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將房間映照得如同一個夢幻的宮殿。顧星辰從那張足以躺下四個人的大床上醒來,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她不是在趕設計圖,也不是在冰冷的太平間,而是真真切切地活在了一個全新的、充滿了未知與挑戰(zhàn)的世界里。
「星辰小姐,您醒了?!归T外傳來女傭恭敬的聲音,「婉兒小姐為您挑選了幾套今天穿的衣服,已經(jīng)送過來了?!?/p>
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名女傭抬著一排衣架走了進來。衣架上掛著的,是幾套綴滿了蕾絲、荷葉邊、粉色蝴蝶結(jié)的連衣裙,風格甜膩得仿佛要溢出糖水。顧星辰一眼就看穿了顧婉兒的心思。
如果原主穿上這些,必定會因其本身清冷的氣質(zhì)而顯得不倫不類,像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丑,更加凸顯出顧婉兒的「天生麗質(zhì)」和「高貴品味」。
這時,顧婉兒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香奈兒套裝,優(yōu)雅地走了進來,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姐姐,你醒啦?我怕你剛回來,不知道穿什么,就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幾件。這些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你看看喜不喜歡?」
她的話語充滿了「體貼」,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期待,仿佛在等著看顧星辰出丑。
顧星辰的目光從那些衣服上淡淡掃過,然后轉(zhuǎn)向顧婉兒,唇角微揚:「多謝顧小姐費心了。不過,我個人不太習慣這種風格?!?/p>
她沒有發(fā)怒,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窘迫。她只是平靜地陳述了一個事實,然后走向房間另一側(cè)那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間。顧家為她準備的衣物塞滿了整個空間,從高定禮服到日常便裝,應有盡有。
簡單的衣著,卻完美地勾勒出她纖細高挑的身材。白色襯衫襯得她膚色如玉,氣質(zhì)清冷,而闊腿褲則為她增添了幾分干練與灑脫。她將烏黑的長發(fā)隨意地在腦后挽成一個低髻,露出了修長的天鵝頸。沒有多余的裝飾,卻自成一派高級感,仿佛是從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
顧婉兒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精心設計的「下馬威」,不僅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成了顧星辰展現(xiàn)自身品味的背景板。她這才驚覺,眼前的這個顧星辰,擁有一種她無論如何模仿都學不來的,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自信與氣場。
「姐姐……你這樣穿,也很好看?!诡櫷駜好銖姅D出一個笑容,但眼底的嫉妒已經(jīng)快要藏不住了。
顧星辰仿佛沒看到她的異樣,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我們下樓吧,別讓大家等久了。」
她率先走出房間,留給顧婉兒一個清冷而決絕的背影。
寬敞的餐廳里,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中西式早餐。顧父顧母已經(jīng)坐在主位,而餐桌兩側(cè),還坐著兩個年輕男人。
一個是大哥顧致遠,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神情沉穩(wěn),眉宇間與顧父有幾分相似。他正低頭看著手里的平板,處理著公司事務,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精英氣息。
另一個是二哥顧子軒,他穿著一身潮牌,頭發(fā)染成了張揚的亞麻色,正和顧婉兒有說有笑。他看起來玩世不恭,是顧婉兒最忠實的擁護者。
看到顧星辰走下來,顧子軒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用一種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語氣輕佻:「喲,這就是我那流落在外的親妹妹?看起來也不怎么樣嘛,還沒我們家婉兒一半可愛?!?/p>
這番話充滿了敵意和不屑。顧母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顧婉兒搶了先。
「二哥,別這么說!」顧婉兒嗔怪地瞪了顧子軒一眼,然后快步走到顧星辰身邊,親熱地想去挽她的胳膊,「姐姐,你別介意,二哥他就是愛開玩笑?!?/p>
顧星辰不動聲色地側(cè)身,避開了她的觸碰,目光平靜地看向顧子軒:「你好,我是顧星辰?!?/p>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這種反應,讓準備看好戲的顧子軒都愣了一下。
一直沉默的顧致遠,此刻終于從平板上抬起頭。他的目光落在顧星辰身上,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探究。他注意到了剛才顧星辰避開顧婉兒的細微動作,也看到了她在面對顧子軒挑釁時的從容不迫。這個妹妹,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歡迎回家?!诡欀逻h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算是打了招呼。
顧星辰朝他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早餐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進行。顧婉兒和顧子軒不時地互動,試圖將顧星辰排擠在外。顧父顧母則努力地想找些話題,卻總是被顧星辰不咸不淡的回應堵了回去。
只有顧致遠,一邊用餐,一邊用余光觀察著顧星辰。她的用餐禮儀無可挑剔,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優(yōu)雅,這絕不是一個在小鎮(zhèn)長大的女孩能輕易擁有的。
早餐后,顧父清了清嗓子,將眾人叫到了書房,商討顧星辰的未來安排。
「星辰,關于你上學的事情,我和你媽媽商量了一下,」顧父開口道,「婉兒建議,考慮到你可能需要時間適應,先為你報一所藝術(shù)學院,學一些插花、繪畫之類的,壓力不會太大?!?/p>
顧婉兒立刻接話,語氣溫柔體貼:「是啊,姐姐。那所圣安藝術(shù)學院環(huán)境很好,課程也輕松。等你適應了之后,再考慮更難的專業(yè)也不遲。我是怕你一下子跟不上,會很辛苦?!?/p>
這番話聽起來處處為顧星辰著想,實則用心險惡。將她送去一個以培養(yǎng)名媛為主的「花瓶」學校,不僅能徹底斷絕她接觸顧氏集團核心業(yè)務的可能,還能將她塑造成一個不學無術(shù)、只會享受的形象。
顧星辰心中冷笑,面上卻波瀾不驚。她看向顧父,平靜地開口:「多謝顧先生和顧太太的安排,也多謝顧小姐的建議。不過,我有自己的想法?!?/p>
「建筑設計?」顧子軒第一個嗤笑出聲,「你知道那有多難嗎?需要很強的數(shù)學和物理功底,你……行嗎?」他話里的質(zhì)疑毫不掩飾。
顧星辰?jīng)]有理會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顧致遠。她知道,在這個家里,唯一能用理智和實力說服的,只有這個大哥。
「我了解建筑設計的難度,也做過一些基礎的了解?!顾穆曇舫领o而有力,「比如,最近顧氏集團正在競標的城南新地標項目,我認為目前公布的幾家設計公司的方案,都忽略了對當?shù)貧v史文脈的尊重和可持續(xù)性發(fā)展理念的融入。如果只是建造一座冰冷的摩天大樓,那它永遠只會是一個建筑,而不是一個城市的地標?!?/p>
這番話一出,整個書房都安靜了下來。
顧父和顧母一臉茫然,他們完全聽不懂這些專業(yè)術(shù)語。顧子軒則是一臉「你在說什么鬼」的表情。
唯有顧致遠,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城南新地標項目是顧氏集團今年最重要的項目,他親自負責。顧星辰提到的「歷史文脈」和「可持續(xù)性發(fā)展」,正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卻沒能找到完美解決方案的癥結(jié)所在。
「你具體說說看?!诡欀逻h身體微微前傾,第一次正視起這個剛回家的妹妹。
顧星辰毫不怯場,她走到書桌前,拿起紙筆,憑借前世的記憶和專業(yè)素養(yǎng),飛快地勾勒出幾筆草圖。
「城南那片區(qū)域,曾經(jīng)是古運河的碼頭,承載著這座城市幾百年的商業(yè)記憶。我們可以不破壞原有的水系,而是將其引入建筑群,打造一個開放式的濱水商業(yè)空間。建筑材料上,可以采用再生環(huán)保材料,結(jié)合現(xiàn)代的光伏技術(shù),實現(xiàn)能源自給。這樣一來,不僅保留了城市的記憶,也符合未來的發(fā)展趨勢,更能成為項目最大的宣傳亮點?!?/p>
她的語速不快,但邏輯清晰,條理分明。每一句話都精準地切中了項目的核心,甚至提出了連顧致遠團隊都未曾想到的創(chuàng)新性構(gòu)想。
顧致遠眼中的探究,已經(jīng)完全被震驚所取代。他死死地盯著草圖上那幾筆看似隨意卻充滿靈性的線條,仿佛看到了一座未來的宏偉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這些……都是你想到的?」他難以置信地問道。
「只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诡櫺浅降厥栈厥帧?/p>
顧婉兒站在一旁,臉色已經(jīng)變得煞白。她完全沒想到,這個她眼中的「土包子」,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才華。她引以為傲的「圣安藝術(shù)學院」的建議,在顧星辰這番專業(yè)的論述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嫉妒和恐慌在她心中瘋狂滋生。她看著顧致遠臉上毫不掩飾的欣賞,下意識地朝顧星辰的方向挪了一步,手肘「不經(jīng)意」地一拐,撞向了書桌上一個價值不菲的青花瓷筆筒。
「?。 诡櫷駜喊l(fā)出一聲驚呼,伴隨著「哐當」一聲脆響,筆筒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姐姐,你小心點啊!」顧婉兒立刻指向顧星辰,眼中蓄滿了淚水,一副受驚又委屈的模樣,「這可是爸爸最喜歡的古董……」
這一招栽贓嫁禍,用得爐火純青。顧母立刻沖過來,心疼地拉住顧婉兒的手,「婉兒你沒事吧?有沒有嚇到?」完全忽略了被「指控」的顧星辰。
顧子軒也立刻跳出來指責:「顧星辰!你剛回來就闖禍!你知道那筆筒多貴嗎?」
然而,顧星辰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只是平靜地看著地上的碎片,然后將目光轉(zhuǎn)向顧婉兒那只還未來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語氣淡然地說道:「真可惜,這么漂亮的青花瓷。顧小姐,下次還是小心些為好,畢竟,手滑是難免的?!?/p>
她的聲音不大,但「手滑」兩個字卻說得異常清晰。
一直沉默的顧致遠,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清楚地看到了是顧婉兒自己撞上去的。此刻,再聽到顧星辰這句意有所指的話,他看向顧婉兒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審視。
這一天,顧星辰在這個豪門的第一場仗,贏得悄無聲息,卻又干脆利落。
深夜,顧星辰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顯示著她剛剛完成的一份初步建筑設計作品集。她知道,今天在書房的小試牛刀,只是一個開始。要在這個家里站穩(wěn)腳跟,甚至反客為主,她需要展現(xiàn)出無可替代的價值。
而顧致遠,這個家里唯一理智的掌權(quán)者,就是她破局的關鍵。
她將作品集加密,發(fā)送到了一個郵箱。收件人,正是顧致遠。
郵件正文只有一句話:
「這是我的投名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