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這座山,裝進(jìn)去那么大。”
林天明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在議事大廳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三長老的嘴巴,張得能塞進(jìn)一個雞蛋。他看看外面那巍峨聳立、云霧繚繞的赤霞山主峰,又看看林天明,臉上的表情,混雜著震撼、茫然,以及一絲深深的自我懷疑。
我們……是不是對“鍋”這個詞,有什么誤解?
那不是鍋,那是想給天地當(dāng)蓋子啊!
“族……族長……”三長老的聲音都在發(fā)顫,“您是說笑的吧?煉制如此巨大的器物,別說我們林家,就算是王家傾盡全族之力,也……也做不到?。∵@玄冥寒鐵雖是神物,可它畢竟只有人頭大小,如何能煉成覆蓋一整座山峰的巨鍋?”
其余幾位煉器師也是面面相覷,連連點(diǎn)頭。這不是技術(shù)問題,這是物理問題。材料就不夠,怎么造?
林天明似乎早料到他們會有此問,他將那塊漆黑的玄冥寒鐵,輕輕放在了議事大廳中央的桌案上。
“誰說,我們要把它‘煉化’?”
他的話,再次讓眾人陷入了困惑。不煉化,怎么塑形?
“何供奉?!绷痔烀鳑]有多做解釋,反而將目光投向了角落里,那個正對著玄冥寒鐵垂涎三尺的廚子。
“???族長,您叫我?”何一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粘在那塊神鐵上,仿佛在看一頭頂級的神戶牛。
“你之前說,此物會主動‘吞噬’熱量?”林天明問道。
“是啊是啊!”何一勺點(diǎn)頭如搗蒜,專業(yè)知識讓他瞬間挺直了腰板,“《食珍錄》上說,玄冥寒鐵乃是極陰之物,天生就‘餓’,對一切陽剛火熱之物,都有著無窮的渴望!就像……就像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壯漢,看到了一只剛出爐的燒雞!”
他這個比喻,粗俗,卻異常生動。
林天明笑了笑,繼續(xù)引導(dǎo):“那如果,我們不斷地給它‘喂食’呢?”
“喂食?”何一勺愣了一下,隨即眼睛越來越亮,他那兩撇小胡子興奮地翹了起來,“您的意思是……用火去‘喂’它?妙?。∵@就像用文火慢燉,讓食材在吸收湯汁的過程中,慢慢舒展,變得豐腴、龐大!理論上……理論上,只要火焰的‘味道’足夠好,足夠精純,它就會不停地吃,不停地長大!”
說到這里,何一勺自己都激動了,他一拍大腿:“我怎么沒想到!這不就是‘發(fā)面’的道理嗎!一塊小小的面團(tuán),只要給它合適的溫度和酵母,就能發(fā)成一大盆!這玄冥… …玄冥寒鐵就是‘面團(tuán)’,那地脈真火,就是最好的‘酵母’??!”
發(fā)面……
三長老和一眾煉器師,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被這個廚子按在地上,用搟面杖來回地碾壓。
他們窮盡心思想著如何熔煉,如何鍛打,結(jié)果人家廚子想的是……如何把它喂飽、發(fā)起來?
這思路,清奇得已經(jīng)不能用常理來揣度了。
林天明卻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他看向三長老,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聽到了嗎?我們的任務(wù),不是‘鍛造’,而是‘喂養(yǎng)’?!?/p>
他伸出手指,遙遙指向赤霞山的方向。
“赤霞山下,有無窮無盡的地脈真火。那里,就是我們林家,最大的‘灶臺’!”
……
林家煉器堂,建在赤霞山半山腰的一處天然火脈出口。
往日里,這里是林家最喧鬧的地方,錘聲、風(fēng)箱聲、火焰呼嘯聲不絕于耳。但今天,這里卻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的林家煉器師,包括三長老在內(nèi),都神情肅穆地圍成一圈,看著場地中央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塊人頭大小的玄冥寒鐵,被一條特制的鎖鏈,懸吊在火脈噴口的正上方。
火脈噴口中,赤紅色的地火,如同憤怒的火龍,咆哮著沖天而起,試圖將這膽敢挑釁它的黑色鐵塊,熔成鐵水。
然而,詭異的景象發(fā)生了。
那足以熔金化鐵的烈焰,在接觸到玄冥寒鐵的瞬間,就像遇到了一個無底的黑洞,被瘋狂地吸扯了進(jìn)去。漆黑的鐵塊表面,連一絲紅光都沒有泛起,反而,它周圍的空氣,因?yàn)闊崃勘凰查g抽空,凝結(jié)出了一層白霜。
一熱一冷,一生一滅,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這小小的鐵塊上,達(dá)到了詭異的和諧。
“它……它真的在吃!”一個年輕的煉器師,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那塊玄冥寒鐵,在吞噬了海量的地火之后,它的體積,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一絲絲、一縷縷地膨脹。
就好像一個黑色的氣球,正在被緩緩吹大。
這個過程非常緩慢,但卻堅(jiān)定不移。
“火!加大火力!”三長老壓下心中的震撼,大聲下令。
幾位長老立刻聯(lián)手施法,催動地下的法陣,霎時(shí)間,地火噴口中的火焰,由赤紅轉(zhuǎn)為深紅,威力暴漲了數(shù)倍!
玄冥寒鐵吞噬的速度,也隨之加快,膨脹的速度,也快了一絲。
“不行?。』鸷蜻€是不對!”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
眾人扭頭一看,又是何一勺。
這位何供奉,不知從哪搬來了一張小馬扎,就坐在不遠(yuǎn)處,一手拿著個小本本,一手拿著筆,正對著那塊玄冥寒鐵指指點(diǎn)點(diǎn),嘴里念念有詞。
“你們這火,太‘死’了!就像一鍋沸水,光有溫度,沒有‘味道’。喂出來的東西,肯定又干又柴,口感不好!”何一勺一臉嫌棄地?fù)u著頭。
三長老的額角,青筋跳了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何一勺的“廚子理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免疫力,但每次聽到,還是忍不住血壓升高。
“何供奉,此話怎講?”三長老耐著性子問道。
“好食材,要用好湯喂?!焙我簧渍酒鹕恚叩浇?,指著那地火說道,“這火,雜質(zhì)太多,火毒太重,味道太‘沖’!玄冥寒鐵雖然不挑食,但你老給它吃這種‘垃圾食品’,它能長得好嗎?長得快嗎?我們要的,是那種入口即化,能讓它從里到外都舒坦的‘高湯’?。 ?/p>
垃圾食品……高湯……
煉器師們面面相覷,雖然聽不懂,但大受震撼。
三長老卻聽懂了,他想起了王家的“百煉金炎”。那經(jīng)過百種炎晶熔煉提純的火焰,確實(shí)比他們林家這粗獷的地火,要“精純”得多。
“可……可我們林家,不擅此道啊?!比L老犯了難。
“誰說我們不擅長?”
一個平淡的聲音傳來,林天明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來到了場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天明沒有多言,他緩緩走到那咆哮的火柱之前,迎著那足以將玄丹境修士都瞬間汽化的熱浪,伸出了自己的手。
“族長!不可!”三長老大驚失色。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只見林天明的手掌,輕輕地探入了那深紅色的火柱之中。
火焰,沒有傷到他分毫。
反而,像是溫順的綿羊,遇到了自己的主人??癖┑幕鹕啵谒恼菩?,變得柔和、順從,甚至帶著一絲……諂媚?
林天明閉上了眼睛,靈魂深處,那來自仙師的“死寂”道蘊(yùn),緩緩流轉(zhuǎn)。
他體內(nèi)的《焚天訣》靈力,混合著從王家千煉池中吸收來的“百煉金炎”的精華,通過他的手掌,注入到了眼前的地火之中。
這就像是往一鍋渾濁的雜糧粥里,倒入了一勺最頂級的濃醇高湯。
“嗡——!”
整條火柱,發(fā)出一聲奇特的嗡鳴。
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那深紅色的火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蛻變!
火焰中的那些駁雜的、帶著腥味的黑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qiáng)行排擠了出去,消散在空氣中。
火焰的顏色,由深紅,逐漸轉(zhuǎn)為純粹的、燦爛的金色!
那金色,比王家的“百煉金炎”更加純粹,更加明亮,甚至帶著一絲神圣的、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
“這……這是……提純了?徒手提純地脈真火?!”一位年長的煉器師,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仿佛看到了神跡。
“好火!好火啊!”何一勺激動得直接從小馬扎上跳了起來,他看著那道純金色的火柱,雙眼放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這火候!醇厚!綿長!聞一聞,都感覺不到一絲煙火氣,只有最本源的火之甘甜!這……這才是真正的‘神仙湯’?。 ?/p>
林天明沒有理會眾人的驚嘆,他將自己提純過的“神仙湯”,緩緩地,“喂”向了那塊玄冥寒鐵。
“滋——!”
玄冥寒鐵在接觸到這股純凈到極致的金色火焰時(shí),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歡愉的嗡鳴。
它不再是簡單的“吞噬”,而是像一個饕餮客,在品嘗世間最頂級的美味。
它膨脹的速度,瞬間暴漲了十倍!百倍!
原本人頭大小的鐵塊,在短短一炷香的時(shí)間里,就變成了一張圓桌那么大。
而且,它還在以更加恐怖的速度,繼續(xù)“發(fā)酵”!
“這……這……”三長老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他看著林天明,那眼神,如同凡人仰望神明。
徒手提純地火,以天地為灶,以神鐵為食……
族長他,究竟在仙師那里,獲得了何等恐怖的傳承?
“何供奉?!绷痔烀鞯穆曇簦瑢⒈娙藦恼鸷持欣?。
“在!小人在!”何一勺一個激靈,立正站好。
“鍋的形狀,你來定?!绷痔烀鞯卣f道,“需要什么樣的弧度,什么樣的鍋沿,什么樣的深度,你來指揮,我來塑形?!?/p>
“???我……我來指揮?”何一勺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讓一位疑似神仙下凡的大人物,給自己打下手,造一口夢想中的神鍋?
這是何等的榮耀!這是廚師所能達(dá)到的最高成就?。?/p>
“是!族長!”何一勺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從懷里掏出厚厚一疊圖紙,上面用炭筆畫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鍋。
“族長!鍋底要圓潤,呈完美的弧形,這樣才能讓熱力均勻地回流,形成完美的‘熱對流’,讓‘湯汁’的味道,能夠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滲透進(jìn)‘食材’的每一個角落!”
“鍋沿要外翻,帶一點(diǎn)‘飛檐’的樣式,這叫‘鎖龍邊’!能鎖住最精華的元?dú)猓蛔尅阄丁艿粢唤z一毫!”
“深度!深度是關(guān)鍵!太淺了,湯少,容易燒干。太深了,火候又不容易透。以小人之見,其深度,當(dāng)為此山主峰高度的三分之一,方為‘黃金比例’!”
何一勺徹底進(jìn)入了狂熱狀態(tài),他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將自己畢生的“廚道”理解,傾囊而出。
而林天明,則成了最完美的執(zhí)行者。
他神情專注,雙手凌空虛引,那純金色的火焰,如同最溫順的刻刀,在那塊不斷膨脹的玄冥寒鐵上,進(jìn)行著最精密的雕琢。
玄冥寒鐵,在他的意志下,開始拉伸、延展、彎曲、成型……
它不再是一塊死物,而像是一團(tuán)擁有生命的黑色面團(tuán),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揉捏成最完美的形狀。
這一幕,被所有的林家人,永遠(yuǎn)地刻在了腦海里。
他們的族長,沒有用鐵錘,沒有用模具,僅僅憑借著對火焰的絕對掌控,和一位廚子的“菜譜”,正在創(chuàng)造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奇跡。
時(shí)間,在火焰的燃燒中,緩緩流逝。
一天。
兩天。
三天。
當(dāng)?shù)谄咛斓睦杳?,第一縷陽光照亮赤霞山頂時(shí),那咆哮了七天七夜的金色火柱,終于緩緩熄滅。
林天明收回了手,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而在他面前,在整個煉器堂的中央,一個龐然大物,靜靜地懸浮在那里。
它太大了。
大到整個煉器堂,都顯得無比渺小。
它的直徑,超過千丈,如同一片倒懸的黑色蒼穹,遮蔽了天光。
它的鍋體,通體漆黑,卻又光滑如鏡,完美地倒映出下方每一個林家人那震撼到失語的臉龐。
它的鍋沿,帶著一絲優(yōu)雅而霸道的外翻弧度,宛如神龍的脊背。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不帶一絲煙火氣,只有一股源自九幽的、能凍結(jié)靈魂的刺骨寒意,彌漫在空氣中。
三長老仰著頭,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終于明白,林天明說“能把這座山裝進(jìn)去”,并非夸張。
這口“鍋”,真的可以。
“族長……此鍋……已成?!比L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夢囈般的顫抖。
“不?!绷痔烀鲹u了搖頭。
他看向一臉陶醉、仿佛在欣賞藝術(shù)品的何一勺。
“何供奉,如何?”
何一勺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神鍋上移開,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對著林天明鞠了一躬,然后才用一種近乎朝圣的語氣,顫聲說道:“外形……完美!弧度……完美!尺寸……完美!此鍋,已盡得‘藏、鎖、聚、合’四味之精髓!乃是……乃是小人夢寐以求的……無上廚具!”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一絲遺憾。
“只是……還差了最后一樣?xùn)|西?!?/p>
“哦?”
“鍋蓋!”何一勺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這么好的一口鍋,要是沒有鍋蓋,燜不住那一口本源真味,那……那香味跑了,可就太可惜了!”
林天明聞言,非但沒有覺得荒謬,反而深以為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巨鍋,望向那深不見底的、通往地脈核心的洞口。
“鍋蓋,會有的?!?/p>
他轉(zhuǎn)過身,聲音傳遍了整個林家。
“林家眾人聽令!”
“起鍋!我們?nèi)ァ瓱跎?!?/p>
“起鍋——!”
三長老運(yùn)起靈力,發(fā)出一聲響徹云霄的吶喊。
“喝!”
數(shù)百名林家精銳子弟,齊聲暴喝,聲震山林。他們分列在巨鍋四周,每個人都將自己的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到腳下早已布置好的“浮空陣”之中。
“嗡——!”
那口直徑千丈的黑色巨鍋,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轟鳴,緩緩地、堅(jiān)定地,向上升起。
那場景,壯觀到了極點(diǎn)。
就好像有一片黑色的天,被人生生從大地上抬了起來。
巨鍋所過之處,光線被吞噬,溫度驟降,連山間的風(fēng),都仿佛被凍結(jié)。
何一勺跟在隊(duì)伍后面,激動得兩眼放光,他手里拿著一個小羅盤,嘴里不停地指揮著。
“左邊!左邊的隊(duì)伍再用點(diǎn)力!鍋身有點(diǎn)傾斜,傾斜了湯汁會灑出來的!”
“前面的慢一點(diǎn)!慢一點(diǎn)!我們這是去燉湯,不是去沖鋒陷陣!要穩(wěn)!優(yōu)雅!”
“注意保持鍋體和地面的絕對水平!不然一會兒下鍋,火候會不均勻的!”
負(fù)責(zé)指揮陣法的林家長老,聽得眼皮直跳,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暈。但看到走在最前方的林天明,那一臉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贊許的表情,又只能把這口氣硬生生憋了回去。
族長都不覺得有問題,那肯定就是沒問題。
或許,燉山,真的需要這么講究。
隊(duì)伍一路向著赤霞山的主峰進(jìn)發(fā),那里,是“九轉(zhuǎn)離火陣”的陣法核心區(qū)域,也是地脈真火最狂暴的出口。
越是靠近,空氣就越是燥熱。
到了山頂附近,那股濃郁的、帶著硫磺氣息的火毒,已經(jīng)濃重到化不開的地步,仿佛一片赤紅色的毒霧,籠罩著整個山頭。尋常修士別說靠近,光是聞到這股味道,就會頭暈?zāi)垦?,靈力紊亂。
然而,當(dāng)那口巨鍋被抬進(jìn)這片區(qū)域時(shí),奇跡發(fā)生了。
那口玄冥寒鐵巨鍋,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對周圍的火毒,產(chǎn)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些赤紅色的毒霧,仿佛受到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召喚,化作千萬條細(xì)長的紅線,瘋狂地涌向了黑色的巨鍋。
但它們并沒有被鍋體吸收,而是在靠近鍋身三尺左右的距離時(shí),被一股無形的、至寒的力量排斥開,然后順著鍋體光滑的表面,滑向鍋底的中心。
“看到了嗎?”何一勺指著這一幕,又開始了他的現(xiàn)場教學(xué),“這就是頂級廚具的‘自動去腥’功能!它能自動分離出食材里那些不好的味道,只留下最精華的部分!”
眾人無言以對,但心中卻震撼萬分。
這何止是去腥,這簡直是在凈化天地!
隨著火毒被不斷抽離,山頂?shù)目諝?,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新起來。那令人窒息的硫磺味,漸漸淡去。
“就是這里!”林天明停下腳步,他指著前方一個直徑百丈、深不見底、正向外噴吐著恐怖烈焰的巨大洞穴,“落鍋!”
“是!”
數(shù)百名林家子弟再次發(fā)力,小心翼翼地操控著巨鍋,緩緩地,將它蓋在了那個巨大的火脈噴口之上。
“轟——!”
當(dāng)巨鍋與地面完美契合的瞬間,整個赤霞山,都為之猛地一震!
仿佛一口燒了千百年的沸騰油鍋,被突然蓋上了鍋蓋。
那從洞口噴薄而出的地脈真火,被巨鍋死死地壓在了下面。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狂暴的能量宣泄。
所有的火焰,所有的熱量,所有的火毒,都被那口黑色的巨鍋,貪婪地、無聲無息地“吃”了進(jìn)去。
巨鍋的表面,依舊冰冷如初,沒有一絲溫度。
但鍋體下方,那被覆蓋住的百丈洞穴之內(nèi),卻正在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九轉(zhuǎn)離火陣”引動的地脈真火,失去了宣泄的出口,被盡數(shù)壓回了地底。而玄冥寒鐵那至陰至寒的特性,又像一塊磁石,瘋狂地“提純”著這股龐大的能量。
駁雜的火毒,被排斥、壓縮,沉淀向地脈深處。
而最精純的、不含一絲雜質(zhì)的火之本源,則被那口巨鍋,一絲絲、一縷縷地“吸”了出來,化作它成長的養(yǎng)料。
“成了!”三長老激動地看著這一幕,“火毒被壓制,大陣的威力,至少削弱了七成!現(xiàn)在,我們終于可以從容地尋找陣眼,破陣而出了!”
周圍的林家長老們,也都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困擾了他們數(shù)代的難題,竟然真的被一口“鍋”給解決了。
這說出去,誰敢信?
然而,林天明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絲毫放松。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口平靜的巨鍋,眉頭,微微皺起。
“何供奉,”他忽然開口問道,“一道菜,如果食材本身,就有問題呢?”
“嗯?”何一勺正在小本本上記錄著“燉山火候初探”,聞言一愣,“族長,您是說,食材不新鮮?或者,本身帶毒?”
“如果,它本身,就是‘活’的呢?”林天明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活的?”何一勺來了興趣,“那做法就更多了!清蒸、白灼,最能保持食材的‘鮮’味!當(dāng)然,如果食材的‘性子’比較烈,比如八爪章魚、深海電鰻之類的,那就得先用重料把它‘喂’暈,或者直接上高湯猛火,瞬間把它‘鎮(zhèn)’住,不給它反抗的機(jī)會!”
“鎮(zhèn)住么……”林天明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就在這時(shí)!
“咚!”
一聲沉悶如心跳般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地底深處傳來!
緊接著,整個赤霞山,都劇烈地?fù)u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
“地震了?”
林家眾人臉色大變,紛紛穩(wěn)住身形。
“咚!!”
第二聲巨響傳來,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清晰!
這一次,眾人清楚地感覺到,聲音的來源,就在他們腳下,就在那口巨鍋所覆蓋的地脈深處!
那不是地震,那更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在用自己的身體,狠狠地撞擊著大地!
“吼——?。?!”
一聲不似任何凡間生物所能發(fā)出的、充滿了無盡憤怒與痛苦的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巖層,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炸響!
那聲音,充滿了遠(yuǎn)古、洪荒、暴虐的氣息,一些修為較低的林家子弟,當(dāng)場就臉色慘白,噴出了一口鮮血。
三長老和林默,立刻護(hù)在了林天明身前,神情凝重到了極點(diǎn)。
“族長!這……這山里,有東西!”
不用他說,所有人都意識到了。
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他們一直以為,“九轉(zhuǎn)離火陣”是一個殺陣,或者是一個守護(hù)寶藏的防御陣法。
可現(xiàn)在看來,它根本不是!
它是一個牢籠!一個巨大的、以整座山脈為根基的封?。?/p>
而那無窮無盡的火毒,根本不是陣法的“副作用”,而是這個封印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是用來削弱、鎮(zhèn)壓、并且隔絕那個被封印之物的“毒藥”!
現(xiàn)在,林家,用一口“鍋”,把這碗“毒藥”給“提純”了。
他們抽走了火毒,就等于是在給那個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恐怖存在……解毒!
“轟隆隆——!”
山體開始劇烈地震動,一道道猙獰的裂縫,以巨鍋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開去。山石滾落,林木傾倒,仿佛末日降臨。
“不好!”何一勺突然指著巨鍋,發(fā)出一聲尖叫。
只見那口由玄冥寒鐵所鑄、萬火不侵的神鍋,此刻,竟然在劇烈地顫抖!
鍋體的表面,那光滑如鏡的黑色,正在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咔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心悸的碎裂聲響起。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口龐大的巨鍋表面,竟然……出現(xiàn)了一道細(xì)微的裂痕!
這裂痕,不是被地火燒出來的,而是被一股來自地底的、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硬生生“頂”出來的!
鍋里的“食材”,要造反了!
它要掀開鍋蓋,從這燉了它千百年的牢籠里,爬出來!
林天明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看著那道不斷擴(kuò)大的裂痕,感受著從地底傳來的、那股與日俱增的恐怖氣息,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絲寒意。
仙師的任務(wù),果然沒有那么簡單。
他不是讓自己來“破解”一個陣法。
他是讓自己來……打開一個潘多拉魔盒。
“族長!”三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驚惶,“這……這東西要是出來,整個青石城,不,方圓千里,都要生靈涂炭啊!我們……我們快撤掉神鍋,讓火毒重新壓制它!”
“晚了?!?/p>
林天明緩緩?fù)鲁鰞蓚€字,他的眼神,在最初的震驚之后,迅速恢復(fù)了絕對的冷靜。
“我們揭開了鍋蓋,就沒有再蓋回去的道理?,F(xiàn)在停手,我們面對的,將是一個恢復(fù)了部分力量,并且對我們恨之入骨的怪物?!?/p>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林家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而且,你們忘了仙師的手段了嗎?”
“區(qū)區(qū)一個被封印的孽畜,也配讓仙師的任務(wù),出現(xiàn)差池?”
他的話,像一劑強(qiáng)心針,讓慌亂的眾人,瞬間鎮(zhèn)定了下來。
是啊,他們背后,站著的是仙師!
是那個談笑間,便能讓天地變色,讓神魔隕落的存在!
區(qū)區(qū)一個山里鎮(zhèn)壓的怪物,又算得了什么?
“咚!咚!咚!”
地底的撞擊,越來越猛烈,鍋身上的裂痕,也越來越多。
那股暴虐的氣息,已經(jīng)開始從裂縫中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而壓抑。
林天明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看向一臉焦急,圍著巨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仿佛自家鍋漏了的何一勺。
“何供奉,你剛才說,性子烈的食材,要如何處理?”
“???”何一勺正心疼自己的鍋,下意識地回答,“用重物壓住鍋蓋,加大火力,把它活活燜死在里面!讓它的力氣,全都化作湯里的精華!”
“好一個,把它燜死在里面?!?/p>
林天明眼中寒芒一閃,他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那劇烈震動的巨鍋正中心。
“三長老!林默!所有林家長老聽令!”
他的聲音,如同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以我為陣眼,結(jié)‘焚天覆地陣’!把你們所有的力量,都給我壓下來!”
“今天,我就要看看,是它先撐破這口鍋,還是我先把它,燉成一鍋湯!”
“結(jié)陣!”
三長老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響應(yīng)。他飛身而起,落在巨鍋邊緣的一處陣位上,體內(nèi)玄丹境的靈力,如山洪般爆發(fā)!
“是!”
林默和其余十幾位凝脈境的林家長老,也同時(shí)行動,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然。
“焚天!”
林天明站在鍋頂中央,雙手掐訣,口中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覆地!”
三長老等人齊聲怒喝,將自身修煉的《焚天訣》功法,催動到了極致!
“嗡——!”
一道道赤紅色的靈力光柱,從每一位長老的身上沖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交匯,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由火焰符文構(gòu)成的復(fù)雜陣圖。
這“焚天覆地陣”,本是林家用來攻堅(jiān)克敵的頂級殺陣,講究的是將力量匯于一點(diǎn),爆發(fā)出焚毀一切的威力。
但此刻,在林天明的意志引導(dǎo)下,這個殺陣的作用,被徹底逆轉(zhuǎn)。
它不再是向外爆發(fā),而是向內(nèi),瘋狂地收縮、擠壓!
巨大的火焰陣圖,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帶著萬鈞之勢,狠狠地向下方那口黑色的巨鍋,鎮(zhèn)壓而下!
這,就是何一勺口中,那塊用來壓住食材,不讓它亂動的“重物”!
“轟隆——!”
當(dāng)火焰陣圖與巨鍋接觸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通過鍋體,狠狠地砸向了地底深處。
原本正在瘋狂撞擊封印的那個龐然大物,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砸懵了。
地底的撞擊聲,為之一滯。
“有效!”三長老精神一振。
“不夠!”林天明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冰,“它在積蓄力量!給我壓!把它壓到動彈不得為止!”
“喝!”
所有長老再次催動靈力,火焰陣圖的光芒,變得更加熾烈,那股鎮(zhèn)壓之力,層層疊加,如同泰山壓頂,死死地將那股來自地底的反抗之力,壓了回去。
山體的震動,竟然奇跡般地,緩緩平息了下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shí)的。
他們能感覺到,在那地底深處,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力量,正在蘇醒、匯聚。就像一座被死死按住火山口的火山,它積蓄的能量越多,下一次的爆發(fā),就將越是驚天動地。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對峙時(shí)刻,林天明閉上了眼睛。
他的心神,順著那股鎮(zhèn)壓之力,穿透了玄冥寒鐵鍋,穿透了厚重的巖層,向著地脈的深處,探了過去。
下一刻,一幅震撼到極致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轟然展開。
那是在一個無比巨大的地底熔巖空間里。
空間的中央,一頭無法用語言描述其形態(tài)的怪物,正被九條粗大無比、閃爍著金色符文的光之鎖鏈,死死地捆綁著。
那怪物,沒有固定的形體,仿佛是由最純粹的火焰與最深沉的暗影,扭曲、糾纏而成。它時(shí)而化作猙獰的巨獸,時(shí)而化作燃燒的魔神,時(shí)而又變成一團(tuán)不可名狀的、涌動的混沌。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混亂而邪惡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仿佛是萬物終結(jié)的具象化。
那九條光之鎖鏈,正是“九轉(zhuǎn)離火陣”的陣法核心。它們一頭鎖著怪物,另一頭,則深深地扎根在赤霞山脈的九條主要地脈節(jié)點(diǎn)之上。
整個大陣,就是一個巨大的能量轉(zhuǎn)換器。
它不斷地抽取著怪物的力量,將其轉(zhuǎn)化為狂暴的地脈真火和火毒,噴發(fā)到地表,以此來不斷削弱怪物,并阻止外界任何人靠近。
而林家現(xiàn)在所做的,用那口巨鍋吸收火毒,提純火之本源,就等于是斬?cái)嗔斯治锪α啃沟那馈?/p>
這非但沒有削弱它,反而讓它的力量,得以在體內(nèi)重新積蓄!
“原來如此……”
林天明的心中,一片雪亮。
仙師要的,不是破陣。
也不是殺掉這頭怪物。
他要的,是這頭怪物本身!
這整座赤霞山,這“九轉(zhuǎn)離火陣”,這頭太古兇物……它們加在一起,才是仙師所需要的“菜”!
而自己,林家,就是負(fù)責(zé)處理這道“菜”的……廚子。
“吼——?。?!”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天明的窺探,那頭怪物猛地抬起了“頭”,兩團(tuán)由純粹毀滅意志構(gòu)成的“眼睛”,跨越了空間的阻隔,死死地盯住了林天明的神識!
一股恐怖的精神沖擊,轟然襲來!
林天明的腦海中,瞬間出現(xiàn)了尸山血海、星辰隕落、世界崩塌的可怕幻象。
換做任何一個玄丹境修士,在這一眼之下,恐怕立刻就會神魂崩潰,當(dāng)場暴斃!
但林天明,只是悶哼一聲。
他靈魂深處,那片永恒死寂的“道蘊(yùn)”,輕輕一顫。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精神沖擊,都如冰雪遇驕陽,瞬間消融,連一絲漣漪都沒能掀起。
“嗯?”
地底的怪物,似乎也愣住了。它那混亂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名為“驚愕”的情緒。
它想不通,為什么這個螻蟻般的人類,能直視自己的神威而毫發(fā)無損。
就在它這一愣神的功夫,林天明,已經(jīng)抓住了機(jī)會。
“就是現(xiàn)在!”
林天明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金焰與死寂交織。
“何供奉!”他忽然高聲喊道。
“在!小人在!”何一勺正抱著一本《食材異聞錄》看得津津有味,聽到喊聲,連忙應(yīng)道。
“告訴我,這道菜,現(xiàn)在是什么火候?”
何一勺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口巨鍋。
巨鍋依舊在輕微地震動,鍋身的裂縫中,偶爾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和金光溢出,又被外面的火焰陣圖給壓了回去。
他把鼻子湊近,用力地嗅了嗅。
“嗯……”何一勺沉吟了片刻,用一種極其專業(yè)的口吻點(diǎn)評道:“鍋里的‘食材’,還在掙扎,說明還沒‘熟’透。但是,已經(jīng)有‘香味’從裂縫里飄出來了,這說明‘肉’已經(jīng)開始出油,火候,正到‘七分熟’的緊要關(guān)頭!”
“七分熟……”林天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那我就再給它,添一把火!”
他轉(zhuǎn)頭看向三長老等人,下達(dá)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命令。
“撤去‘焚天覆地陣’!”
“什么?!”三長老大驚失色,“族長!萬萬不可!一旦撤去鎮(zhèn)壓,那怪物必定會立刻破封而出啊!”
“我要的,就是它出來!”林天明眼中閃爍著瘋狂而自信的光芒,“一道菜,總悶在鍋里,是不會入味的。要讓它在出鍋前,充分地和‘湯汁’,接觸一下!”
三長老等人雖然無法理解,但出于對林天明近乎盲目的信任,他們還是咬著牙,照做了。
“撤陣!”
隨著三長老一聲令下,那壓在巨鍋之上的龐大火焰陣圖,瞬間消散。
鎮(zhèn)壓之力,消失了!
“轟——?。?!”
地底深處,那積蓄了許久的恐怖力量,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徹底爆發(fā)!
那頭太古兇物,發(fā)出了脫困以來,第一聲真正意義上的、暢快淋漓的咆哮!
“吼——!?。 ?/p>
整個赤霞山,在這一聲咆哮中,被硬生生地抬高了數(shù)尺!
那口布滿裂痕的玄冥寒鐵巨鍋,再也無法承受這股力量,在一聲哀鳴中斷成了無數(shù)碎片,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一股混合著火焰與暗影的、如同風(fēng)暴般的能量洪流,從那地脈洞口中,沖天而起,直上云霄,將天上的云層,都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林家眾人,在這股恐怖的威壓下,紛紛被震飛出去,狼狽地摔倒在地,眼中充滿了駭然。
太強(qiáng)了!
這股力量,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玄丹境的范疇!
這頭怪物,恐怕已經(jīng)觸摸到了傳說中,那更高的境界!
然而,就在那能量風(fēng)暴的中心,在那地脈洞口的正上方,一道身影,卻如中流砥柱般,紋絲不動。
正是林天明!
他懸浮在空中,衣袍在狂風(fēng)中獵獵作響,神情,卻平靜得可怕。
他看著那沖天而起的能量洪流,就像一個經(jīng)驗(yàn)豐富的漁夫,看著一條剛剛躍出水面的巨鯨。
“出來了,就好?!?/p>
他緩緩抬起手,掌心之中,一縷微弱的、仿佛隨時(shí)會熄滅的灰色火焰,悄然浮現(xiàn)。
那火焰,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光亮,只有一股讓萬物凋零、讓時(shí)空凝固的“死寂”道蘊(yùn)。
他將這縷灰色的火焰,輕輕地,向著下方那狂暴的能量洪流,彈了過去。
就像往一片火海里,丟進(jìn)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起初,沒有任何反應(yīng)。
但下一秒,詭異到極致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道由太古兇物爆發(fā)出的、足以毀天滅地的能量洪流,在接觸到那縷灰色火焰的瞬間,就像是被點(diǎn)燃的畫卷,從中心開始,被無聲無息地,“抹除”了。
是的,不是湮滅,不是抵消,而是抹除。
仿佛那一部分的存在,從概念上,就被徹底否定了。
灰色的“死寂”不斷蔓延,瘋狂地吞噬著那狂暴的能量。
“吼……?”
地底深處,那頭太古兇物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它那混亂的意志中,第一次,涌現(xiàn)出了名為“恐懼”的情緒。
它無法理解,那是什么力量。
那是一種凌駕于一切能量、一切法則之上的,更高維度的“道”。
是終結(jié),是歸墟,是它這種混亂聚合體,最本源的克星!
林天明沒有給它任何反應(yīng)的機(jī)會。
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間消失,直接沖進(jìn)了那被灰色火焰“凈化”出的通道,向著地脈深處,那怪物的本體,殺了過去!
“何供奉!”
他的聲音,從地底遙遙傳來,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看好火候!”
“等我把它,徹底‘翻’個面,這道菜,就該出鍋了!”
山頂上,一片死寂。
所有林家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深不見底的洞口,久久無法言語。
只有何一勺,在最初的呆滯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從懷里的小本本上撕下一頁,又掏出炭筆,奮筆疾書。
“《神仙菜譜》第一篇,‘猛火爆炒太古兇物’之要點(diǎn):”
“其一,食材出鍋前,需猛火攻心,去其戾氣,增其‘鍋氣’!”
“其二,調(diào)味品,至關(guān)重要。疑似‘大道本源’一小撮,效果最佳……”
他一邊寫,一邊搖頭晃腦,嘴里還不停地嘀咕著。
“學(xué)到了,學(xué)到了……原來頂級料理,是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