就一個人忙活。房間太小,東西沒地方放。我趁著沒人的時候,
偷偷從我的空間里拿出一些東西。我拿出了一塊漂亮的碎花布,做成了窗簾和桌布,
房間里一下子就溫馨了起來。我拿出了一面小鏡子,掛在墻上。我還拿出了兩個搪瓷杯,
上面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的字樣,一個給他,一個給我。最重要的是,我拿出了很多吃的。
大米,白面,臘肉,雞蛋,還有各種調(diào)味品。這個年代物資匱乏,
部隊里的伙食也是粗茶淡飯。我不能讓我的新婚丈夫還餓著肚子。
軍嫂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這個新來的“異類”。她們?nèi)齼蓛傻鼐墼诓贿h(yuǎn)處,
對著我的房間指指點點?!翱匆姏],就是她,嫁給陸啞巴那個?!薄皣K嘖,
城里人就是不一樣,還會搗鼓這些花里胡哨的?!薄坝惺裁从??
還不是跟著個啞ба過苦日子。你看她那窗簾,料子那么好,肯定把家底都帶來了。
”“我聽說她是為了逃家才來的,八成是在家里犯了什么事。”這些酸言酸語,
我聽見了也只當(dāng)沒聽見。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管別人怎么說。傍晚,陸晏訓(xùn)練回來,
一推開門就愣住了。他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
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那鍋正冒著熱氣的白米飯和旁邊一盤香噴噴的臘肉炒蒜苗時,他徹底呆住了。
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我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笑著說:“回來了?
快洗手吃飯?!彼皖^看著我,眼神復(fù)雜得像一潭深水。那晚,他吃了很多,三大碗米飯,
一盤菜幾乎都是他吃的。他吃飯的樣子很安靜,但速度很快,看得出來是餓壞了。吃完飯,
他主動收拾碗筷去洗。我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在狹小的水槽前忙碌,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
這,就是家的感覺嗎?5.和陸晏的同居生活,在一種奇異的沉默中展開。他話很少,
應(yīng)該說,是根本不說話,我們所有的交流都靠手勢和紙筆。但奇怪的是,
我并不覺得溝通有障礙。很多時候,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我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而他,
似乎也總能精準(zhǔn)地get到我的需求。這種默契,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直到那天,
我才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那天我來例假了,肚子疼得厲害,蜷在床上不想動。這個年代沒有紅糖,
更別提什么止痛藥了。我只能忍著。我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有碗熱乎乎的紅糖姜茶就好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我根本沒指望能實現(xiàn)。陸晏那天正好沒有訓(xùn)練任務(wù),他坐在桌子前看書,很安靜。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了起來,什么也沒說就出去了。我以為他是有事,也沒在意。
大概一個小時后,他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個小紙包。他把紙包打開,里面是紅褐色的粉末。
是紅糖!我震驚地看著他。這個年代紅糖是稀罕物,需要用票買,他是從哪兒弄來的?
他沒解釋,只是默默地走進(jìn)簡易的廚房,燒水,切姜,然后把紅糖和姜片一起放進(jìn)鍋里煮。
很快,一股辛辣又香甜的味道就飄滿了整個小屋。他把煮好的紅糖姜茶倒在我的搪瓷杯里,
端到床邊遞給我。我捧著溫?zé)岬谋?,看著他,心里翻江倒海?/p>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這個?”我忍不住問。他只是搖了搖頭,然后指了指我的肚子,
又做出一個痛苦的表情。意思是,他看我肚子疼,猜到的。是這樣嗎?
我半信半疑地喝著紅糖姜茶,暖意從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連小腹的墜痛都緩解了不少。
我看著他坐回桌前,重新拿起書,側(cè)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我的心里,
第一次對他產(chǎn)生了除了感激之外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件事之后,
類似的事情又發(fā)生過幾次。我有天晚上睡覺,覺得被子有點薄,半夜被凍醒了。
我心里嘀咕著:“這鬼天氣,也太冷了,得想辦法弄床厚被子?!钡诙?,
陸晏從后勤處抱回來一床嶄新的、厚實的軍被。他說,是多余的,看我們被子薄,
就申請了一床。還有一次,我看著窗外光禿禿的墻壁,
心里想著:“要是在這兒種點爬山虎就好了,夏天還能遮陰?!苯Y(jié)果沒過幾天,
陸晏就從山里挖回來幾株藤蔓植物,種在了我們的窗下。一次是巧合,兩次是默契,
三次四次……就是詭異了。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蟲,我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我開始懷疑,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異功能?比如……讀心術(shù)?這個念頭一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太荒謬了。但除了這個解釋,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我決定,要試探他一下。
6.我選擇了一個他最放松的時候進(jìn)行試探。晚上,他照例在燈下看書,
看的是一本關(guān)于機(jī)械維修的專業(yè)書籍,看得非常專注。我坐在床上,假裝在縫衣服,
實際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我深吸一口氣,在心里,用最清晰的意念,
對著他的背影默念:“陸晏,如果你能聽見我心里說話,你就……你就撓一下你的左邊耳朵。
”我死死地盯著他。一秒,兩秒,三秒……他一動不動,連坐姿都沒有變一下。
看來是我想多了。我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異想天開。什么讀心術(shù),
都是小說里才有的情節(jié)。我放下心里的戒備,繼續(xù)縫著手里的衣服,腦子里開始胡思亂想。
“唉,不想了,還是想想明天吃什么吧。好久沒吃肉包子了,白白胖胖的大肉包,
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香死了……”我正幻想著,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見,坐在那里的陸晏,
喉結(jié)不自覺地上下滑動了一下。他……咽了口水?我的心猛地一跳。
難道……我決定再試一次,這次要來個狠的。我看著他寬闊的后背,
心里又開始默念:“陸晏,我好像看到你身后窗戶外面有個人影!是個穿白衣服的女人!
”這個年代的人,多少都有點迷信,尤其是在這荒山野嶺的。我就不信他沒反應(yīng)!果然,
我的念頭剛落,陸晏看書的動作就僵住了。他的后背,瞬間繃得像一塊鐵板。然后,
他猛地轉(zhuǎn)過頭,凌厲的目光“刷”地一下射向我身后的窗戶!那眼神,警惕、銳利,
充滿了軍人的殺氣!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沒有。他看了一眼,又猛地轉(zhuǎn)回頭,
目光如炬地鎖定了……我。四目相對。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他的眼神,
不再是平時的沉默和溫和,而是充滿了震驚、探究,還有一絲……被揭穿的慌亂。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完了。這下玩脫了。他肯定知道我在試探他了。我緊張得手心冒汗,
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么收場。屋子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誰也沒有先開口,或者說,誰也沒有先動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終于,他動了。他緩緩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
高大的身影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籠罩著我。他走到床邊,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像一只被老鷹盯上的兔子。他會怎么做?是會生氣,
還是會……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拿走了我腿上的針線筐,放在一邊。
然后,他坐在了床沿上,拿起旁邊桌上的紙和筆,低頭,開始寫字。沙沙的寫字聲,
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寫了很久,他才停下筆,
把本子遞給了我。我顫抖著手接過本子。上面只有一句話,卻讓我瞬間瞪大了眼睛?!笆堑模?/p>
我能聽見。”7.是的,我能聽見。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開。
他真的……真的能讀心!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震驚地看著他,
半天說不出話來。而他,只是平靜地回望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yīng)。過了好久,
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開口:“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拿起筆,
又在本子上寫道:“一直都可以。天生的?!碧焐摹液鋈幌肫鹉切╆P(guān)于他的傳聞,
說他克親,是個孤兒。一個從小就能聽見別人內(nèi)心所有想法的孩子……他該是怎樣長大的?
那些惡意的、嫌棄的、不耐煩的念頭,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那該是多么痛苦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