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我和死對頭在墓地打了一架,雙雙滾下山坡,拿錯了祭品。我錯拿了他家的,
他錯拿了我家的。結(jié)果當(dāng)晚,他爺爺就給我托夢了,點名要一個祭品:「丫頭,我看你不錯,
把你燒下來陪我孫子吧?!刮遥骸????」第二天,
死對頭紅著眼眶堵住我:「你對我爺爺做了什么?他非說要讓你當(dāng)我奶奶!」
我看著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想到他爺爺在夢里許諾的億萬家產(chǎn)。行,這奶奶我當(dāng)了!
1那個夢境潮濕而黏膩,彌漫著頂級古巴雪茄混合劣質(zhì)香燭的詭異氣味。
一個穿著絲綢壽衣的老頭,叼著雪茄,正興致勃勃地擺弄我奶奶生前最寶貝的美少女手辦。
他把手辦的裙子掀起來又放下,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不錯,
這玩意兒比我那傻孫子燒的紙扎小蜜蜂有意思多了。]我腦子混沌一片,這是哪兒?
這老頭是誰?老頭吐出一口煙圈,忽然把手辦往旁邊一扔,目光如炬地鎖定了我。[丫頭,
祭品不錯,就是數(shù)量不夠。我那孫子一個人在下面也孤單,我看你骨骼清奇,八字夠硬,
不如……]他頓了頓,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把你燒下來,陪我孫子吧。
]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心臟擂鼓般狂跳,后背的冷汗浸透了睡衣。是夢。
可那雪茄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真實得令我作嘔。我抓起手機,凌晨三點。
屏幕上還掛著我和死對頭季北辰的聊天框,停留在昨天下午。我:[季北辰你個王八蛋!
把我準(zhǔn)備給我奶的限定手辦和游戲機還回來!]他:[彼此彼此,
誰讓你拿我爺爺?shù)拿┡_和雪茄的?想讓你奶下去蹦迪?]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明年我必在你墳頭蹦迪!]他:[呵,前提是你能活到明年。]一想到昨天在墓園,
我和他為了誰家風(fēng)水更好這種無聊問題大打出手,最后雙雙滾下山坡,把祭品都搞混了,
我就氣不打一處來?,F(xiàn)在好了,他爺爺直接托夢來索要活人。我翻了個身,強迫自己別想了,
一個夢而已。第二天一早,我被奪命般的門鈴聲吵醒。我頂著雞窩頭去開門,
門口站著季北辰。他那張向來收拾得一絲不茍的帥臉此刻布滿血絲,
眼底是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整個人透著一股剛從戰(zhàn)場上撤下來的頹敗。[蘇念,
你對我爺爺做了什么?]他一開口,嗓音里帶著砂礫般的粗糲。
我莫名其妙:[我能對他做什么?你爺爺都死了多少年了,我總不能把他從墳里刨出來吧?
][他昨晚給我托夢了!]季北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整整一夜!
]我也火了:[給你托夢你找我干嘛!他也給我托夢了,還要把我燒下去陪你!
我看你們季家是想湊個整整齊齊的一家人!]季北辰愣住了,抓著我的手也松了些。
[我爺爺……也要你下去陪我?][不然呢?]我揉著被他捏紅的手腕,
[你爺爺說你一個人在下面孤單,讓我下去給你作伴。怎么,你這么快就噶了?
]季北辰的臉黑如鍋底。[我沒死!我爺爺是說,他給我找了個伴侶!
]我環(huán)顧四周:[哪呢?我看看是哪家的小倒霉蛋。]季北辰死死盯著我,
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話來。[我爺爺說,他為我覓得佳偶,讓你……當(dāng)、我、奶、奶!
]空氣瞬間凝固。我花了好幾秒才消化掉這句話里驚悚的信息量。讓我,當(dāng)他奶奶?
季北辰的奶奶?那我豈不是要管季北辰他爹叫兒子?管他叫大孫子?這輩分,占得可太大了。
季北辰像是受到了畢生最大的侮辱,整個人都在崩潰邊緣。[我爺爺拿著你那個破手辦,
在夢里敲鑼打鼓,昭告整個冥界,說他孫媳婦找到了!非逼著我認(rèn)下你這個奶奶!
]他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他還威脅我,如果我不從,
就把我小時候尿床的照片公之于眾!是公之于眾!他要在時代廣場的LED大屏上循環(huán)播放!
]我看著他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
再想到他爺爺在夢里吹噓的季家億萬家產(chǎn)……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中成型。我清了清嗓子,
拍了拍季北辰的肩膀,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慈祥語氣開口。[好孫兒,別激動。
]季北辰渾身一僵。我當(dāng)即拍板,中氣十足。[行,這奶奶我當(dāng)了!
]2季北辰用一種[你是不是瘋了]的表情看著我。我沒瘋,我很清醒。當(dāng)他奶奶,
不僅能占他便宜,還能繼承他家億萬家產(chǎn),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蘇念,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季北辰咬牙切齒,[想當(dāng)我奶奶,你做夢!][不做夢啊。
]我攤開手,[是你爺爺在做夢,而且是天天做。你要是不想夜夜夢見自己尿床的照片,
就最好配合我。]季北辰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是被拿捏住了。最終,
為了讓季老爺子安息,也為了保住季北辰最后的尊嚴(yán),我們坐在咖啡館里,
面前擺著一份新鮮出爐的《契約結(jié)婚協(xié)議》。協(xié)議第一條:甲乙雙方(我,
季北辰)自愿結(jié)為情侶,僅為應(yīng)付甲方祖父托夢事宜,不涉及任何真實情感。
協(xié)議第二條:扮演期間,乙方需支付甲方每月十萬元精神損失費。季北辰看到這一條,
筆尖都快把紙戳破了。[蘇念,你這是敲詐!][大孫子,跟奶奶說話客氣點。
]我端起咖啡,[這叫勞務(wù)費。我犧牲寶貴的單身時間陪你演戲,不得給點補償?
]他瞪著我,最后還是屈辱地簽下了大名。當(dāng)晚,季老爺子果然又來了。
不過這次他沒提燒我的事,而是像個總導(dǎo)演,拿著個大喇叭,在我的夢里指點江山。[丫頭!
北辰!你們這情侶當(dāng)?shù)锰粚I(yè)了!][我給你們制定了KPI,必須嚴(yán)格執(zhí)行!
][KPI第一項:每日必須牽手一次,時長不低于十分鐘!
][KPI第二項:每周必須約會看電影一次,必須是愛情片!
][KPI第三項:……]我從噩夢中醒來,收到季北辰發(fā)來的消息,
內(nèi)容和我的夢一模一樣??磥恚@[冥界總導(dǎo)演]是開了個群發(fā)。第二天,我正在公司上班,
前臺通知我,季北辰先生送了999朵玫瑰到樓下。我心里咯噔一下。等我沖到樓下時,
已經(jīng)晚了。巨大的玫瑰花束杵在公司大廳中央,濃郁的香氣霸道地侵占了整個空間。
而我對花粉過敏,是寫在基因里的那種。我當(dāng)場開始打噴嚏,眼淚鼻涕橫流,呼吸困難,
被同事手忙腳亂地送進(jìn)了急診。躺在病床上,我給季北辰打電話。[季北辰!
你想謀殺我這個奶奶嗎?]電話那頭的他似乎也很懵。[我……我只是想完成KPI。
網(wǎng)上說女孩子都喜歡這個。][哪個網(wǎng)?陰間論壇嗎?你下次直接給我燒紙錢得了,
還快一點!]我掛了電話,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出院后,我主動提出去他家,
為他做一頓燭光晚餐,以示[回敬]。季北辰的公寓大得像個迷宮,廚房比我家客廳還大。
我系上圍裙,信心滿滿地打開冰箱。半小時后,伴隨著一聲巨響,廚房里冒出了滾滾黑煙。
季北辰從書房沖出來,看到一片狼藉的廚房,臉都綠了。[蘇念!你做了什么?
]我灰頭土臉地舉著一個燒黑的鍋鏟。[我……我就是想給你做個糖醋排骨,
可能……白糖和鹽放反了,又好像把醬油當(dāng)成醋了……][這不是重點!
]他指著旁邊冒著火花的微波爐,[你為什么要把不銹鋼盆放進(jìn)去!
][我尋思著給排骨解凍快一點……]那晚,我們倆坐在客廳,吃著外賣披薩,誰也沒說話。
雞飛狗跳的扮演日常還在繼續(xù)。我們被迫牽手,指尖碰到一起的時候都像觸電一樣,
兩個人都很不自在。我們被迫看電影,在黑暗的影院里,聽著周圍情侶的呢喃,
氣氛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雖然我們依舊互相嫌棄,嘴上不饒人,但有些東西,
確實在悄悄變化。我開始習(xí)慣他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早安,奶奶]的問候信息。
他也習(xí)慣了在我吐槽工作時,默默地聽著,偶爾還會給出幾句一針見血的建議。
這種感覺很奇怪,堅硬的冰層之下,有暗流在無聲涌動。3上次花粉過敏的后遺癥,
加上熬夜趕一個項目,我光榮地發(fā)燒了。我裹著被子躺在床上,
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烤熟的紅薯,腦子昏昏沉沉。手機響了,是季北辰。[蘇念,你人呢?
今天的牽手KPI還沒完成。]我用盡力氣擠出一句。[我……快不行了……大孫子,
奶奶的遺產(chǎn)都留給你……][說什么胡話!]電話被掛斷了。我以為他會罵我一句[活該],
然后繼續(xù)去忙他的工作。大概過了半小時,門鎖傳來響動。季北辰竟然來了。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么燙?吃藥了嗎?]我搖搖頭,
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嘴里念叨著[真是麻煩精],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浴室。很快,
他端著一盆水出來,用毛巾浸濕,敷在我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我舒服了很多。
我迷迷糊糊地看著他,他取消了一個又一個視頻會議,就坐在我床邊,
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換毛巾,用最土的辦法物理降溫。他照顧人的動作很笨拙,
甚至可以說粗魯,好幾次毛巾里的水都滴進(jìn)了我的眼睛里??晌覅s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我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心臟第一次,
不合時宜地亂了節(jié)奏。第二天我醒來時,燒已經(jīng)退了。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jìn)來,
我看見季北辰就趴在我的床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條濕毛巾。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想去碰碰他的頭發(fā)。指尖還沒碰到,他卻醒了。四目相對,他立刻彈開,
恢復(fù)了那副嫌棄的表情。[醒了?醒了就趕緊起來,別耽誤我上班。]說完,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耳朵卻紅得能滴血。我笑了笑,心里某個地方,好像變軟了。風(fēng)波再起,
是在幾天后。季氏科技毫無預(yù)兆地爆出驚天丑聞。
一份偽造的財務(wù)報告將公司描繪成一個瀕臨破產(chǎn)的空殼,服務(wù)器遭到毀滅性攻擊,
一份關(guān)乎公司命脈的商業(yè)機密面臨泄露的風(fēng)險。我看到新聞時,
季北辰正在焦頭爛額地召開緊急會議。我?guī)缀鯖]有猶豫,立刻打開了我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上,無數(shù)代碼飛速閃過。外界只知道我是蘇家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大小姐,沒人知道,
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我是那個讓無數(shù)公司聞風(fēng)喪膽的頂級黑客[N]。我順著攻擊路徑反向追蹤,
對方的技術(shù)很強,顯然是專業(yè)選手。但我更快。兩個小時后,我不僅成功攔截了攻擊,
修復(fù)了季氏的防火墻,還順藤摸瓜,黑進(jìn)了對手公司的服務(wù)器。
我把他們所有見不得光的黑料,包括偷稅漏稅、非法競標(biāo)、以及這次攻擊季氏的直接證據(jù),
全都打包整理好。我將文件匿名發(fā)送到了季北辰的私人郵箱。做完這一切,
我在他的電腦桌面上,留下了一張囂張的便簽。[不用謝,叫奶奶。]很快,
我收到了他的回復(fù),只有兩個字。[謝謝。]但不知為何,我卻從這兩個字里,
讀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我好像,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了這個從小斗到大的死對頭。
他也不是那么討厭。4那句[謝謝]之后,我和季北辰之間的氛圍變得微妙起來。
他不再叫我[麻煩精],我也不再張口閉口[大孫子]。季老爺子的KPI我們依舊在執(zhí)行,
但牽手的時候,不再像觸電一樣彈開??措娪暗臅r候,他會記得給我買我喜歡喝的奶茶。
一切都朝著偶像劇的方向發(fā)展。我甚至開始覺得,或許假戲真做也不錯。
直到那個噩夢的降臨,將所有甜蜜的泡泡,無情戳破。季老爺子又托夢了。但這一次,
夢里沒有KPI,沒有大喇叭,也沒有興高采烈的雪茄。整個夢境陰冷潮濕,
仿佛沉在不見天日的海底。季老爺子不再是那個精神矍鑠的老頭,他渾身濕透,
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水珠順著他花白的頭發(fā)滴落,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痛苦。
他不再對我說話,只是反復(fù)地,機械地,念叨著同一句話。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他的嘴唇發(fā)紫,整個人都在顫抖。
[游輪……游輪……]我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想從夢里掙脫,
身體卻像被鬼壓床一樣動彈不得。我只能被迫聽著他絕望的呢喃。
[小心……小心季緯……他害死了我們……][他害死了我們……][季緯……][?。?/p>
]我尖叫著從床上坐起,渾身冷汗,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季緯?這個名字很熟悉。
是季北辰那個遠(yuǎn)房堂弟,一個在家族里沒什么存在感,終日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
我立刻抓起手機,撥通了季北辰的電話。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聽見他同樣急促的呼吸。
[你也夢到了?]他問。[夢到了。]我的聲音還在發(fā)抖,
[季緯……游輪……不是意外……]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蘇念,別想太多,
可能只是個夢。]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我父母的死,警方早就定性為意外事故了。
]我知道他不信。一場海難,一場意外。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結(jié)局。
可季老爺子夢里那種刻骨的絕望和恐懼,根本不可能是假的。[季北辰,你信我一次。
]我堅持道,[你回老宅看看,看看你父親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日記,信件,什么都好。
][蘇念……][就當(dāng)是為了完成我這個‘奶奶’的KPI,行嗎?]他再次沉默了,
最終只說了一個字。[好。]掛了電話,我一夜無眠。第二天下午,
我收到了季北辰發(fā)來的一條信息。[來老宅。]我趕到季家老宅時,
他正一個人坐在他父親的書房里。書房里很暗,沒有開燈,只有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
在他身上投下一道落寞的光影。他面前的地板上,散落著一堆舊物,
看起來像是剛從某個塵封的箱子里翻出來的。[你讓我找的東西,我找到了。
]他遞給我一個陳舊的筆記本。是季北辰父親的日記。我翻開日記,
里面的內(nèi)容大多是些日?,嵤拢涗浿镜陌l(fā)展,記錄著對季北辰的期許,
字里行間都是一個父親的溫情。我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直到最后一頁。那一頁的字跡,
與前面截然不同。寫得很潦草,很急促,筆鋒幾乎要劃破紙背,透著一股巨大的不安和警惕。
[季緯最近很不對勁,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他旁敲側(cè)擊地打聽我的海外賬戶,
還問起了那艘游輪的安保系統(tǒng)。我總覺得他想做什么。
][他提到了那筆巨額的海上意外保險,受益人是他。他說只是開玩笑,
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我必須提高警惕,為了北辰,我不能出事。][明天就要出海了,
希望一切只是我的錯覺。]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我手里的日記本[啪]地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