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在晨曦中,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
溫翎將貍焰的尸體埋在礦道外的一棵歪脖子樹下。
她沒立碑。
她自己,就是它的墓碑。
她轉身,走向那座城。
左肩的傷口用布條胡亂勒緊,滲出的血染紅了半邊衣衫。
痛楚是最好的清醒劑。
皇宮,禁衛(wèi)森嚴。
溫翎的眼中,沒有漏洞,只有需要被創(chuàng)造的漏洞。
一刻鐘后,皇宮西側的柴房燃起大火。
濃煙滾滾,直沖天際。
警鐘大作,衛(wèi)兵的奔走呼喝聲撕裂了清晨的寧靜。
溫翎如一道鬼魅,貼著騷亂反方向的陰影,翻過高墻,無聲落入宮城深處。
冰冷的瓦片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
凌淵。
她需要一個答案。
但她低估了火情引來的反應速度。
一隊裝備精良的禁軍,以一種高效得可怕的陣型,迅速封鎖了她所在的區(qū)域。
為首的校尉,眼神銳利如鷹,戰(zhàn)術手勢精準而致命。
溫翎的心猛地一沉。
這種圍獵陣型,她見過。
在“銜尾蛇”的內部訓練里。
她被發(fā)現(xiàn)了。
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踏入了別人的狩獵場。
唯一的退路,指向一座燈火通明的閣樓。
皇家書庫。
她沒有選擇,閃身而入。
巨大的書架如同一座座山巒,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
門外,禁軍的腳步聲已經(jīng)將這里包圍。
“都尉有令!刺客已入書庫,封死所有出口,寸寸搜查!”
一個冰冷的聲音下達了命令。
他們甚至沒有試圖沖進來,而是選擇將她困死在這里。
溫翎屏住呼吸,藏身于一排巨大書架的頂端橫梁上,身體與陰影融為一體。
火把的光,將一排排書架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如同扭曲的牢籠。
時間,在心跳的間隙中流逝。
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的視線,在書架上飛速掠過。
歷史、地理、兵法……
最終,定格在角落里一個毫不起眼的分類上。
《亡國錄》。
其中一冊,書脊上用古篆寫著兩個字——楚。
一道電光,劈開腦中迷霧。
胸口的玉佩,冰冷堅硬。
上面繁復的符文,她一直以為是裝飾。
但如果,用“銜尾蛇”的最高級加密法“三重嵌套變位法”來解讀呢?
她的腦子,在此刻變成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
符文的結構,楚國皇室的秘辛,加密算法的邏輯……
無數(shù)信息流在腦中碰撞、重組。
一個驚天的秘密,在她眼前展開。
楚國公主,溫翎。
玉佩,名為“星演”。
它不是什么能預見未來的神物。
它是鑰匙,也是一臺戰(zhàn)爭推演器。
只要輸入足夠的情報,它就能模擬出最精準的戰(zhàn)場局勢,推演出任何一場戰(zhàn)爭的勝負。
得玉佩者,得天下。
這句話不是預言。
是說明書。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書庫深處傳來。
不是外面的禁軍。
溫翎的身體瞬間繃緊到極致。
這里面,還有人!
在她做出反應之前,一只手從背后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臂如鐵鉗般鎖住了她的身體。
力量上的絕對壓制。
這個氣息……
凌淵!
溫翎的瞳孔驟然收縮,放棄了所有掙扎。
“噓?!?/p>
凌淵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低沉而危險。
他沒有看她,而是看向書庫門口。
那名禁軍校尉,正帶人準備破門。
凌淵的右手,在溫翎眼前,做了一個極其隱蔽的手勢。
食指與中指交叉,輕輕敲擊了兩下。
“安全,任務繼續(xù)?!?/p>
溫翎的心,沉到了谷底。
門口的校尉看到手勢,動作一滯,隨即大喝一聲。
“刺客不在此處!去東邊的清寧宮搜!”
整隊禁軍,令行禁止,迅速撤離。
書庫,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凌淵松開了她。
溫翎猛地轉身,拉開距離,手中的短刃對準了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冰。
“清理者,是開胃菜?!?/p>
凌淵無視她的刀鋒,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你的表現(xiàn),勉強及格?!?/p>
他的眼神像在評估一件物品,冰冷,透徹。
“我需要一個能看懂說明書的人,而不是一個只配當鑰匙的亡國公主。”
溫翎握著刀的手,微微收緊。
“大皇子秦長歌?”
她吐出一個名字。
凌淵的嘴角,終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像是贊許。
“聰明人,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p>
“他想用我,扳倒皇帝?!?/p>
“而我,”凌淵向前一步,逼近她,“想用你,啟動‘星演’?!?/p>
他盯著她的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飾的野心和……瘋狂。
“現(xiàn)在,棋盤已經(jīng)為你擺好,棋子也遞到了你的手上?!?/p>
“你的第一個選擇題——”
“是跟我合作,你復仇,我得到我想要的?!?/p>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
“還是,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這枚楚國的‘棋子’,交到皇帝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