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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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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小區(qū)所有住戶聲稱我家根本不存在妻子與女兒, 只有我一人常年對空氣自言自語,

監(jiān)控與戶籍系統(tǒng)均證實了眾人的一致說法, 正當(dāng)我瀕臨崩潰時,

卻在深夜接到陌生來電: “爸爸,我們被塞進墻壁里了,

物業(yè)正在鑿開你家臥室——”---——電話鈴聲是那種老式轉(zhuǎn)盤電話的尖銳嘶鳴,

一聲接著一聲,像一根冰冷的針,直直扎進太陽穴。我猛地睜開眼,黑暗濃稠得化不開。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發(fā)痛。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味道。灰塵?

還是別的什么?說不清。冷意順著裸露的胳膊爬上來,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旁邊的被窩是空的。涼的。“曉蕓?”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在死寂的臥室里撞了一下,彈回來,微弱得可憐。沒有回應(yīng)。只有那電話鈴,

還在不知疲倦地響著,穿透墻壁,帶著一種執(zhí)拗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迫切。

我摸索著擰開臺燈?;椟S的光線驅(qū)散一小片黑暗,家具投下扭曲拉長的影子。床的另一側(cè),

枕頭平整,被子沒有一絲褶皺。像是一整夜,甚至更久,都沒人躺過。不對。我甩了甩頭,

試圖驅(qū)散那針扎似的頭痛和盤桓不去的睡意。曉蕓昨晚明明就睡在這里。女兒小雨也是,

在她自己的房間里,臨睡前還纏著我講了個海底小縱隊的故事。那電話……它還在響。

固執(zhí)得近乎瘋狂。誰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凌晨…三點?我瞥了一眼鬧鐘,

熒光指針指向的位置讓那股寒意更重了。我掀開被子,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蛷d更黑,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電話機在茶幾上,

老舊的機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慘白,聽筒在手心里震動著,發(fā)出持續(xù)的、刺耳的鳴響。

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心臟莫名地縮緊。深吸一口氣,我拿起了聽筒?!拔??

”線路那頭是某種空洞的嗚咽聲,像是風(fēng)穿過極窄的縫隙,

又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的、極度壓抑的抽泣。電流的雜音滋滋作響?!拔??誰啊?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帶著睡意和被打擾的焦躁,但更深處,

是一種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慌。那嗚咽聲停頓了一下。然后,

一個極其細微、扭曲變形、卻無比熟悉的聲音穿透雜音,

斷斷續(xù)續(xù)地擠進我的耳朵:“爸…爸……”是小雨!我的血液瞬間凍住了,又猛地沸騰起來。

“小雨?!你在哪?!媽媽呢?!”“爸…爸……”她的聲音飄忽不定,裹挾著劇烈的干擾,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深水里艱難浮起的氣泡,

“…墻…墻壁里……他們……把我們……塞進……”雜音猛地加劇,吞噬了她的聲音,

變成一種尖銳的、非人的嘯叫?!靶∮??!什么墻壁?!你說清楚!你在哪里打電話?!

”我對著話筒大吼,手指死死攥著聽筒,骨節(jié)發(fā)白。嘯叫聲低了下去,

她那破碎的、充滿極致恐懼的音節(jié)再次拼湊出來,這一次,

清晰得讓人血液倒流:“……物業(yè)……他們……鑿開了……你的臥室……墻……”咔噠。

電話斷了。忙音響起。單調(diào),冗長,無窮無盡。我僵在原地,握著發(fā)出忙音的電話聽筒,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嗡嗡作響。墻壁里?物業(yè)?鑿開我的臥室?荒謬絕倫!

我猛地扔下電話,像扔掉一塊燒紅的烙鐵,轉(zhuǎn)身就往臥室沖。心臟狂跳得快要炸開,

太陽穴的血管突突地跳。臥室里,臺燈還亮著,一切如常。墻壁是米黃色的涂料,

掛著我們的婚紗照,曉蕓笑靨如花,靠在我身邊。平整,光滑,沒有任何異常。

我撲到靠外側(cè)的那面墻,手掌瘋狂地拍打著墻面,耳朵貼上去聽。實心的。沉悶的回響。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沒有鑿擊聲,沒有哭喊,什么都沒有。是夢?一個極度逼真的噩夢?

因為最近太累了?我靠著墻壁滑坐到地上,汗水浸濕了睡衣,冷冰冰地貼在背上。我抱住頭,

試圖讓那驚濤駭浪般的恐慌平息下去。一定是夢。小雨和曉蕓肯定只是……只是出去了?

或者回了娘家?對,昨晚好像聽曉蕓提過一句,

說今天想帶小雨回去看看……我努力給自己尋找合理的解釋,

但電話里小雨那充滿恐懼的、扭曲的聲音,像毒蛇一樣鉆進我的腦海,盤踞不去。

“爸爸……墻壁里……”就在這時——篤。一聲悶響。極其輕微,仿佛來自極深處。

我猛地抬頭,全身肌肉繃緊。篤。篤。不是幻覺。聲音就是從墻壁里傳來的!沉悶,

間隔均勻,像是……像是有人用什么東西,在很有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混凝土。

伴隨著那敲擊聲,還有一種極其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像是金屬在刮擦水泥。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冷汗瞬間濕透全身。不是夢!我連滾爬爬地沖出臥室,腦子里一團亂麻,

只有一個念頭瘋狂閃爍——報警!對!報警!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

110這三個數(shù)字按了兩次才按對。“喂!110嗎?!我要報警!我女兒!我妻子!

她們可能被……被埋在墻里了!在我家臥室!有人正在鑿墻!你們快來!快??!

”我語無倫次,聲音嘶啞變形。接警員的聲音保持著程式化的冷靜:“先生,請您冷靜一點,

說一下您的具體地址?!蔽绎w快地報出小區(qū)名和樓棟門牌號。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只能聽到鍵盤敲擊聲。然后,接警員的聲音再次響起,那絲程式化的冷靜里,

似乎多了一點別的東西……像是……疑惑?“先生,您確認是錦繡花園小區(qū),

7棟一單元402室嗎?”“確認!百分之百確認!快派人來!”“先生,

”接警員的語氣變得異常慎重,“根據(jù)我們的系統(tǒng)顯示,您登記的戶籍地址,

以及該房產(chǎn)的業(yè)主信息顯示,該住戶長期只有一名男性居住,名叫林軒。登記信息里,

并沒有您提到的妻子和女兒?!蔽业拇竽X“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笆裁础裁匆馑??

你胡說什么!我有老婆孩子!我女兒剛上幼兒園!你們系統(tǒng)出問題了??!

”我對著電話咆哮起來,恐懼和憤怒交織著沖上頭頂?!跋壬埬潇o。我們核實過信息。

而且……”接警員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大約十分鐘前,

我們剛接到您所在小區(qū)物業(yè)和多位居民的聯(lián)合報警,稱402的住戶,也就是您,

長期行為異常,經(jīng)常深夜喧嘩,并且……持續(xù)對空氣自言自語,聲稱有并不存在的妻女,

嚴(yán)重擾鄰。我們已有巡邏警員在前往您住處的路上了?!弊匝宰哉Z?不存在?

手機從我失去力氣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開來。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猛地轉(zhuǎn)身,瘋狂地沖進書房,

從鎖著的抽屜最深處翻出家庭相冊,抖著手攤開。照片上……只有我。公園里,

我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對著鏡頭傻笑,旁邊的位置空著。餐廳里,我面前放著兩份餐具,

對面空無一人。就連那張我認為是全家福的照片——我坐在沙發(fā)上,手臂做出環(huán)抱的姿勢,

對著空無一人的身旁微笑……而懷里,空空如也。我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不!不是這樣的!我跌跌撞撞地撲到電腦前,開機,

打開云端存儲。我和曉蕓的婚紗照電子版……文件存在,但預(yù)覽圖是一片空白。點開,

顯示“文件已損壞”。小雨的出生證明掃描件……同樣無法打開。手機通訊錄里,

“老婆”和“寶貝”的號碼,變成了空號。社交平臺上,所有關(guān)于她們的動態(tài)、評論、互動,

全部消失了。我的賬號像是一個孤獨患者的獨幕劇。

整個世界都在無聲地、殘酷地告訴我一個事實——林曉蕓和林雨,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啊——?。?!”我抱住頭,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嚎,無法思考,無法理解。

那墻壁里的敲擊聲不知何時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細微的、濕漉漉的摩擦聲,

若有若無。砰!砰!砰!沉重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像重錘砸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林先生!開門!我們是派出所的!請你配合一下!”門外傳來嚴(yán)厲的男聲。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打開門。門外站著兩名警察,面色嚴(yán)肅。

他們的身后,是小區(qū)物業(yè)經(jīng)理和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手里提著工具箱的維修工模樣的人,

再后面,是幾張熟悉的鄰居的臉,他們探著頭,

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厭惡和一種……看瘋子般的憐憫?!熬焱?!你們來得正好!他們!

他們都說我老婆孩子不存在!她們就在墻里!剛才我女兒還打電話給我!你們聽!

你們聽墻里面的聲音!”我激動地指著臥室方向,語無倫次。為首的警察眉頭緊鎖,

打量了一下我蒼白失態(tài)的樣子,對物業(yè)經(jīng)理使了個眼色。物業(yè)經(jīng)理上前一步,

臉上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安撫式的表情:“林先生,您冷靜點。您看,您又出現(xiàn)幻覺了。

這棟樓隔音很好,墻體都是實心的承重墻,怎么可能有人在里面?

您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您的公司……”“不是幻覺??!

”我歇斯底里地打斷他,“你們進去聽!就在那面墻!有聲音!我女兒在里面!求求你們!

鑿開它!鑿開看看??!”警察示意我冷靜,他們走進屋子,刻意避開了我,

在臥室門口側(cè)耳傾聽。一片寂靜。幾分鐘后,他們走出來,對視一眼,搖了搖頭?!傲窒壬?,

我們什么聲音都沒聽到。”警察的語氣緩和了些,但帶著不容置疑的結(jié)論,

“您的戶籍和房產(chǎn)信息我們都核實過了,確實只有您一人。您的鄰居們也都可以作證,

他們從未見過您所謂的妻子和女兒,只看到您經(jīng)?!粋€人進出,有時會對著空氣說話。

”后面的一個老太太忍不住插嘴,聲音發(fā)顫:“是啊,小林,

你上次還非說在超市碰到我跟你媳婦聊天,可我根本就沒……沒見過有什么媳婦??!

怪嚇人的……”“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協(xié)助您聯(lián)系精神衛(wèi)生中心……”另一個警察補充道。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我。他們不相信我。沒有人相信我。

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我是一個瘋子。物業(yè)經(jīng)理趁機對維修工擺擺手:“好了,沒事了,師傅們,

麻煩你們白跑一趟,就是點誤會。林先生需要休息?!蹦切┚S修工點點頭,

面無表情地提著工具箱轉(zhuǎn)身下樓。工具箱看起來沉甸甸的。我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看著警察和鄰居們那種混合著警惕和憐憫的眼神,看著這間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我屈服了。或者說,

我的理智終于在那龐大的、無可辯駁的“現(xiàn)實”面前,徹底斷裂了。我低下頭,

聲音嘶啞:“……對不起,可能……可能是我搞錯了。我最近……是有點累。

”警察又交代了幾句,讓我好好休息,有事再聯(lián)系,然后帶著人離開了。

物業(yè)經(jīng)理最后關(guān)上門,那一聲輕響,像監(jiān)獄大門的落鎖。我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上。

整個世界死了般寂靜。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雙腿麻木,

直到窗外的天色開始泛起一絲灰白。我慢慢地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掃過客廳。忽然,

我的視線定格在門口的地墊上。那里,靜靜地躺著一小片東西。我爬過去,撿起來。

那是一小塊濕漉漉的、被踩得有點變形的……粉色橡皮泥。被捏成了歪歪扭扭的小星星形狀。

是小雨昨天下午才在幼兒園手工課上做的!她興高采烈地拿回來,非要塞給我看!

它真實存在!它就在這里!她們存在過!剛才那些維修工……他們不是物業(yè)叫來的!

他們就是電話里說的那些人!他們手里的工具箱……那是鑿墻的工具!他們就在這棟樓里!

他們馬上就要——我像彈簧一樣跳起來,巨大的恐懼和求證的確信感給了我最后的力量。

我沒有時間崩潰了!我沖出家門,沿著樓梯瘋狂向下跑。我不能坐電梯,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從消防通道沖出單元門,隱藏在樓側(cè)一片濃密的冬青灌木后面,死死盯著單元門入口,

肺部像風(fēng)箱一樣劇烈抽動,心臟快要跳出胸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天光又亮了一些。終于,那幾個人出來了。

還是那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男人,提著那些沉甸甸的工具箱。

他們看上去和剛才沒有任何區(qū)別,像是完成了一次最普通的維修工作。

但他們沒有走向物業(yè)辦公室或者小區(qū)大門。

他們徑直走向了小區(qū)角落里那個平時鎖著的、通往地下管網(wǎng)系統(tǒng)的銹蝕鐵門。

其中一人拿出鑰匙,熟練地打開門鎖。就在最后一個人側(cè)身進入、鐵門即將合上的那一瞬間。

地下通道深處吹來的風(fēng),撩起了最后那個工人工具箱的蓋子。盡管光線昏暗,

盡管只有一剎那。我看到了。那工具箱里,根本不是扳手螺絲刀之類的維修工具。那里面,

是一把沾滿暗紅色黏稠污漬的……大號釘槍。旁邊,

塞著一團揉皺的、印著卡通小馬圖案的……淡黃色布料。那是小雨最喜歡的睡衣!

鐵門“哐當(dāng)”一聲,徹底合攏。我的世界,在我眼前,無聲地碎裂、崩塌,

化為一片血紅冰冷的虛無。她們死了。被塞進了墻壁深處。而那些人,

剛剛完成了他們的工作。鐵門合攏的撞擊聲,像一口鐵棺在我耳邊封死。

世界失去了所有顏色和聲音,只剩下視網(wǎng)膜上殘留的影像——那團淡黃色的小馬圖案布料,

蜷縮在黑暗的工具箱里,像一朵被踐踏后枯萎的花。小雨的睡衣。她們死了。

這個認知不是逐漸浮現(xiàn)的,而是像一顆燒紅的子彈,瞬間洞穿了我的顱骨,

將里面所有的掙扎、懷疑、恐懼、乃至殘存的人性,都蒸發(fā)殆盡。

我的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沒有嘶吼,沒有眼淚,甚至沒有呼吸。

我像一截被閃電劈中的枯木,僵立在灌木叢的陰影里,每一塊肌肉都繃緊到了斷裂的邊緣,

卻又死寂得如同墳?zāi)埂4竽X里,那根一直緊繃的、名為“理智”的弦,

終于發(fā)出一聲細微卻清晰的崩斷聲。嗡——隨之而來的不是混亂,

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真空。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鄰居的竊竊私語,警察程式化的盤問,

物業(yè)虛偽的安撫,甚至我自己內(nèi)心瘋狂的辯白與哭嚎……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個事實,

以絕對冰冷的姿態(tài),烙印在每一個神經(jīng)末梢:她們死了。被塞進了墻里。而那些人,

剛剛離開了現(xiàn)場。下一個,就是我。這個念頭像毒蛇的信子,舔過我的脊椎。

我不能死在這里。像一只被隨手摁死的蟲子,無聲無息地消失,

最終成為鄰居們口中又一個“精神失常后不知所蹤”的談資。我得進去。我得……看看她們。

這個想法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溫柔,在我空洞的胸腔里滋生蔓延。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從灌木叢后探出視線。清晨的小區(qū)依舊安靜,遛狗的老人還沒出現(xiàn),

上班的人流尚未涌動。那扇銹蝕的鐵門沉默地嵌在墻角,像一道丑陋的傷疤。它通往地下。

通往答案。通往……她們所在的地方。我沒有選擇從鐵門進入。那太明顯,或許還有監(jiān)控,

或許他們就在里面等著。我的目光投向七號樓的外墻。樓側(cè),避開主要窗戶的位置,

排列著每一戶的空調(diào)外機平臺和檢修口。那是大樓不被注意的褶皺與縫隙。行動。

我的身體動了起來,輕捷得不像我自己。沒有猶豫,沒有恐懼,所有的情緒都被抽干,

只剩下一個精準(zhǔn)而冷酷的目的。我沿著樓側(cè)的陰影移動,避開可能的目光,

找到一層的防盜窗欄,徒手攀爬上去。手指扣緊混凝土的縫隙,腳尖尋找著微小的著力點。

肌肉記憶似乎被激活了,一種陌生的、屬于獵食者的本能驅(qū)動著這具軀殼。我像一個幽靈,

緊貼著樓壁,向上攀援。402。我的家。那面米黃色的墻。臥室的窗戶緊閉著,

窗簾拉得很嚴(yán)。我從旁邊的空調(diào)平臺翻過去,身體緊貼著外墻面??照{(diào)外機嗡嗡地低鳴,

掩蓋了我細微的聲響。就是這里。我蹲在狹窄的平臺邊緣,手指觸摸到臥室外墻的涂料。

冰冷,粗糙,和其他任何一面墻沒有任何區(qū)別。就是這后面嗎?我的曉蕓,我的小雨,

就在這冰冷堅硬的混凝土后面?被那些工具……釘槍。那沾滿污漬的釘槍。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痙攣,但我死死壓住了?,F(xiàn)在不是時候。我從口袋里掏出鑰匙串,

上面有一把多功能折疊刀,平時用來拆快遞。彈出最薄最鋒利的那片刀刃。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刀刃抵上墻面。刮擦。細微的白色粉末簌簌落下。

米黃色的涂料層被劃開一道淺痕。下面是灰膩子。再下面呢?我加大力道,

用刀刃反復(fù)刮擦、切割著那一小塊區(qū)域。汗水從額角滑落,滴在手臂上,冰涼。

我的心跳平穩(wěn)得可怕,一下,一下,敲擊著胸腔,像是為某個儀式倒數(shù)計時。

涂料和膩子層被刮開了一個巴掌大的區(qū)域,露出了里面深灰色的混凝土。實心的。厚重。

沉默??床坏饺魏慰p隙,任何異常。難道……我猜錯了?不是這面外墻?或者是內(nèi)墻?不。

電話里說了?!澳愕呐P室墻”。那些維修工是從我家離開的。只能是這里。也許……更深?

我需要工具。更強的工具。我維持著蹲姿,像一只蟄伏的壁虎,目光掃視下方的環(huán)境和樓底。

沒有人。天色又亮了一些,但離早高峰還有段時間。我得下去。去找工具。悄無聲息地,

我順著原路返回,落地時輕盈得像一片羽毛。小區(qū)依然沉睡。

我快步走向小區(qū)角落那個廢棄的自行車棚,

棚子后面堆著一些住戶懶得扔的破爛家具和建筑垃圾。我在里面翻找著。手指被木刺扎破,

也毫無所覺。終于,我找到了一根小號的鋼釬,大約半米長,一頭是扁平的撬口,銹跡斑斑,

但足夠沉重。還有一把被遺棄的羊角錘。足夠了。將鋼釬插在后腰,用外套遮住,

錘子拿在手里,我再次化身陰影,沿著樓壁快速向上攀爬。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重新蹲回402臥室外的空調(diào)平臺上。手里的錘子和鋼釬帶著冰冷的重量。就是這里。

我舉起錘子,沒有猶豫,對著剛才刮開涂料的那塊混凝土,狠狠砸下了第一錘!鐺!

沉悶的撞擊聲被空調(diào)外機的轟鳴和樓體的厚重吸收了大半,但在我耳中,卻如同驚雷。

碎屑飛濺。第二錘!第三錘!我用的是巧勁,錘頭精準(zhǔn)地落在同一個點。

混凝土表面出現(xiàn)裂紋,一個小小的凹坑。汗水流進眼睛,又澀又痛。我不管不顧,

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手臂上,凝聚在那一次次落下的錘擊上。鋼釬抵進凹坑,

用錘子砸另一端。撬動。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一塊混凝土碎塊崩落下來。下面,

還是混凝土。但顏色似乎……深了一點?我繼續(xù)砸,繼續(xù)撬。虎口被震裂,滲出血跡,

染紅了錘柄。更多的碎塊脫落。破開的洞口越來越大,深入墻體內(nèi)部。忽然,

錘頭砸下去的聲音變了。從沉悶的“鐺”,變成了一種略顯空洞的“咚”。我的心猛地一提。

有夾層?動作更快,更急。撬開周邊的混凝土,一個不規(guī)則的黑洞暴露出來,大約碗口大小。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從洞里飄散出來——淡淡的,

合著石灰、塵土、還有一種……甜膩的、像是很多東西腐爛又被打掃干凈后殘留的怪異味道。

我扔掉錘子和鋼釬,撲到洞口前,用手扒開邊緣鋒利的碎渣,將眼睛湊了上去。

里面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機,顫抖著點亮手電筒,對準(zhǔn)那個黑洞照了進去。光柱刺破黑暗,

照亮了墻體內(nèi)部的狹窄空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交錯縱橫的鋼筋和管線。

然后……光柱定格。呼吸驟然停止。在那冰冷的、布滿灰塵的鋼筋后面,

緊貼著內(nèi)墻板的地方……我看見了一抹淡黃色。印著卡通小馬的圖案。

那團布料被粗暴地塞在縫隙里,皺成一團。而在那抹淡黃色的旁邊,

是一只極小、極蒼白的手。小手軟軟地垂著,手指微微蜷曲,指尖沒有任何血色。手腕上,

還戴著一條細細的、我親手給她編的紅繩。小雨……手電筒的光柱劇烈地晃動起來,

因為我全身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光線上移。更多的布料。

是曉蕓常穿的那件淡藍色家居服的袖子。袖子也被塞在里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再往上看……光線被擋住了,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片深色的、濕漉漉的陰影,

滲透了內(nèi)部的墻板。她們真的在這里。被塞進了墻壁的夾層里。

“呃……”一聲極其痛苦的、被扼住喉嚨般的嗚咽從我胸腔里擠出。眼前陣陣發(fā)黑,

世界天旋地轉(zhuǎn)。我猛地縮回頭,趴在空調(diào)外機上,瘋狂地干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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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26 19:1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