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酒會，在林知遠的感覺里，比任何一場會議都要漫長。
她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充個場面，站在顧庭深的身邊，做個安靜的背景。但實際上，這里的一舉一動，都是精心布下的棋局，而她的出現(xiàn)，并不是毫無目的。
賓客如流光穿梭在大廳，西裝、禮服、觥籌交錯、低聲耳語。
林知遠的職業(yè)習慣讓她觀察細節(jié)——誰和誰密談時間較長，誰在暗處避開了顧庭深的視線，誰似乎刻意繞開了他們的方向。
顧庭深始終沒有直接解釋，只是在人群中帶著她穿插，偶爾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介紹對方的職位或者背景。
那種近距離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緊繃后背——他的聲線低沉，帶著淡淡的溫熱，仿佛不經(jīng)意，卻讓耳廓發(fā)燙。
就在她以為這種“走馬觀花”會持續(xù)到結(jié)束時，一個年近五十、穿著深藍西裝的男子走了過來，伸出手：“顧會長，好久不見?！?/p>
顧庭深伸手相握，“沈總，最近忙不忙？”
沈總笑了笑，目光在林知遠身上停頓了一瞬，“這位是……？”
“林知遠，”顧庭深淡淡開口，目光沒有離開沈總，“我的特別助手，也許很快，你就會和她直接談業(yè)務?！?/p>
林知遠心頭一緊——這話的潛臺詞太多。
她露出職業(yè)性的微笑，微微頷首：“沈總?！?/p>
沈總眼底閃過一抹玩味，轉(zhuǎn)身去與別人寒暄了。顧庭深收回看似隨意，卻一點也不寬松的目光，“記住他。他手握一個項目的關鍵批文，我們需要的不止是他的簽字?！?/p>
“我們？”林知遠抓住這個詞。
顧庭深低聲道：“從今晚起，你是我陣營的一員了?！?/p>
她的呼吸在一瞬間被打亂——陣營，這個字眼帶著天然的界限，也意味著她一旦踏進去，就不再只是商會的一名普通秘書。
沒等她多想，場內(nèi)的燈光忽然暗了些。舞臺中央亮起聚光燈，主持人宣布拍賣環(huán)節(jié)正式開始。
“今晚有幾件特殊的標的，其中，有一份——‘X-能源運輸線’的股權(quán)配額。”
林知遠本來并不懂“X-能源運輸線”意味著什么，直到身邊一個西裝男士小聲對同伴說：“這可涉及上百億的年收益啊……”
她心里一震，轉(zhuǎn)頭看顧庭深。他的表情仍舊淡然，可話卻輕得只有她聽得見：“這份配額，必須拿下?！?/p>
第一輪報價很快結(jié)束，顧庭深的號牌一直沒有舉起。林知遠暗暗疑惑，直到第二輪喊出的價格超過初始的三倍，他才緩緩抬手。
全場一陣低語——他的突然出手，讓在場不少人明顯面色一變。
“你不怕抬價太高嗎？”林知遠忍不住問。
“怕?！彼姓J得很干脆。
“那還——”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沒有?！彼难凵窭卫捂i住前方的標的，卻像是話中有話。
最終，這份股權(quán)配額落入顧庭深手中，全場投來的目光里，有祝賀，也有冷意。
離開時，有個熟悉的身影擋住去路——那個銀灰色套裙的女高管。
她攔下顧庭深，笑得意味深長：“恭喜，配額到手了。但你確定，你的新‘合作伙伴’，扛得住隨之而來的麻煩？”
顧庭深淡淡看了她一眼，繞過時留下一句：“如果連風浪都扛不住，她就不會站在我身邊。”
林知遠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顧庭深沒有否認、也沒有解釋，只是這樣將她推到明處，讓眾人默認她與他的利益綁在一起。
上車后，她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讓我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會不會……太直接了？”
顧庭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座椅上，側(cè)頭看向她：“林知遠，你以為，走進這場局，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躲在我背后？”
他的目光如同刀鋒，卻在最后一刻收了銳氣，換成一種淡淡的笑意。
“你要學會在別人盯著你的時候，昂起頭。否則——他們會以為，你不配?！?/p>
林知遠心里掠過一絲莫名的震動。
她本能地想反駁，卻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時，沉默了。
那一刻，她隱約明白了一個事實——這不僅僅是他的局，也是她的局。無論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