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推開宿舍門,一股沉悶的空氣撲面而來。
宿舍里安靜得有些反常。
郭建和李鐵柱那兩臺電腦屏幕都是暗的,沒有了往日里激烈的鍵盤敲擊聲和游戲嘶吼聲。
郭建盤腿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刷著手機,李鐵柱則在陽臺邊上抽著煙。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沒組團開黑?”
陸遠把鑰匙扔在桌上,隨口問了一句。
郭建抬起頭:“老陸,你可算回來了。明天班級聚餐,你真不打算去啊?”
“不去。”陸遠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三百杯咖啡的任務(wù)。
“別啊,這可是畢業(yè)前最后一次全員到齊了?!?/p>
郭建不死心,又把矛頭轉(zhuǎn)向陽臺,“鐵柱,你去不?這可是你見班花女神的最后機會了。
以后天各一方,想見都難嘍?!?/p>
李鐵柱猛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摁在欄桿上,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滋啦”聲。
“見個錘子?!彼曇羲粏?,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老子就是煩王志遠那個B樣兒!
不就他爹有兩個臭錢,泡到班花,天天在班級群里嘚瑟,看他那副小人嘴臉就來氣!”
郭建立馬來了精神,湊過來壓低聲音:
“你還不知道吧?王志遠昨天還說呢,你掛科那么多,哪能找到像樣的工作,說你這體格當保安正合適。”
“我他媽……”
李鐵柱的拳頭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幾步從陽臺走回來,眼睛里冒著火。
“他真這么說的?”
“真的,他宿舍強子和我說的?!?/p>
“媽的,明天他要是再敢多說一句廢話,老子喝多了直接干他!郭建,你他媽到時候別攔我!”
“攔你?”郭建一拍大腿,義憤填膺。
“我他媽幫你按住他!早就看那孫子不順眼了,整天陰陽怪氣的,跟個蒼蠅一樣嗡嗡叫!“
兩人同仇敵愾,氣氛瞬間點燃。
陸遠拉開椅子坐下,寢室里那股子火藥味,反倒讓他因為業(yè)績的煩悶散了些。
他看著這兩個活寶,一個真急眼,一個瞎起哄,慢悠悠地開了口。
“打吧。”
郭建和李鐵柱同時一愣。
“醫(yī)藥費我出?!标戇h補充道。
寢室里安靜了一秒。
“臥槽!”郭建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一巴掌拍在李鐵柱雄壯的后背上。
拍得“邦”一聲響,“聽見沒鐵柱!陸哥發(fā)話了!咱有后盾了!
明天直接干,給那孫子腦袋開個瓢,咱陸哥給報銷!”
李鐵柱臉上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過,凝固了。
他轉(zhuǎn)過頭,愣愣地看著陸遠,嘴巴張了張,那句“我他媽”硬是沒說出來。
他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了。
那股子硬撐出來的狠勁,在陸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面前,頃刻間煙消云散。
陸遠沒再多說,從自己桌上拿了瓶礦泉水,拋給李鐵柱。
“喝點水,降降火?!?/p>
說完,他走過去,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李鐵柱的肩膀。
李鐵柱低著頭,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喉結(jié)上下滾動。
水有點涼,嗆得他咳了兩聲,眼眶莫名其妙地有點紅。
“他媽的……”他聲音悶悶的,帶著一股子無力和委屈,“不就是欺負老子窮么?!?/p>
這句話,才是他心里真正憋著的那團火。
什么班花,什么女神,都是虛的。
真正讓他憋屈的,是畢業(yè)在即,工作沒著落,前途一片灰暗的無力感。
是和王志遠那種人靠著家世,就能輕松擁有一切的刺眼對比。
“可不是么,”郭建立刻接話,憤憤不平,“
王志遠那孫子,前兩天還發(fā)朋友圈,說他爸又給他換了輛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投了個好胎。
要我說,跟陸哥你以前比,他算個雞毛!”
郭建說完就后悔了,偷偷瞥了陸遠一眼。
誰都知道陸遠家里破產(chǎn)的事。
陸遠卻不在意,笑了笑,“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我可不是富哥了。”
郭建張了張嘴,想說句抱歉,卻又覺得說什么都多余。
陸遠身上那股子勁兒,和以前那個不太一樣了,但又好像更扎實了。
李鐵柱悶著頭,把那瓶水喝得見了底,捏扁了瓶子,拋進了垃圾桶。
“睡了?!彼鲁鰞蓚€字,翻身爬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頭。
“行了,都早點休息?!?/p>
陸遠拍了拍郭建的肩膀,“明天別真把人打進醫(yī)院,畢業(yè)證還沒發(fā)呢。”
郭建嘿嘿一笑,那點尷尬煙消云散:“放心陸哥,我們有分寸?!?/p>
陸遠洗漱完回到床位,宿舍里只剩下郭建輕微的鼾聲。
他拿起手機,屏幕亮起,幾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最上面是林雨薇的,頭像是個可愛的卡通貓咪。
“老板,今天辛苦了,要早點休息哦。[愛心]”
陸遠看著那個紅色的愛心表情,有些意外。
他印象里的林雨薇,說話都會臉紅,現(xiàn)在居然會主動發(fā)這種帶著點親昵的消息了。
看來李美琪這條“鯰魚”,意外的把池子里的水攪活了。
他想了想,回復(fù)道:“你也早點睡,明天繼續(xù)加油。”
點到下一個對話框,是李美琪。
鏡頭從下往上,白皙修長的雙腿占滿屏幕,在暖色燈光下,顯得格外惹眼。
“老板~人家今天站得腿都快斷了,你看,是不是都腫了?[可憐]”
陸遠輕笑一聲,慢悠悠地打字:“確實不錯?!?/p>
發(fā)送。
對方幾乎是秒回:“不錯什么呀,是腿不錯還是人不錯?”
陸遠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這么好的腿,不去蹬三輪可惜了。”
手機那頭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才發(fā)來一個“拳頭暴打”的動態(tài)表情。
陸遠沒再回,直接劃開。
最后一個是迪奧柜姐沈曼栗。
聊天記錄往上翻,全是她白天發(fā)來的消息。
“在忙嗎?”
“吃飯了沒?”
陸遠一條都沒回。
直到晚上九點多,對方的發(fā)來一張照片。
照片里,沈曼栗剛洗完澡,裹著浴巾,濕漉漉的頭發(fā)搭在肩上,鎖骨清晰,眼神帶著一絲慵懶的鉤子。
陸遠盯著照片看了幾秒,一種荒誕的割裂感油然而生,如果不是系統(tǒng)顯示她“純潔度100”,真的會以為對方是老司機。
這女人,為了釣自己這條“大魚”,真是夠拼的。
他指尖輕點,依舊是兩個字。
“已閱?!?/p>
他頓了頓,又敲下幾行字。
“福利很好,下次多發(fā)?!?/p>
“有空出來看日出?!?/p>
發(fā)完這條,他直接將手機鎖屏,扔到枕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