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向黨的公務員猝死后,竟在陰曹地府收到了錄用通知書。
面前的黑無常哭喪著臉:“求您了,簽了吧!”“我們這兒冤假錯案堆積成山,
投訴率年年陽間第一!”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拉著閻王學習《矛盾論》,
給判官們開績效考評大會。996的判官們哭天搶地:“大人,真審不動了,鬼口爆炸了!
”我掏出黨章拍在生死簿上,直接沖向奈何橋攔住死神: “同志!先別往這兒塞人了!
講究個可持續(xù)發(fā)展行不行?”結果一回頭,
卻見三生石上映出我家那小崽子——他終于摘了孝箍,笑著給我立了個黨徽形狀的碑。
-意識回籠的瞬間,首先感知到的不是疼痛,也不是黑暗,而是一種極致的……腰酸背痛。
仿佛連續(xù)加了三十六個大班,中間只灌了三杯速溶咖啡,最后癱在辦公椅里,
下一秒就能聽見頸椎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我猛地睜開眼。沒有醫(yī)院慘白的天花板,
沒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望不到邊際的廣闊空間。
光線不知從何而來,昏暗,卻又能勉強視物。
空氣里飄蕩著一種陳年卷宗室特有的、混合著灰塵和墨錠的味道。而我,
正坐在一張巨大的、古樸的黑木辦公桌后。桌子大得離譜,上面文件堆積如山,高矮錯落,
幾乎要形成一道新的山脈。紙張泛黃,有些還用的是線裝豎排的款式,
龍飛鳳舞的毛筆字跡爬滿了紙頁。我低頭,
看見自己身上穿的還是猝死前那套熨帖得一絲不茍的深色西裝套裙,
胸前別著一枚小小的、鮮紅的黨徽。……所以,這是哪兒?死后幻覺?工作量太大怨念成精?
還沒等我把這超自然的狀況理出個頭緒,一個黑影嗖地一下竄到我的辦公桌前,
帶起一陣陰風,吹得最上面幾份文件嘩啦作響。那是個極高極瘦的人影,
裹在一襲寬大的黑袍里,臉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
頭頂一頂寫著“天下太平”的高帽子歪歪斜斜,幾乎要蓋住眼睛。
他手里攥著一卷長長的、似乎還在自動延長的紙卷,臉上表情……怎么說呢,
那是一種混合了極度焦慮、卑微懇求、和快要猝死的疲憊的復雜神情。
活像我每次去市里催項目經費時那位財政局老科長的臉?!爸x、謝大人!您可算醒了!
”黑影開口,聲音尖細,帶著哭腔,急得直跺腳,“簽了吧!求求您了,快簽了吧!
再不簽我這KPI……不是,我這勾魂指標真要完不成了!”他把手里的長紙卷往前一遞,
差點戳到我臉上。我這才看清,
理錄用通知書》旁邊還蓋著一個鮮紅的、散發(fā)著微弱幽光的巨大印章:【酆都大帝人事司】。
我:“……”信息量過大,CPU有點燒。見我愣著沒動,那黑袍鬼差更急了,
幾乎要撲上來抱著我的腿哭:“謝大人!謝青同志!我們知道您是陽間模范公務員,
優(yōu)秀黨員,連續(xù)十年考核優(yōu)秀!
我們地府就需要您這樣思想過硬、作風優(yōu)良、能力出眾的專業(yè)人才!
”他語速快得像報菜名:“我們這兒冤假錯案堆積成山!投訴率年年陽間第一!
信訪辦的門檻……哦不對,鬼門檻都被哭訴的冤魂踏平了!
輪回司那邊堵鬼堵得比北京早高峰還厲害!秩序混亂,效率低下,
官僚主義……呃這個……”他猛地剎住車,心虛地瞟了一眼周圍。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很好,聽起來這地方的行政管理水平還停留在封建時代。
黑無常似乎把我的沉默當成了最后的猶豫,使出殺手锏,壓低聲線,
神秘兮兮又痛心疾首:“同志!地府的建設需要您啊!這里也是為人民服務的第一線嘛!
只是服務對象……稍微特殊了那么一點點!”他伸出慘白的手指,
比劃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我的目光落在那份《錄用通知書》上,條款羅列得倒是清晰,
薪酬福利(香火供奉?)、工作職責(斷案?)、試用期(??)一應俱全。半晌,
我緩緩抬起手,不是去接那卷通知書,而是扶正了自己胸前那枚有些歪了的黨徽。然后,
我看向眼前這位大概率是傳說中的黑無常同志開口。
聲音因為長時間(可能)不說話而有些沙啞,
卻帶著我開了無數(shù)次部門會議時特有的平穩(wěn)腔調:“這位……無常同志。首先,要明確一點,
組織安排,我堅決服從?!焙跓o常臉上瞬間綻放出巨大的、如釋重負的笑容,
慘白的臉都快笑出褶子了?!暗牵蔽以掍h一轉,手指點了點桌上那堆積如山的文件山,
“工作開展前,我必須先做一個初步的調研。麻煩你,
》、《冤假錯案申訴及平反情況匯總》、還有《鬼口管理與輪回安置應急預案》拿來我看看。
”黑無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斑€……還要看報告?”他結結巴巴地問,
眼神里充滿了“我都死了為什么還要面對這些”的絕望?!皼]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
”我拿起桌上不知誰留下的一支毛筆,掂量了一下,感覺不如鋼筆順手?!皩α?,
再組織一下各殿判官、無常司、輪回司、信訪辦的主要負責同志,下午未時三刻……嗯,
換算一下,大概三點,開個績效考評吹風會?!蔽姨痤^,
看著已經徹底石化、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成粉末的黑無常,微微笑了一下:“通知下去,
會議準時開始,不得無故缺席。我們……盡快把工作效率抓起來。”黑無常同志,
看起來很想當場再死一次。-地府的工作,怎么說呢,爛攤子都算是褒獎了。
這根本就是個千年糞坑,還是發(fā)酵過度、沼氣沖天的那種。第一殿秦廣王主管生死壽夭,
吉兇禍福,結果生死簿系統(tǒng)年久失修,錯漏百出,經常出現(xiàn)陽壽未盡就被勾錯魂的,
躺在望鄉(xiāng)臺那邊哭天搶地投訴無門。負責勾魂的黑白無常們苦不堪言,KPI壓力巨大,
只能硬著頭皮拉業(yè)績,有時候眼看任務完不成,只好……稍微擴大一點點勾魂范圍。
結果就是,地府鬼滿為患。第十殿轉輪王那邊,負責最終審判發(fā)放輪回通行證,
判官們人手嚴重不足,一個個審得眼花繚亂,996都是福報,基本都是007。就這樣,
案卷還是堆積如山。審判質量?那基本靠判官當時的心情和記憶力。冤假錯案?
那叫地府特色,不可避免。忘川河畔的奈何橋,堵鬼堵得比春運火車站還壯觀。
孟婆熬湯熬得手臂肌肉勞損,投訴說后勤保障跟不上,
熬湯的原材料(主要是忘川水)污染嚴重,影響湯的失憶效果,
經常有鬼帶著上輩子記憶去投胎。
導致陽間時不時出現(xiàn)神童(記得前世學問的)和精神錯亂(記得前世仇怨的)。
信訪辦更別提了,門口排隊的鬼魂能從閻羅殿一直排到鬼門關外,日夜嚎哭,
怨氣沖得地府空氣質量常年劣五級,對鬼體健康極為不利。了解完基本情況,
我差點把手里那杯孟婆湯(調研樣本)潑到過來匯報工作的閻王爺臉上。好吧,閻王爺沒來,
來的是他的秘書長,一個說話慢吞吞、不停捋胡子的老鬼。反復強調“地府運行,古來有制,
不可輕變”。我沒跟他廢話,直接拉著他和十個殿的負責人,
組織了一場為期三天的“地府政務流程優(yōu)化與黨風廉政建設專題學習會”。會上,
我強行給各位冥府高級領導干部播放了(用功德幻化出來的)PPT,
集中學習了《矛盾論》、《實踐論》以及《關于改進工作作風、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八項規(guī)定》。
判官們看著績效考評表上“平均結案率”、“錯案追責率”、“投訴滿意率”等指標,
臉綠得跟奈何橋下的水藻一樣。“謝、謝大人!”一個資深判官抖著胡子抗議,
“這……這指標不合理?。」砜诒ㄊ皆鲩L,我等日夜審閱,
肝腦涂地(雖然已經沒肝沒腦了),也審不完??!”“審不完?”我挑眉,“為什么審不完?
流程優(yōu)化了嗎?簡易案件分類處理了嗎?電子政務系統(tǒng)上了嗎?還靠手寫毛筆字批注,
能快得起來嗎?還有,為什么鬼口爆炸?源頭問題解決了嗎?
”我唰地展開一幅巨大的地府鬼口增長曲線圖,指著那根陡得嚇人的紅線:“同志們!
粗放式增長要不得!要講究可持續(xù)發(fā)展!不能光顧著往里面塞鬼,
不考慮地府的承載能力和消化能力!這是要出大問題的!”會場鴉雀無聲,
只有眾鬼官粗重的(可能并不需要的)喘氣聲。最后,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那枚黨徽在昏暗的地府光芒下格外醒目:“最重要的是!公平!公正!公開!
我們要對得起每一個鬼魂的期待!要讓他們在地府感受到公平正義!
要讓他們心甘情愿地去輪回!而不是帶著一肚子怨氣去投胎,給陽間增加不穩(wěn)定因素!
這是我們的初心和使命!”老判官們面面相覷,有的若有所悟,有的愁眉苦臉,
有的昏昏欲睡。黑無常在旁邊小聲嘀咕:“初心……使命……聽起來好耳熟……”改革推進,
困難重重。習慣了幾千年老辦法的鬼吏們消極怠工,
既得利益者(比如喜歡收受香火賄賂就給人安排個好胎的鬼差)暗中阻撓。但我別的不多,
就是耐心和韌性多。一個個部門蹲點,一個個流程梳理。我的工作報告:見下。
斷案日常:悲喜交加我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抽查各殿案卷,處理重點申訴。這活兒,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有時氣得鬼火直冒,有時又暖得忘川水都快解凍。
案例一:一根糖葫蘆引發(fā)的血案 一老農鬼,蹲在信訪辦門口嚎啕大哭,說他冤。案卷顯示,
他因偷竊鄰村張老漢家一串糖葫蘆,被判入畜生道,來世變豬。我:“???
”調取孽鏡臺回放一看:寒冬臘月,老農趕集賣柴,餓暈在張老漢的糖葫蘆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