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十年,魂穿到丈夫現(xiàn)在的小女友身上。他對這個女朋友體貼入微,水果親手削,
飯親自吹涼了喂,工作忙了直接拿起筆記本電腦在病房看文件。「喬露,別皺眉?!?/p>
他的視線從筆記本電腦移開,定格在我的臉上?!缸匀痪秃?,不必刻意模仿?!?/p>
這副身體跟我七分像??晌也唤苫?,他的意義何在。我與他二人,家族聯(lián)姻,少年夫妻,
貌合神離。從前活著他恨我、厭我,我死后他卻熱衷于找我的替身。經(jīng)過生死相隔,
到頭來千言萬語也只凝成一句。「你老了。」1季宴庭愣住了,一瞬不瞬盯著我。
我反應(yīng)過來說錯話,慌忙解釋:「我只是……」他隨手拿起一個削好的蘋果遞到我手里,
燈光下的戒指閃了一下,他溫聲打斷我:「想甩掉我了?」我徹底傻眼了。
在我跟季宴庭認(rèn)識的二十五年人生里,他從來沒有這么溫柔地對我說過話。
不見面時不會主動找我,一見面就跟吃了炮彈一樣,說話火藥味十足。
我依然記得結(jié)婚第一天夜晚,季宴庭不耐煩地取下戒指丟在地上,
張牙舞爪地對我亮起他的尖刃:「我們不會有任何感情,你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干預(yù)?!?/p>
「我也希望,你別來煩我。」思緒回籠,我抿著唇一聲不吭地低著頭。他無奈地笑了一下,
合上電腦徐徐道:「這幾天醫(yī)院和公司連軸轉(zhuǎn),沒休息好?!刮依溲劭粗睦锖芮宄?。
我不是林喬露。他的這份柔情也不是對我的。可這副身體又是我的替身,我還搞不清狀況,
很糾結(jié)到底該對他有什么樣的態(tài)度?!肝摇埂羔t(yī)生檢查后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p>
「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說,不要一個人扛,要不是及時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可就在負(fù)一層了。」
男人神色淡淡,但狀似關(guān)心的話語引得我一陣恍惚。我把玩著頭發(fā),盯著手腕上的紗布,
隨意開口提起:「我想家人了?!埂缚梢宰屛蚁然丶铱纯此麄儐幔俊沽謫搪抖甲詺⒘?,
家人卻沒有一個來看她?他張了張口,想對我說些什么,忽然桌上手機(jī)鈴聲響起,
他神色一凝,接過手機(jī)往外走去,腳步匆匆。我看到了,手機(jī)上的備注。
沒想到這么多年都還沒有斷了聯(lián)系啊。許昭。那個季宴庭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
2我想起來,半個月之后是我的忌日,也恰好是我的生日。而許昭,跟我同一天出生。
我被綁匪殘忍殺害的那一天,他忙著給許昭過生日。看季宴庭剛剛失神的模樣,
大概想著給許昭買什么樣的生日禮物吧。這些天,我抽出時間來看十年以來的新聞。
我沒到過的這十年。早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卻早已物是人非。
看著眼前面生的阿姨,我乖乖接過她遞給我的養(yǎng)生湯。「阿姨,都喝了快半個月了,
沒必要再喝了吧?!拱⒁虦厝嵋恍?,又端了杯冒著熱氣的茶給我:「小心燙。
季先生說您身體一直不太好,這次也不是什么小手術(shù),得要好好補(bǔ)補(bǔ)。」
「可不得跟季夫人那樣……唉……」我吹茶的動作一頓,放下茶杯,
好奇問:「您見過季夫人嗎?」「那倒是沒有。」阿姨瞄到我燙紅的手,
去廚房抽了張洗臉巾,墊在我手下,嘆了口氣道:「季夫人因病去世后,
先生一蹶不振了很久,以前在這工作的人,季先生給了一大筆錢打發(fā)走了,我前年才來的?!?/p>
「先生在夫人葬禮守了三天三夜,現(xiàn)在每個月也去看望一下夫人,真是個癡情人啊?!?/p>
她掃到我聽得津津有味的表情,意識到說錯話,抱歉道:「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當(dāng)然現(xiàn)在先生心里還是有林小姐你的?!拱?,這樣啊。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我是病死的?
我輕笑一聲,無所謂道:「沒關(guān)系,今天是不是季宴庭要回來吃飯?」「哦對對對!
我先去做飯了!茶記得喝啊林小姐!」我撐著腦袋看到她走遠(yuǎn),趁阿姨不注意,
從冰箱里拿出一瓶昨晚偷偷放進(jìn)去的冰鎮(zhèn)果汁。我閑適地窩在沙發(fā)上,
得虧這里布局什么都沒變,不然適應(yīng)都要好一會兒。清爽的檸檬水在味蕾炸開,
我一邊叼著吸管一邊拿著遙控器翻電視。我垂眼望著手腕上橫亙的一條條傷疤,出神地想,
林喬露,你應(yīng)該也是想逃走的吧?汽車碾過地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暫停電視轉(zhuǎn)頭看去,
門口早已立了個黑影。我強(qiáng)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沖他揚(yáng)起一個可人的微笑:「回來啦?!?/p>
季宴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動作停滯一瞬,神色無異地開口:「做手術(shù)后還真是性情大變,
還突然喝起冷飲了?!埂冈趺戳??沒休息好?眼睛一直亂眨什么?」
3我后背僵硬地和季宴庭面對面吃著這一頓尷尬的飯。我的靈魂還處于25歲,
而季宴庭已然35歲。對上他,我拿捏不準(zhǔn)方法??晌抑溃€是如十年前一樣固執(zhí)。
想逃,可他能一腳就給我絆死。我咳了兩聲,提醒道:「上次說好了,挑個時間讓我回家,
大概是什么時候?。俊顾嫔绯?,不動聲色夾了個雞腿給我:「喬露,
你不是最討厭回家了嗎?家里就一個酒鬼爸,一個混子弟,你回去等著他們扒了你的皮?」
我心口一窒,對上他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忐忑開口:「我是……媽媽留了東西在家,
我忘了拿。」季宴庭慢條斯理喝了口水,開口道:「那我陪你去,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
」有你在,我才是真的不放心。「好了,別愁眉苦臉了,在這之前,
先跟我參加個老朋友的生日宴?!刮译m然明白,
但還是尋著以前的習(xí)慣下意識追問:「哪個老朋友?」「小時候的鄰居,最近回國,
剛好辦個生日宴?!够貒??他笑了笑,起身用手把我的眉頭展開,
打趣道:「現(xiàn)在學(xué)得是越來越像了,我太太以前也是天天皺個眉,我不喜歡,
你也別學(xué)這個了。」季宴庭摸了摸我的腦袋,低聲道:「只是長得像,你們都是獨(dú)一無二的。
」他站著身,擦了擦手,落下一句:「我先回去工作,等會兒有人來送衣服給你選,
我的領(lǐng)帶也隨你選?!刮页榱藥讖埣埐亮瞬令^發(fā)就往樓上浴室走去。到宴會當(dāng)天,
我特意選了條亮黃色的裙子,相應(yīng)的,選了個同色系蝴蝶結(jié)領(lǐng)帶給季宴庭。從大門到這里,
一路上走來在素色系列的禮服中格格不入。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
「季總旁邊那人是誰啊?孔雀開屏吧,別人的生日宴也好意思這么張揚(yáng)。」
「季宴庭的領(lǐng)帶是這個女的選的吧,跟他高冷氣質(zhì)也太不搭了!」「有沒有人覺得,
那人很像季宴庭的亡妻?」「小點(diǎn)聲,我也覺得?!刮沂站o挽著季宴庭的手,
對著這些人一一笑著點(diǎn)頭,看我看過去了,他們統(tǒng)一閉了嘴?!秆缤?,你來了?!?/p>
迎面而來一身著淡藍(lán)色禮服的氣質(zhì)美女,她目光一轉(zhuǎn),停留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歪著頭提醒:「小姐,這好像是我的生日宴吧?!刮覄偡磻?yīng)過來似的,
漾起一個明媚的笑:「啊,是啊,祝你生日快樂?!共殴帧9苣阒案狙缤ピ趺礃?,
可季宴庭跟我結(jié)婚后,你們倆還是在一起廝混。別裝無辜,你們倆都別想好過。「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這一身,不太合適吧?」我無助地拉了拉季宴庭,他面色不變,
冷靜開口:「許昭,她穿得漂亮亮眼是重視你的生日,更何況,
你也沒規(guī)定說不能穿亮色衣服吧?」我盯著許昭鐵青的臉,
笑意盈盈地附和:「姐姐這么美麗有韻味,也不要擔(dān)心我這個小姑娘跟你搶風(fēng)頭啦。」
「姐姐這么善良大方的人,不會跟我一個小女孩斤斤計較吧?!?她臉色更青了,
手攥著酒杯,緊緊盯著季宴庭??杉狙缤ピ趯ξ乙Ф洌骸缸郎嫌邢氤缘膯??」
「沒有等會兒結(jié)束我?guī)闳ベI?!惯@時,一道甜美的聲音打斷了僵局?!甘迨澹??!」
季歆然提著裙擺興奮地走上前來跟季宴庭打招呼。目光掃過我,稍微收斂點(diǎn)笑意,
淡淡打了個招呼:「林小姐好?!刮覜_著她點(diǎn)點(diǎn)頭。季宴庭電話響了一瞬,
許昭也跟著他走遠(yuǎn)。就留下我和季歆然大眼瞪小眼。人一走,她瞬間冷漠下來,
面無表情道:「哼,現(xiàn)在裝得還挺像的,連我都分不太清了?!?/p>
季歆然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現(xiàn)在早已是個大人,依稀能看出小時候活潑的模樣。
我走的那一年,她才十歲。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我都屬于不太會偽裝的那一類人。
她都記得,那季宴庭?我心口猛地一縮,緊張地抓著她:「哪里像?」她蹙眉抽出手,
冷哼一聲道:「自重啊林小姐,哪里像?你這個模仿的人心里才清楚吧?!棺咧?,
她目光曖昧地躍上我的裙擺,湊到我耳邊,意有所指:「嬸嬸以前,最討厭亮色?!古?。
我現(xiàn)在又不是你嬸嬸。沒大沒小。宴會里的人目光過于熾熱,我在這一個人都不認(rèn)識,
只能跑到陽臺透氣。陽臺下方,正對著花園。下面?zhèn)鱽硪荒幸慌穆曇?,我沒有偷聽的習(xí)慣,
下意識想挪步回去,可熟悉的聲音讓我腳步一頓?!刚颜眩?/p>
你不是說你已經(jīng)找到了當(dāng)年害舒桐死亡的兇手了嗎?」兇手?都這么久了,還沒抓出來?
許昭答非所問:「你真喜歡那個替身?跟沈舒桐是像,可她們就不是一個人!」「十年了!
你該走出來了!」季宴庭沉默一瞬,開口道:「昭昭,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痛苦?!?/p>
許昭聲嘶力竭地哭泣:「我就不痛苦嗎?我?guī)湍阗I通公關(guān),大度地幫你營造愛妻的人設(shè),
可你呢?」「說好的三年之后就跟我出國,你中途就反悔!
我一氣之下也在國外待了這么多年!」「沈舒桐占的位置本來是我的!是我的!」
季宴庭上前一步,輕聲細(xì)語:「這里面還有人,小聲點(diǎn)?!刮衣牭脹]勁,正要起身,
鼻間涌進(jìn)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我回頭一看,一個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5他輕掃過我一眼,漫不經(jīng)心掐滅手里的煙?!敢M(jìn)去嗎?」
他側(cè)對著我吐了口煙,云騰霧繞之間,漸漸氤氳出他面部的輪廓。宋丞煬?
不是都在國外定居了,怎么這時候回國了?許昭在的場合季宴庭必然在,
他腦子抽風(fēng)了來參加這個沒什么意義的生日宴?見我遲遲沒有反應(yīng),
宋丞煬瞟了眼下方已經(jīng)離開的二人,輕嗤一聲,從口袋里剝了顆糖丟進(jìn)嘴里。我蹲得腿發(fā)麻,
顫顫巍巍地扶著欄桿起身,腿不停打哆嗦。再抬頭,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掌心躺著一顆糖。
蹲久了確實(shí)頭暈,我訕訕拿過那顆糖,輕聲道謝?!讣狙缤フ鏁?,跟我記憶里的人,
幾乎毫無差別?!刮乙灿X得神奇,世界上真的會有這么像的兩個人?還不等我開口,
宴會突然傳來尖叫聲。人群慌亂地往外跑,往里望去,火光滔天,陽臺門外已經(jīng)被堵住了,
出不去。我看了眼宋丞煬,他無辜地攤開手:「這可跟我沒關(guān)系,就抽了一根,喏,在這?!?/p>
我不理他,直接撕開裙擺,在欄桿處綁了個結(jié),拍了下他:「跳下去?!埂改阆氡粺苫覇??
」不顧他愣神的表情,我把他推到欄桿處,大聲說:「火勢蔓延過來了!快跳!」……車?yán)铮?/p>
我拍了下宋丞煬,問道:「現(xiàn)在幾點(diǎn)?」手機(jī)落在宴會廳,沒了追蹤器,
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找不到我。宋丞煬應(yīng)道:「10:23。要先送你回去嗎?還是先去看醫(yī)生?」
他細(xì)細(xì)地在我腳上噴了些藥水,呼呼吹著氣。我活動了一下剛剛扭到的腳,陣陣疼痛傳來,
我咬牙道:「私人醫(yī)生有吧?我不回去!」6宋丞煬倚靠在我床邊,
無奈地?fù)u了搖手機(jī):「季宴庭找人找瘋了,他助理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了。」
我輕巧地避開他的詰問,環(huán)顧一周嘖嘖稱奇:「做生意都迷信?門上墻上都貼符紙,
桌上還擺那些東西?!顾呜樅诹艘欢?,應(yīng)聲:「季宴庭家沒有嗎?你別轉(zhuǎn)移話題?!?/p>
我不假思索地回應(yīng):「打你電話,關(guān)機(jī)不就好了?!埂敢馑家馑季托辛耍?/p>
季宴庭都跟你不共戴天了,怎么可能真問你?就是做給外人看的,當(dāng)然了,
是我們這個圈子的人?!埂负蠡▓@那里監(jiān)控因?yàn)殡娐窡龎氖?,他找不到我?/p>
而且……他一定不會報警?!顾呜D(zhuǎn)了下手機(jī),意外地挑眉:「你就這么確定?」
「他不敢?!刮夷闷鹚呜o我買的手機(jī),劃開屏幕,熱搜赫然出現(xiàn)季宴庭的名字。
各大媒體配文季宴庭英雄救美,在火災(zāi)中奮不顧身地救起青梅竹馬許昭。因二人同處豪門,
才子佳人,般配不已。開始源源不斷有人大肆宣揚(yáng)二人多年至死不渝的愛情。我摁滅屏幕,
撥弄下腳上的紗布,淡淡道:「你猜,熱搜這個情形,他會大費(fèi)周章的來找一個亡妻的替身?
」宋丞煬坐直身子,兩眼放光:「他不會?!埂杆@種人,在這種情況下,
絕對不會把自己置于風(fēng)口浪尖?!埂改悄阌X得,這場火是人為嗎?」
我抬眼看向這個和季宴庭針鋒相對三十年的世仇少爺,一字一句:「是不是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監(jiān)控已毀,就算沒有火,那監(jiān)控都是沒開,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就是放我走,
她能名正言順上位?!埂缥宜希业淖C件在之前那個家里有備份。黑夜里翻箱倒柜,
終于找到一個小小的皮夾克。一個沒太大反抗力的女人,一旦有逃跑的念頭展現(xiàn)出來,
一定會有人拼命阻撓。我急需換一個地方生活,在此之前,我得快速取得身份證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