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車如同一條鋼鐵巨龍,在廣袤的國土上呼嘯穿行。硬座車廂里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汗味、煙草味、泡面味混雜在一起,空氣悶熱而渾濁。
時硯和劉建軍等四人擠在靠近過道的座位上,
輪流看護著座位底下那個裝滿現金和樣品的沉重旅行袋。幾天幾夜的顛簸,
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但眼神里都燃燒著興奮和警惕的火焰。時硯更是幾乎沒有合眼,
他腦中反復推演著到達特區(qū)后可能遇到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如何找到靠譜的廠家?如何談判價格?
如何驗貨?如何確保運輸安全?前世積累的碎片化商業(yè)知識和今生在底層摸爬滾打的閱歷,
在此刻高度融合。終于,火車抵達了那個傳說中的南方窗口。走出站臺,
濕熱的海風撲面而來,帶著與內地截然不同的蓬勃氣息。
高樓大廈(雖然遠不及后世)拔地而起,街道上車輛明顯增多,
穿著時髦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巨大的廣告牌閃爍著霓虹,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躁動不安又充滿無限可能的活力。
時硯沒有像其他初次到來的內地人那樣被眼前的繁華晃花眼。他目標明確,
帶著伙伴們直奔事先打聽到的幾家電子廠聚集區(qū)。然而,現實很快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私人?個體戶?沒有介紹信?不接待!”國營大廠的門衛(wèi)態(tài)度倨傲,連門都沒讓進。
“拿貨?可以啊!先交百分之五十定金!一個月后提貨!
”一家看似規(guī)模不小的電子廠業(yè)務員叼著煙,吐著煙圈,報出的價格卻高得離譜,
交貨期也長得難以接受?!办n仔,要電子表?錄音機?便宜啦!跟我來!
”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湊上來,眼神閃爍,被時硯冷著臉直接拒絕。接連碰壁,
劉建軍等人臉上開始浮現出焦躁和沮喪?!俺幐纾@……這咋整?廠子都摸不著門?。?/p>
帶來的錢……住店吃飯都快不夠了!”一個伙伴苦著臉說。時硯眉頭緊鎖,卻沒有慌亂。
他站在喧囂的街頭,看著眼前洶涌的人潮和車流,大腦飛速運轉。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中,
似乎有一個關鍵詞——“三來一補”。對!那些給港商做代工的小廠!他們規(guī)模不大,
但機制靈活,急于打開內地市場!“走!去關外!找那些做代工的廠子!
”時硯果斷改變了策略。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像不知疲倦的工蟻,
穿梭在特區(qū)關外塵土飛揚的工業(yè)區(qū)。拿著地圖(時硯出發(fā)前自己手繪的,
標注了打聽到的可能區(qū)域),一家一家工廠去問,去碰。吃的是最便宜的盒飯,
住的是大通鋪的簡陋招待所。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一家掛著“鵬興電子廠”招牌、規(guī)模中等的廠子門口,
他們遇到了一個能說幾句蹩腳普通話的車間主管。時硯沒有直接談生意,
而是拿出隨身攜帶的萬用表和螺絲刀,當場拆解了他們帶來的一塊問題錄音機樣機,
三下五除二就指出了主板上的設計缺陷和幾個虛焊點。車間主管看得目瞪口呆。
時硯趁機提出:“我們不是來買貨的,是來尋求合作的。內地市場很大,
但需要穩(wěn)定優(yōu)質的貨源和合理的價格。我們可以幫你們打開銷路,但你們必須保證質量,
價格也要有誠意?!被蛟S是時硯展現出的技術實力折服了對方,
或許是“打開內地銷路”的承諾打動了急于擺脫港商壓榨的廠方,幾輪艱難的談判后,
(比他們之前接觸的報價低25%)向時硯的“聯(lián)合體”供應“鵬興”牌錄音機和空白磁帶,
首批訂單:錄音機100臺,磁帶500盒。同時,
以極其優(yōu)惠的價格(接近成本價)提供一批最新款的電子表作為“試銷品”。
交貨期:簽訂合同后十五天內!貨款分兩批支付,定金只需30%!更重要的是,
時硯憑借過硬的技術和誠懇的態(tài)度,贏得了廠里一位姓林的老師傅的信任。
林師傅悄悄告訴他一個關鍵信息:廠里有一批因為外殼輕微瑕疵被港商拒收的錄音機,
內部完好,價格可以低到令人發(fā)指!時硯毫不猶豫,立刻吃下了這批“瑕疵品”。
當第一批貼著“鵬興”商標的嶄新錄音機、成箱的磁帶和電子表裝上北上的貨車時,
劉建軍等人激動得眼眶都紅了。他們知道,這批貨拉回去,意味著什么!然而,
巨大的利益背后,往往潛藏著危機。時硯他們的頻繁活動和成功拿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