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里,隊員急切的催促聲通過耳麥響起。
“天狼!人質(zhì)已就位!請求撤離!重復(fù),請求撤離!”
“一個小女孩的娃娃掉在水牢里了!我們沒時間了!”
聲音里是焦急。
任務(wù)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撤離階段,每一秒鐘的耽擱,都可能導(dǎo)致整個小隊陷入重圍。
一個玩具,在此刻,是無足輕重的代價。
所有人都這么認為。
在法庭上觀看的林婉晴,也這么認為。
她的臉上,甚至浮現(xiàn)出一絲快意。
她想,蕭天策,你不是自詡專業(yè)嗎?你不是自詡冷靜嗎?現(xiàn)在,你該做出選擇了。
放棄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娃娃,像一臺冰冷的機器一樣完成你的任務(wù)。
這樣,她就能找到新的攻擊點:看,他就是這么冷血,連一個孩子小小的愿望都無視。
然而,蕭天策的反應(yīng),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他站在陰影里,通過戰(zhàn)術(shù)平板的共享視野,看到了那個被隊員抱在懷里、哭著喊“娃娃”的小女孩。
在那一瞬間,小女孩哭泣的臉,和他腦海深處另一張臉重疊了。
那是囡囡的臉。
他想起了去年囡囡生日,他答應(yīng)了要陪她去買一個最新款的公主娃娃。
可是,一通緊急電話,讓他再次食言。
他記得囡囡在電話那頭,從期盼到失望,最后強忍著哭腔說“爸爸沒關(guān)系,你先忙工作”的聲音。
那個聲音,一直扎在他的心里。
他沒能參加自己女兒的家長會。
他不能再讓另一個孩子,因為他的存在,而留下同樣的遺憾。
尤其是在他親手拯救了她的生命之后。
蕭天策抬起頭,看向槍聲最密集的來路。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變了。
那里面不再只有屬于軍人的冰冷和殺意,多了一絲屬于父親的執(zhí)拗。
他對著耳麥,只說了三個字。
那三個字,平靜,但擁有不容反駁的力量。
“掩護我?!?/p>
說完,他甚至沒有等待隊友的回應(yīng)。
他動了。
他像一只脫弦的箭,逆著人流,獨自一人,朝著水牢的方向,沖了回去。
耳麥里,傳來了隊友無法置信的吼聲。
“天狼!你瘋了?”
“為一個玩具?回來!快回來!”
“隊長!”
但蕭天策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下一個拐角的黑暗中。
法庭之上,一片嘩然。
林婉晴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她臉上的那一絲快意,凝固了,然后碎裂,變成了極致的荒謬和憤怒。
她無法理解。
她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她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椅子被帶得向后滑去,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變形,尖利地劃破了法庭的空氣。
“他瘋了嗎!”
她指著光幕里那個逆行的背影,像是在質(zhì)問每一個人。
“為一個破娃娃?他不要命了嗎!”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戰(zhàn)場!子彈不長眼睛!他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孩的破玩具,就要把自己的命丟在那里嗎?”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揮舞著手臂,仿佛要將屏幕里的那個人揪出來。
“他不配!他根本不配當(dāng)一個軍人!太不負責(zé)任了!他死了不要緊,他有沒有想過他的隊友?他有沒有想過他的家人?他有沒有想過囡囡!”
她最后那句話,喊得聲嘶力竭。
仿佛在這一刻,她才是那個最關(guān)心女兒、最負責(zé)任的母親。
坐在她身邊的林母,也連連點頭,臉上是同樣的憤怒和鄙夷。
“就是!太自私了!簡直是胡鬧!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的玩具,就把大家的命都搭進去!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
母女倆的譴責(zé),在法庭里回響。
然而,這一次,幾乎沒有人附和她們。
旁聽席上的人們,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們。
全球直播的彈幕,在短暫的停滯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猛烈態(tài)勢,爆發(fā)了。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只覺得我心口堵得慌?!?/p>
【為一個破娃娃?林婉晴,你他媽說的是人話嗎?】
【他回去拿的不是娃娃!他回去拿的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承諾!是他對自己沒能陪女兒的愧疚和補償!】
【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他為什么那么厲害,卻又那么痛苦了。他心里裝著整個國家,可他最放不下的,還是他的女兒??!】
【他沒能給自己的女兒買到娃娃,所以他不想讓另一個孩子也失望。這么簡單的道理,這個女人居然不懂?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他不配當(dāng)一個軍人”?我呸!這他媽才是我龍國真正的軍人!既有保家衛(wèi)國的鐵血,又有守護孩童的柔情!這叫鐵血柔情!】
【鐵血柔情+1!這四個字,就是對蕭天策最好的詮釋!】
【我現(xiàn)在看林婉晴母女倆,就像在看兩個跳梁小丑。她們的自私和狹隘,在蕭天策這種大愛面前,顯得那么可笑,那么可悲?!?/p>
【別罵了,兄弟們,繼續(xù)看屏幕!英雄正在為我們拼命!】
光幕之上,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
蕭天策逆行的身影,無疑吸引了大量的火力。
子彈像雨點一樣,追在他的身后,在他剛剛跑過的地方,打出一連串的火花和煙塵。
他跑動。
他翻滾。
他閃避。
每一個動作,都簡潔到了極致,沒有任何多余的花哨。
全都是在無數(shù)次生死之間磨練出的,最有效率的肌肉記憶。
他沖進一條走廊。
兩個武裝分子從一個房間里沖出來,正好和他撞上。
他們甚至來不及抬起槍口。
蕭天策的身體沒有絲毫停頓。
他左手握著的突擊步槍,槍托順勢向上一挑,狠狠地砸在左邊那人的下巴上。
骨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同時,他右手的軍用匕首,已經(jīng)劃過了右邊那人的喉嚨。
一招,兩命。
他看都沒看倒下的尸體,腳步不停,繼續(xù)向前。
前面是一個開闊的大廳。
十幾個敵人已經(jīng)占據(jù)了有利地形,密集的火舌組成了一道死亡之網(wǎng),封鎖了他所有的去路。
蕭天策閃身躲在一根承重柱后面。
子彈打在水泥柱上,激起一片片碎屑,打在他的臉上和身上。
他沒有在意。
他從腰間摘下兩枚震撼彈。
他沒有絲毫猶豫,拔掉保險,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用力扔了出去。
他沒有看震撼彈的落點。
在扔出去的瞬間,他的人已經(jīng)如同獵豹般沖了出去。
劇烈的白光和刺耳的嗡鳴,在大廳里炸開。
那些武裝分子出現(xiàn)了瞬間的失明和失聰。
這一瞬間,對蕭天策來說,已經(jīng)足夠。
“砰!砰!砰!砰!”
他手中的突擊步槍,開始了精準而冷酷的點名。
每一次槍響,都有一名敵人倒下。
當(dāng)震撼彈的效果消失時,大廳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能站著的敵人。
蕭天策的彈匣,也打空了。
他隨手扔掉步槍,拔出腰間的手槍,頭也不回地沖向了通往水牢的最后一道鐵門。
他一腳踹開鐵門。
那個陰暗、潮濕、充滿了腐臭氣味的房間,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
在房間最遠的那個角落,污水之中,那個斷了一條胳膊的洋娃娃,正靜靜地躺在那里。
蕭天策快步走過去。
他彎下腰,伸手將那個臟兮兮的娃娃從污水里撈了起來。
他用自己的作戰(zhàn)服,仔細地擦拭著娃娃身上的污泥。
就在他直起身,準備原路返回的時候。
他背后,那扇被他踹開的鐵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了。
那是一名手持榴彈發(fā)射器的武裝分子,是剛才交火時的漏網(wǎng)之魚。
他看到了蕭天策。
他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他抬起了手中的武器,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水牢里那個孤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