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是被冰水潑醒的。刺骨的寒意猛地鉆進骨髓,激得她一個哆嗦,驟然睜開眼。
視線模糊了一瞬,才聚焦到天花板上那盞過分華麗、折射著冰冷光芒的水晶吊燈。
鼻腔里充斥著一股甜膩的香薰味,混合著水汽,悶得人喘不過氣。
一個穿著傭人服、面色惶恐的年輕女孩手里還拿著空盆,
聲音發(fā)顫:“少、少夫人…先生吩咐了,
您要是再不起…就、就把您送到城郊的別墅去…”先生?城郊別墅?劇烈的頭痛襲來,
無數(shù)陌生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洪水,兇猛地灌入她的腦海。
《霸總的契約甜心》…顧衍舟…癡戀男主…惡毒女配…蘇家破產(chǎn)…父親慘死…她,蘇晚,
業(yè)內(nèi)知名的懸疑小說作家,通宵趕稿后竟然穿書了!
狗血文里和她同名同姓、瘋狂倒貼男主顧衍舟、最終家破人亡還被送進精神病院的炮灰女配!
原主蘇晚,蘇氏集團千金,被寵得無法無天,對商業(yè)奇才顧衍舟癡迷到瘋魔,
不惜以兩家重大合作項目為要挾,逼顧衍舟簽下了一紙婚約。
而顧衍舟心中只有他的白月光——清純善良、才華橫溢的畫家林薇薇。三天前,
原主試圖去林薇薇的畫展上鬧事,被顧衍舟命人關(guān)在這間臥室里“反省”,絕望之下,
竟然吞了整瓶安眠藥。然后,她就來了?!吧俜蛉耍俊眰蛉艘娝凵窨斩?,
又怯怯地叫了一聲。蘇晚撐著發(fā)軟的身體坐起,冰涼的水珠從發(fā)梢滾落,滑過脖頸,
冷得她牙關(guān)都在打顫。她瞥了一眼那嚇得快要哭出來的傭人,原主的記憶告訴她,
這是家里唯一一個還對原主抱有幾分同情的女傭小如?!皼]事,”蘇晚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卻透著一股讓小如愣住的平靜,“給我拿套干凈衣服來。”小如呆了一下,
預(yù)想中的哭鬧打砸沒有發(fā)生,她慌忙點頭:“好、好的,馬上就來!”換下濕透的睡衣,
蘇晚走到巨大的落地鏡前。鏡中的女孩臉色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容貌秾麗,
卻因長期的歇斯底里和郁郁寡歡顯得有些憔悴。但那雙眼睛變了,不再是偏執(zhí)瘋狂的癡迷,
而是沉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里面翻涌著警惕、審視和一絲極快的銳光。
她快速梳理著情節(jié)。原主的父親蘇振宏,蘇家現(xiàn)在的頂梁柱,
會在半個月后遭遇一場“意外”車禍,雙腿癱瘓,蘇氏集團隨之陷入混亂,
被顧衍舟趁機吞并。而蘇振宏重傷后,原本就身體不好的蘇母也一病不起,
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原主則在接連打擊下徹底崩潰。書中對這場車禍的描寫含糊其辭,
只隱晦提了一句“似乎與顧衍舟的一位故人有關(guān)”。前世寫慣了懸疑推理的蘇晚,
瞬間就嗅到了這其中不尋常的味道。真的只是意外嗎?那個“故人”是誰?林薇薇?
直覺告訴她,沒那么簡單?!斑菄}”一聲輕響,臥室門被推開。蘇晚回頭,
對上一雙深邃卻淬滿寒冰的眼眸。顧衍舟。男人穿著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裝,身姿挺拔,
五官深刻得如同精心雕琢,只是此刻那張俊臉上覆蓋著一層毫不掩飾的厭惡與不耐?!疤K晚,
你的絕食抗議和吞藥自殺,在我這里一文不值?!彼曇衾滟?,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過來,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安分點,離薇薇遠點。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去找她麻煩,
我不介意讓蘇家提前消失?!比羰且郧暗奶K晚,聽到這種話早就撲上去哭求解釋,
或者摔東西發(fā)泄不滿了。但現(xiàn)在,蘇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無波無瀾,
仿佛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這種目光讓顧衍舟莫名地感到一絲不適,
仿佛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等他話音落下,室內(nèi)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蘇晚才緩緩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嚇人:“顧衍舟,我們離婚吧?!鳖櫻苤勖黠@愣住了,
眉頭狠狠一擰,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至極的笑話:“離婚?蘇晚,你又想玩什么新把戲?
以退為進?欲擒故縱?我告訴你,這些手段只會讓我更惡心!”“你想多了?!碧K晚轉(zhuǎn)身,
走到床頭柜前,
從最底下的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那是原主之前無數(shù)次鬧離婚時賭氣擬好的,
卻從未有勇氣真正拿出來。她翻到最后一頁,拿起筆,沒有絲毫猶豫,
在簽名處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在過分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她把協(xié)議遞到顧衍舟面前,
指尖點著甲方簽名欄:“顧家的產(chǎn)業(yè),我一分不要。簽了字,今天就去辦手續(xù)。
”顧衍舟盯著那份協(xié)議,又抬眼看向蘇晚。她臉上沒有任何賭氣或者試探的表情,
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認真。這種陌生感讓他心里沒來由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比面對那個歇斯底里的蘇晚更讓他煩躁?!疤K晚,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一把奪過協(xié)議,抽出胸口的鋼筆,力道大得幾乎要戳破紙張,
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皾L出去?!焙炌曜郑麑f(xié)議狠狠摔在桌上,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摔門的巨響震得整個房間都在顫動。蘇晚走過去,拿起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
仔細看了一眼,然后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第一步,總算邁出去了。
擺脫顧衍舟妻子的身份,才能擺脫情節(jié)最初的桎梏,才能保住自己。接下來,
就是阻止父親的“意外”!她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傳來蘇振宏溫和而略帶擔(dān)憂的聲音:“晚晚?
怎么這個點給爸爸打電話?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還是…顧衍舟又給你氣受了?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關(guān)切,蘇晚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強行壓下喉間的哽咽,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爸,我沒事,就是…想你了。
”她頓了頓,狀似無意地切入主題:“對了爸,我好像聽王秘書提了一句,
你后天是不是要去城郊那個新投產(chǎn)的工廠考察?”根據(jù)書中情節(jié),
車禍就發(fā)生在去城郊工廠的路上,一段監(jiān)控稀少的盤山公路?!笆前?,
有個重要的合作要實地看看。怎么了寶貝女兒?”蘇振宏笑著問。
蘇晚的心揪緊了:“沒什么…就是昨晚做了個不好的夢,心里慌。爸,那邊路好像不太好走,
最近天氣也不穩(wěn)定,你千萬別趕時間,多帶幾個可靠的司機跟著,一定要注意安全,好不好?
”“哈哈哈,好,爸爸知道了。放心吧,你老爸我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一條山路而已。
”蘇振宏的語氣輕松,顯然沒太當(dāng)回事,“倒是你,好好照顧自己,別讓爸爸擔(dān)心。
”掛了電話,蘇晚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僅憑一個噩夢般的預(yù)警,父親顯然不會足夠重視。
她必須做更多。第二天,蘇晚直接去了蘇氏集團總部。原主從前對公司業(yè)務(wù)毫無興趣,
來得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每次來不是纏著顧衍舟就是找茬發(fā)脾氣。前臺看到她,
眼神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和鄙夷。蘇晚沒理會這些,憑著記憶直接上了頂層總裁辦。
蘇振宏正在開會,她便在父親的辦公室里等著,目光掃過書架上的文件,
腦子里飛速整合著原主記憶中關(guān)于蘇家生意和潛在對手的信息。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然后推開。“晚晚?你真的在這里?”一個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傳來。蘇晚抬頭,
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林薇薇。她穿著一身潔白的刺繡連衣裙,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關(guān)切,真真是人如其名,柔弱美好得像一朵風(fēng)中搖曳的小白花。
按照書中設(shè)定,這位白月光心地善良,才華橫溢,對原主的屢次欺辱都選擇了寬容和忍讓,
是顧衍舟心中完美無瑕的女神,也是所有讀者心疼的對象??商K晚看著她,
那雙小鹿般清澈無辜的眼睛深處,卻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審視和算計。
前世寫小說塑造了太多角色,這種看似完美無缺的“好人”,往往才是隱藏最深的。
“林小姐有事?”蘇晚放下手中的集團內(nèi)刊,語氣平淡。林薇薇走進來,
臉上帶著歉然:“晚晚,我是來跟你道歉的。畫展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處理好,
才讓你和衍舟哥產(chǎn)生那么大的誤會,害得你……”“誤會?”蘇晚打斷她,微微挑眉,
“林小姐,你似乎總是出現(xiàn)在我和我丈夫周圍,
然后不斷地產(chǎn)生這種需要你親自來道歉的‘誤會’?”林薇薇臉色一白,眼眶瞬間就紅了,
淚珠要掉不掉地懸在睫毛上,看得人心疼:“晚晚,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和衍舟哥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我從來沒有過別的想法…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朋友?”蘇晚輕笑一聲,
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朋友會明知他是有婦之夫,
還在深夜給他發(fā)消息說‘一個人在家害怕’?朋友會在他只是得了個小感冒時,
就‘恰好’熬了湯不顧阻攔送上門,一待就是大半天?林薇薇,這里沒有觀眾,你演給誰看?
”林薇薇徹底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晚。眼前的蘇晚言辭犀利,眼神冰冷,
和那個只會大吼大叫摔東西的蠢貨判若兩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
看進她心里最隱秘的角落,讓她一陣心慌。“我…我沒有…”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楚楚可憐。“晚晚!你怎么又欺負薇薇!”就在這時,
蘇振宏開完會回來了,恰好看到林薇薇落淚的一幕,頓時沉下了臉。“蘇叔叔,不怪晚晚,
是我不該來的…”林薇薇搶先開口,聲音哽咽,含著無限的委屈,卻還在“替”蘇晚說話,
“我這就走…”說著,她捂著臉,快步跑了出去,背影單薄又可憐。
蘇振宏看著林薇薇“受盡委屈”地跑開,不贊同地看向蘇晚:“晚晚!
爸爸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薇薇是個好孩子,一直讓著你,你怎么就…”“爸,你看清楚,
她不是表面那樣…”蘇晚試圖解釋?!昂昧耍 碧K振宏打斷她,臉上帶著疲憊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