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寂靜”入侵,最終以我們的勝利告終。
當孫浩講到他“打上凌霄寶殿,十萬天兵天將,無人能擋”時,窗外的樹枝上,奇跡般地,重新抽出了嫩綠的新芽。
我們用自己的“故事”和“存在”,像一個頑固的“程序”,抵抗住了那次意圖將一切“格式化”的“病毒”攻擊。
但這次事件,也給我敲響了警鐘。
我意識到,這家醫(yī)院,以及這些神魔“病人”,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我完全無法理解的、來自世界之外的敵人。
而那次入侵,也留下了后遺癥。
醫(yī)院里的病人們,集體得了一種我稱之為“低語病”的怪病。
他們的“病情”,開始出現(xiàn)不穩(wěn)定的波動。
孫浩變得時而暴躁,時而消沉。他會在半夜突然驚醒,說他聽到了“一個沒有聲音的聲音”,在告訴他,“反抗,是無意義的”。
女媧捏出的泥人,臉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詭異的、充滿痛苦和恐懼的表情。她告訴我,她感覺,那些泥土里,多了一些“不干凈的東西”。
張?zhí)鞄煹摹疤斓仂`氣波動觀測報告”,則變得越來越混亂。他畫的符,開始出現(xiàn)筆畫的錯誤。他說,他能感覺到,“道”的信號,正在被一種更強大的、充滿了惡意的“雜音”所干擾。
他們就像一臺臺被病毒感染了的電腦,雖然還能運行,但核心程序,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各種“亂碼”。
我翻遍了《院長手冊》,終于在夾層里,找到了一段隱藏的、用密寫藥水寫成的文字。是老院長留下的。
“‘寂靜’,是一種‘模因病毒’。它無法被消滅,只能被‘隔離’。每一次接觸,都會在存在的底層,留下‘感染’的痕-跡。當‘傳說’被污染,‘神魔’就會生病。這種病,無藥可醫(yī),因為它病的,是‘概念’本身?!?/p>
“唯一的辦法,是找到‘病毒’的源頭,進行‘概念’層面的‘對沖’。找到一個更強大的、更底層的‘故事’,去覆蓋它?!?/p>
看完這段話,我感覺我那本就不多的頭發(fā),又少了幾根。
什么“模因病毒”,什么“概念對沖”,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一個精神病院院長的知識范圍。
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社畜,我只會做PPT和KPI,我不會拯救世界??!
但看著病人們一天比一天糟糕的狀態(tài),我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斃。
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個“操作系統(tǒng)”,那么“寂靜”病毒,正在試圖篡改和刪除系統(tǒng)的“核心代碼”(也就是傳說和信仰)。而我的這些神魔病人,就是系統(tǒng)里一個個重要的“程序”。當核心代碼被破壞,程序自然就會運行出錯。
老院長說,要找到一個更強大的“故事”。
什么故事,能比“盤古開天”、“女媧造人”、“悟空鬧海”這些,更古老,更底層?
我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想了三天三夜。
直到我看到,我辦公桌上,那盆因為疏于照料而快要枯死的綠蘿。
我突然想到了。
在所有宏大的、神圣的、英雄的敘事之上,還有一個最古老、最強大、也最樸素的“故事”。
那就是,“生命”本身。
是草木的榮枯,是螻蟻的繁衍,是每一個凡人,最平凡的生老病死,和最堅韌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這,或許就是對抗“虛無”和“寂靜”的,最終極的武器。
我立刻制定了一個全新的“治療方案”。
我把所有病人,都召集到了醫(yī)院那片早已荒蕪的后山上。
我對他們宣布:“從今天起,我們的KPI,要改一改了。所有的巡邏、捏泥人、撿瓶蓋任務(wù),都暫停。我們現(xiàn)在,只有一個共同的、最高優(yōu)先級的項目!”
我拿起一把鋤頭,狠狠地插進了腳下干裂的土地里。
“我們要在這里,開一片荒,種一片地。我們要親手,種出我們自己的糧食和蔬菜?!?/p>
“我要你們,去感受,一粒種子,是如何破土而出,長成一棵莊稼。我要你們,去觸摸,每一寸被汗水浸潤的、溫?zé)岬耐恋??!?/p>
“我要用最真實的、最滾燙的‘生命力’,來對抗那冰冷的‘寂靜’!”
神魔們,面面相覷。
讓他們?nèi)ソ笛В麄兌?。讓他們?nèi)ラ_荒種地?這業(yè)務(wù),他們是真不熟。
孫悟空把他的金箍棒,往地里一戳,結(jié)果用力過猛,差點把后山給捅穿了。
女媧捧著種子,哭喪著臉,說她只會“造人”,不會“造植物”。
財神爺則抱著他的算盤,算計著種地需要多少成本,什么時候才能回本。
看著這群雞飛狗跳的神仙,我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這場“農(nóng)業(yè)自救”運動,道阻且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