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我試圖將那些疑慮拋之腦后。林修的解釋合情合理,沈薇薇的出現(xiàn)也恰到好處地印證了他的說法。也許真的是我多心了?婚姻中的不安全感,有時就像悄無聲息蔓延的霉菌,在看不見的角落里滋生。
但我無法欺騙自己——那道陌生的香水味,林修近半年來的疏離,還有他與沈薇薇之間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所有這些像細小的沙粒,不斷摩擦著我內(nèi)心的某個角落。
那天晚上林修回家比平時早,還帶了我最愛吃的提拉米蘇。
“早上對不起,”他從背后環(huán)住正在做飯的我,聲音溫柔,“最近壓力太大,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p>
我放下鍋鏟,轉(zhuǎn)身面對他。他的眼睛里盛著歉疚,那么真誠,讓我?guī)缀跻嘈乓磺姓娴闹皇俏业暮紒y想。
“那支口紅...”
“已經(jīng)還給病人家屬了?!彼⒖探釉挘Z氣自然,“是個年輕女孩,車禍去世了,很可惜?!?/p>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一絲閃躲,但沒有成功。林修從來都是個很好的說謊者,在醫(yī)患溝通課上拿過滿分,知道如何用真誠的表情和恰當?shù)恼Z氣讓人信服。
“吃飯吧?!弊罱K,我選擇暫時放下疑慮。
那晚我們做了愛。久違的親密,激烈得仿佛回到了熱戀時期。林修比平時更加熱情,像是在用身體語言彌補著什么。我在他的懷抱中沉浮,既渴望相信他,又無法完全擺脫心中的那根刺。
事后,他沉沉睡去,我卻毫無睡意。月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照在他安靜的睡顏上。我輕輕起身,拿起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我知道密碼——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一直以來,我們彼此公開手機密碼,象征著婚姻中的坦誠與信任。但我很少真的查看他的手機,總覺得相愛的人應該保留適當?shù)目臻g和尊重。
今晚卻不同。
心跳加速,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打開了手機。微信聊天記錄大多與工作有關,群聊里充斥著專業(yè)術語和病例討論。我搜了沈薇薇的名字,他們的對話看起來專業(yè)而克制,除了討論手術方案,就是科室排班的事情。
稍微安心一些,我正準備放下手機,忽然注意到通訊錄里一個沒有保存名字的號碼,只有一朵玫瑰的表情符號。最近一條消息是昨天發(fā)出的:“明天老地方見?”
發(fā)送時間顯示是晚上十一點半,那時林修聲稱自己在寫病歷。
我的手指微微發(fā)抖,點開了這個號碼的朋友圈。雖然沒有名字,但內(nèi)容是對外公開的。最新一張照片是一束鮮艷的紅玫瑰,配文是:“三周年快樂,即使不能光明正大?!?/p>
發(fā)布時間正是我們結婚紀念日那天。
胃里一陣翻攪,我?guī)缀跻獓I吐出來。強忍著不適,我繼續(xù)向下滑動。更多的照片:某家高級餐廳的晚餐,一雙纖細的手握著紅酒杯;醫(yī)院天臺上的背影,白大褂隨風飄起;甚至還有一張是在某個家居商場,拍攝者明顯在挑選家具,配文是:“期待我們的小窩?!?/p>
最后一張照片讓我渾身冰涼——那是在我們家的書房,我買的那個北歐風格書桌上,擺著一臺我沒見過的筆記本電腦。拍攝時間顯示是三個月前,那天我正好出差。
所以,這個人不僅和林修有染,甚至還來過我們家?
憤怒和惡心涌上心頭,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叫出聲。這時,臥室傳來動靜,林修似乎醒了。
“小暖?”他帶著睡意呼喚。
我迅速退出朋友圈,關掉手機,把它放回原處。當我重新躺回床上時,心跳如擂鼓。
“去哪了?”他迷迷糊糊地問,伸手摟住我。
“喝了點水?!蔽逸p聲回答,身體僵硬。
林修似乎又睡著了,呼吸逐漸平穩(wěn)。而我睜著眼直到天明,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些照片和文字。
三周年快樂,即使不能光明正大。
期待我們的小窩。
我們的書桌上擺著別人的電腦。
這一夜,我婚姻的圍城悄然崩塌,而我被困在廢墟之中,不知所措。
第二天是周六,林修休息。他似乎察覺到我情緒不佳,格外體貼地準備了早餐。
“眼睛怎么腫了?沒睡好?”他關切地問,手指輕輕撫摸我的眼角。
我看著他溫柔的表情,忽然感到一陣反胃。這個人,這個我愛了五年、結婚三年的男人,怎么可以一邊背叛我,一邊表現(xiàn)得如此深情?
“林修,”我放下筷子,直視他的眼睛,“我們之間有沒有什么問題?”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怎么突然這么問?我們不是很好嗎?”
“你確定嗎?”我堅持追問,“這半年來,你經(jīng)常晚歸,我們很少交流,甚至連結婚紀念日你都...”
“對不起,”他打斷我,握住我的手,“我知道我最近忽略了你??剖依锸虑樘?,副主任的職位競爭又激烈。等我當上副主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p>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手心溫暖干燥。如果不是昨晚看到了那些證據(jù),我?guī)缀跤忠嘈潘恕?/p>
“競爭副主任...和沈醫(yī)生有關嗎?”我試探著問。
林修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恢復:“為什么這么問?”
“聽說她背景不簡單,父親是衛(wèi)生局的領導?”
他松開我的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是啊,所以科室里大家都對她客氣些。但這和副主任職位沒關系,評選是看能力和資歷的?!?/p>
他在撒謊。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瞥見來電顯示是一朵玫瑰表情,我的呼吸幾乎停止。
林修明顯緊張起來,迅速拿起手機:“醫(yī)院的電話,我去書房接?!?/p>
他起身離開,留下幾乎沒動的早餐。我坐在原地,聽著書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心臟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海底。
五分鐘后,林修回來了,表情略顯匆忙:“有個急診病人需要我會診,得去一趟醫(yī)院。”
“周六也要去?”
“人命關天嘛?!彼┥砦橇宋俏业念~頭,“晚上我早點回來,帶你去吃那家你喜歡的日料?!?/p>
他匆匆離開后,我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車駛出小區(qū)。然后我做了一件從未想過自己會做的事——迅速換好衣服,打車跟了上去。
林修的車沒有開往醫(yī)院,而是駛向了城西的高檔住宅區(qū)。最后停在了一棟公寓樓下。我讓出租車在遠處停下,眼睜睜看著林修下車走進大樓,甚至沒有需要刷卡的過程,仿佛常來常往。
一小時后,他和一個身影一同出現(xiàn)在公寓門口。那女人穿著休閑的家居服,長發(fā)隨意挽起,正是沈薇薇。他們站在門口交談了幾句,林修輕輕擁抱了她,然后開車離開。
整個過程自然親密,像極了丈夫周末臨時出門辦事,很快又返回家中的樣子。
我坐在出租車里,渾身冰冷。司機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你還好嗎?”
“跟上那輛車,”我聽見自己說,“回市第一醫(yī)院?!?/p>
出租車緩緩跟上林修的車,而我靠在座椅上,感覺自己婚姻的棺木正在被一錘一錘釘死。
那天晚上,林修如約帶我去吃了日料。他談笑風生,講述著醫(yī)院里的趣事,仿佛白天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看著他熟練地為我夾菜、倒茶,忽然意識到:
這場婚姻或許從一開始就建立在流沙之上,而我直到深陷其中,才感覺到下墜。
“怎么了?不合胃口嗎?”林修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
我放下筷子,直視他溫柔的眼睛。那一刻,我做出了決定。
“林修,我們離婚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