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電閃雷鳴的暴雨夜,
村西頭看瓜的李老漢經(jīng)歷了件邪門事——瓜棚下不僅來了位不速之客,
還帶著股刺骨的寒意和一抹詭異的紅。---一、 李老倔和他的瓜地咱今天說的這個事兒,
發(fā)生在俺們老家那邊,具體年頭就不提了,反正有些年頭了。村里有個老漢,姓李,
脾氣那叫一個倔,認死理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大伙兒背地里都叫他“李老倔”。
李老倔無兒無女,就守著村西頭河灣邊那幾畝沙地種西瓜。那地方離村子有點距離,
挨著一片老林子,平時除了李老倔,很少有人往那兒鉆。為啥?老輩人說那兒邪性,
風水不太好,早年間是片亂葬崗。不過李老倔不信這個邪,他說:“啥亂葬崗不亂葬崗的,
老子活人都不怕,還怕死人?地里刨食,靠的是力氣,不是迷信!”你還別說,
或許是因為那沙地勁兒足,或許是因為李老倔伺候得精心,他種出來的西瓜,
就是比別家的甜、沙、脆。每年夏天,他那瓜攤兒一支起來,根本不用吆喝,
熟客自然就尋摸去了??垂系檬匾梗乐腥送?,也防著獾啊貍啊的來糟蹋。地頭有個窩棚,
夏天李老倔就住那兒。窩棚不大,勉強能遮風擋雨,里面就一張破木板搭的床,一盞煤油燈,
外加一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扇起來嘎吱響的破蒲扇。這天,天氣悶熱得邪乎。
天上一絲風都沒有,樹葉子都耷拉著,知了叫得有氣無力,像是在挨命。
河里的水也渾濁了不少,打著旋兒往下流,泛著一股子土腥氣。李老倔光著膀子,
坐在窩棚口的小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個疙瘩。他瞅著西邊天腳,
一大片黑沉沉的烏云正慢吞吞地壓過來,云層里頭時不時有光亮一閃一閃,
悶雷聲滾得像磨盤?!安?,這天兒,憋著場大雨啊。”李老倔嘀咕了一句,心里有點燥。
他倒不是怕下雨,是擔心他那快要熟的西瓜。這暴雨要是下來,河灣那邊水位一漲,
保不齊就得淹了他那幾畝寶貝瓜地。他磕了磕煙袋鍋子,站起身,打算再去瓜地里轉(zhuǎn)一圈。
剛走出沒幾步,就感覺鼻尖一涼,豆大的雨點子毫無征兆地,“噼里啪啦”就砸了下來,
又急又密,打得地上的塵土直冒煙。緊接著,一道刺眼的閃電猛地撕裂了黑沉的天幕,
像條銀蛇般扭動著鉆出云層,瞬間把天地照得一片慘白。還沒等人反應過來,
“咔嚓——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就在頭頂上爆開了,
震得人耳朵里“嗡”的一聲,腳下的地都仿佛跟著抖了三抖?!澳锏?,這雷!
”李老倔嚇了一哆嗦,趕緊縮著脖子往回跑,幾步就躥回了窩棚。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
他身上已經(jīng)被雨淋了個半濕。雨越下越大,簡直像是天河決了口子,瀑布似的往下澆。
窩棚頂上的舊油氈紙被雨點砸得“砰砰”響,感覺隨時都要被砸穿。外面已經(jīng)是昏天黑地,
隔著雨幕,幾步開外的東西就看不真切了。閃電一道接著一道,雷聲一聲連著一聲,
沒個歇氣的時候,搞得人心驚肉跳。李老倔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蹲在窩棚口,
望著外面白茫茫的雨簾子發(fā)愁。這雨勢,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他正準備回身找塊干布擦擦身子,忽然間,又是一道極其刺眼的閃電劃過,
幾乎把整個窩棚內(nèi)外照得如同白晝。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
李老倔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見——窩棚外面,瓜地邊上,那棵歪脖子老柳樹旁邊,
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直挺挺地站著一個黑影!二、 不速之客那一瞬間,
李老倔只覺得頭皮一炸,渾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起來了!這鬼天氣,這荒郊野地,
怎么會突然冒出個人來?那黑影看著個頭不高,瘦瘦巴巴的,全身都籠罩在暴雨里,
模模糊糊看不清具體模樣,但能確定的是,那絕對是個人形!是誰?隔壁村偷瓜的賊?
不能啊,哪有賊冒著這么大雨、打著這么響的雷來偷瓜?不要命了?迷路的?這附近幾條路,
李老倔閉著眼睛都能摸清,這大雨天的,誰會往這河灣邊的瓜地里鉆?李老倔心里驚疑不定,
也顧不得擦身子了,下意識地吼了一嗓子:“喂!誰???!干啥的?!
”他的聲音淹沒在巨大的雨聲和雷聲里,顯得那么微弱。那黑影似乎聽到了,
慢慢地、一點點地轉(zhuǎn)了過來,正面朝向窩棚的方向。又是一道閃電亮起,
李老倔趁機使勁瞇著眼想看清楚點。可雨太大了,光線又只是一閃而過,
他還是沒能看清那人的臉,只感覺那人好像……渾身濕透得厲害,衣服都緊緊地貼在身上。
更讓他心里直發(fā)毛的是,那人就那么直挺挺地站著,一動不動,也不答話,
仿佛根本沒聽見他的問話。“邪門了!”李老倔心里直打鼓,嘀咕著,“這怕不是個聾子?
或者……是個傻子?”他年輕時走南闖北,膽子也算大的,但此情此景,
荒郊野外、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突然冒出這么個詭異的不速之客,任誰心里都得犯嘀咕。
他深吸了一口氣,提高嗓門又喊了一聲:“喂!說你呢!聽見沒有?下這么大雨,
站那兒找死???有事過來說!”那人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然后,終于邁開了步子,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窩棚慢慢走了過來。李老倔稍稍松了口氣,能走動就好,
看來是個大活人,估計真是遇上天黑雨大迷了路。他下意識地往窩棚里退了半步,
給人家讓點地方。這窩棚本來就不大,擠進兩個人可就有點轉(zhuǎn)不開身了。那人走得很慢,
步子有些踉蹌,像是累壞了或者凍僵了。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到窩棚門口了。
又一道閃電亮起。這一次,因為距離近了,李老倔終于借著那瞬間的光亮,
比較清楚地看到了來人的大致模樣。那好像是個……干瘦干瘦的老頭兒?佝僂著背,
頭發(fā)胡子好像都很長,亂糟糟地糊在臉上頭上,看不清年紀,也看不清具體長相。
身上穿著件深色的、破破爛爛的舊褂子,早就濕得透透的了,往下不停地淌著水。
最讓李老倔覺得奇怪的是,這老頭兒手里好像沒拿任何東西,沒傘,沒包袱,
也沒根棍子探路,就這么空著兩手冒雨走到了這里。老頭兒終于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窩棚門口,
停下了腳步,就那么站在雨地里,也不進來,也不說話,只是微微抬著頭,
似乎透過濕漉漉粘在臉上的頭發(fā)縫隙,在打量著窩棚里面的李老倔。
窩棚里只有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光線很暗,跳動的火苗在那人臉上投下?lián)u曳不定的陰影,
使得他那張模糊不清的臉,看起來更加怪異莫測。李老倔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心里那點剛壓下去的疑慮又冒了出來。他干咳了一聲,
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和善點:“老哥,你這是打哪兒來啊?咋這大雨天跑這荒地里來了?
快進來避避雨吧,門口漏雨呢。”說著,他又往里面挪了挪屁股,示意對方進來。
那老頭兒還是沒吭聲,但似乎聽懂了李老倔的話,慢吞吞地、幾乎是挪一樣地,跨進了窩棚。
當他整個身體進入窩棚的那一剎那,李老倔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刺骨的寒意,
伴隨著老頭兒身上帶來的水汽,瞬間在狹小的窩棚里彌漫開來。那感覺,
完全不像是夏天雨后的涼快,而是一種……一種鉆心透骨的陰冷!
就好像三九天突然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樣。“嘶……”李老倔倒吸一口涼氣,
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搓了搓,奇怪地看著這老頭兒。
這人身上怎么帶著這么重的寒氣?這得在雨里淋了多久???老頭兒進了窩棚后,
就默默地縮在了最里面的角落,那里堆著些雜七雜八的農(nóng)具。他蜷縮起身子,低著頭,
把臉埋得更深了,一言不發(fā),只是偶爾能聽到他牙齒輕微打顫的“咯咯”聲,
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別的啥原因。窩棚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尷尬和詭異。
外面是震耳欲聾的雷雨聲,里面是死一般的沉默和一個散發(fā)著寒氣的不速之客。
李老倔心里直犯嘀咕:這老頭兒咋回事?從進門到現(xiàn)在,屁都沒放一個!難道是啞巴?
或者……精神有點問題?他借著煤油燈昏暗的光線,偷偷打量著角落里的老頭兒。
越看越覺得別扭。這人身上的衣服,樣式好像有點古舊,不像現(xiàn)在人穿的。而且那料子,
被水浸濕后,隱隱泛著一種暗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顏色,非青非黑,
倒像是……年代久遠褪了色似的。還有他的頭發(fā)和胡子,也太長太亂了,
幾乎把整張臉都蓋住了,根本看不出長相?,F(xiàn)在這年頭,就算是最邋遢的孤老頭子,
也很少留這么長的頭發(fā)胡子吧?李老倔心里疑竇叢生,
但看對方那副瑟瑟發(fā)抖、可憐巴巴的樣子,又不禁動了點惻隱之心。不管咋說,
這么大年紀了,淋成這樣,也挺遭罪的。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在床頭那個破木箱里摸索起來,
想找找看有沒有干爽的舊衣服,讓對方換上看能不能暖和點?!袄细纾疫@兒還有件破褂子,
雖然舊了點,但是干的,你……”李老倔一邊說著,一邊拿著件半舊的白布汗衫轉(zhuǎn)過身。
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只見角落里那老頭兒,不知何時微微抬起了頭,
那雙一直隱藏在亂發(fā)后面的眼睛,似乎正透過發(fā)絲的縫隙,直勾勾地盯著他!
煤油燈的光線昏暗不定,李老倔看不清那眼神的具體內(nèi)容,但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那絕對不像是一個正常老人的眼神!就在李老倔愣神的功夫,
又是一道極其耀眼的閃電劃過夜空,瞬間照亮了整個窩棚。也就在這白光乍現(xiàn)的一剎那,
看到——那老頭兒抬起了一只手指異常纖長、干枯得幾乎皮包骨頭、膚色慘白得不正常的手,
正慢慢地、似乎有些僵硬地,指向了他!三、 詭異的紅與冰冷的觸感窩棚里死寂一片。
只有外面嘩啦啦的雨聲和轟隆隆的雷聲,反而襯得里面更加安靜,靜得可怕。
李老倔手里攥著那件舊汗衫,僵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沖到了頭頂,
又“呼”地一下全退回了腳底,弄得他一陣頭暈眼花,手腳冰涼。他瞪大了眼睛,
死死盯著那只指向他的手。那只手……那根本不像是一雙活人的手!
皮膚是一種毫無血色的慘白,像是長時間泡在水里腫脹后又縮水的那種死白,
皺巴巴地包裹在骨頭上。手指異乎尋常地細長,指甲又尖又黑,看上去格外磣人。
閃電的光芒轉(zhuǎn)瞬即逝,窩棚里重新恢復了昏暗。但那只慘白詭異的手,
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李老倔的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
“你……你……”李老倔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聲音干澀嘶啞,
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遇到過這么邪門的事情!
這老頭兒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角落里的老頭兒,依舊保持著那個抬手指向他的姿勢,
一動不動。沙發(fā)后面那雙眼睛,似乎還在死死地盯著他。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
像冰冷的毒蛇,緩緩爬上李老倔的脊背,讓他汗毛倒豎。
片河灣老林子的那些古老傳說——亂葬崗、淹死鬼、討替身的水鬼……還有老輩人嘴里說的,
那些會在雷雨天出來活動、躲避天劫的“東西”……以前他從來不信這些,
只當是嚇唬小孩子的故事??裳巯隆肮具恕!崩罾暇笃D難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