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方才真是嚇死奴婢了!”小翠直到離開大殿一段距離,才敢小聲抱怨,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那青石板滑得很,下次可得小心些。”
她目光閃爍,悄悄覷著自家小姐平靜無波的側(cè)臉,總覺得方才那一跤……摔得未免太過湊巧了些。小姐的心思,她不敢深想,只覺得那謝家公子當真是……好看得緊。
沈芊芊沒有理會小翠的絮叨,她的指尖在寬袖中輕輕摩挲著那枚質(zhì)地精良的荷包。
絲線細密,繡工雅致,女主的女工倒是很好。
邊角處甚至有些微磨損的痕跡,顯是主人常年佩戴所致。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清冷的少年是如何珍視地將它系在腰間,日復一日。
一絲隱秘的、近乎掠奪成功的快意,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原來。
勾引男主來幫女主脫險是這樣的一種滋味。
明明少年郎的心頭,滿心都是女主,現(xiàn)下。
他們的定情信物。
緊緊握在在她的手上。
“走吧,時辰不早了?!鄙蜍奋房戳诵〈湟谎?,聲音也恢復了慣常的溫婉,聽不出絲毫波瀾。
車輪碾過山間鋪著細碎石子的道路,發(fā)出轆轆的聲響。車廂內(nèi)熏著淡淡的百合香,試圖驅(qū)散山林間過于濃郁的草木氣息,也掩蓋了袖中那若有似無的、屬于另一個人的清冽松香與檀香。
沈芊芊倚靠在柔軟的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
小翠在一旁安靜地打著扇子,不敢打擾。
然而沈芊芊的思緒卻如同車外飛掠而過的樹影,紛亂而清晰。指腹隔著薄薄的衣料,一遍遍描摹著荷包的輪廓。
他何時會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之后,他會如何反應?
是焦急地原路尋找,還是……會聯(lián)想到她這個“意外”邂逅的“受害者”?
沈芊芊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她早已備好了說辭。無論是“拾金不昧”的巧遇,還是“物歸原主”的善意,主動權都在她手中。
她甚至開始細致地推演著每一種可能的情景,該如何應對,該展露何種表情,才能將這位看似溫潤實則疏離的謝公子,一步步引入她精心編織的網(wǎng)中。
那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掩映著眸底深處翻涌的算計。
英雄救美?
她沈芊芊想要的,可不僅僅是當個被救的“美”。
她要的,是掌控,是接近,是讓那個清冷如月、心有所屬的少年,將目光真正地、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身上。
這樣才能改變女主的命運,拯救女主。
這荷包,不過是她投下的第一塊敲門磚,也是她撬動命運的第一根杠桿。
馬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蜿蜒的山道上,離那莊嚴肅穆的寺廟越來越遠。山風漸起,帶著山野特有的涼意吹拂進來。
卻吹不散女子心頭的那分燥意。
申時一刻,馬車行至山腳。車輪碾過最后一段緩坡,駛上了平坦的官道。
不過,四下依舊鮮有人煙。
畢竟是在城郊。
算算時間。
他們也該來了。
這。
也是原主命運悲劇的開始。
驟然,車身猛地一震!
伴隨著刺耳的摩擦聲,整個車廂劇烈地向前傾斜,又狠狠頓住。
慣性將沈芊芊和小翠從座位上甩向前方,小翠驚叫一聲,手中的扇子脫手飛出,沈芊芊則眼疾手快地撐住了車壁,才沒有狼狽地摔倒。
“怎么回事?!”小翠驚魂未定,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外面?zhèn)鱽碥嚪蚶蠌垰饧睌牡倪汉群婉R匹不安的嘶鳴:“吁——!停下!停下!該死的!”
馬車徹底停住了。
“小姐!前面有路障!”一個隨行的護院聲音緊繃地隔著車廂稟報,“好多亂石和斷木,把路堵死了!”
沈芊芊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依舊維持著鎮(zhèn)定。
她示意小翠穩(wěn)住,自己輕輕掀開窗簾一角向外望去。只見前方的官道上,橫七豎八地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石塊和幾根粗壯的斷樹,顯然不是自然滾落那么簡單。路面被堵得嚴嚴實實,馬車根本無法通行。
“去看看,能清理開嗎?”沈芊芊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溫婉平靜。
實際上也慌的不行,畢竟這死系統(tǒng)現(xiàn)在還在沉睡,目前也是她第一次任務,還沒有言情組的積分,甚至還沒有商城權限,生死攸關的事情,她也算不準。
這半月來。
她雖然有提前布置,但她為了賭那一個契機,于是將暗衛(wèi)都安排在了一定的距離。
若是。
男主來了。
謝蘊之自然有主角光環(huán),他來了,局面會穩(wěn)很多。
這也是她為什么偷拿荷包的原因。
若是男主沒能來。
那她就只能自己耗時間等暗衛(wèi)了。
……
“是,小姐!”護院應了一聲,招呼著另一個同伴和車夫老張一起下了車,小心翼翼地朝路障走去。
他們試著搬動較小的石塊,但那些巨大的斷木和沉重的石塊顯然非人力能輕易挪開。
小翠緊張地扒著車窗,看著外面三個男人費力地清理,小聲嘟囔:“這……這荒郊野嶺的,怎么會有這么大的一堆石頭?像是故意堵上的……”
沈芊芊沒有接話,她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官道兩側(cè),茂密的山林,此刻,顯得格外寂靜。
連鳥鳴都消失了,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突然,一聲尖銳的唿哨如同鬼魅般劃破死寂!
緊接著,道路兩側(cè)的密林中,如同鬼影般倏地竄出十數(shù)道身影!
他們動作迅捷,穿著雜亂的粗布衣裳,臉上蒙著布巾,手中寒光閃閃,赫然是明晃晃的刀斧!
馬蹄聲隨即響起,幾個騎著劣馬的山匪從樹林深處沖出,瞬間就將馬車和正在清理路障的三個男人團團圍??!
“都別動!敢動一下,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認人!”為首一個騎著黃驃馬、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漢子厲聲喝道,聲音粗嘎難聽。
他手中的環(huán)首大刀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那幾個清理路障的護院和車夫老張,哪里見過這等陣仗?
瞬間嚇得面無人色,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護院下意識地想去摸腰間的短棍,卻被旁邊一個山匪眼疾手快地一腳踹翻在地,刀尖立刻抵住了他的喉嚨。
“啊——!”車廂內(nèi),小翠的尖叫幾乎刺破耳膜,她死死抓住沈芊芊的胳膊,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山……山匪!小姐!是山匪!我們完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車廂。
沈芊芊的心跳在那一刻幾乎停止,隨即又以一種近乎失控的速度瘋狂擂動。
冰冷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
“都別動!敢動一下,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認人!”刀疤臉匪首的厲喝如同寒冰,瞬間凍結(jié)了空氣。
護院被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鋒緊貼咽喉,老張面如土色,抖如篩糠。
車廂內(nèi),小翠的尖叫幾乎撕裂空氣,絕望地抓住沈芊芊的胳膊。
沈芊芊的心沉到谷底,指尖掐進掌心,強迫自己冷靜。
暗衛(wèi)……馬上就要來了!再拖一會兒。
就在刀疤臉獰笑著,伸出布滿老繭的手,欲要粗暴地掀開車簾一探究竟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住手!”
一聲清喝,如同玉磬敲響,破空而來!緊接著是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疾如電!
一道青衫的身影,騎著一匹駿馬,如同離弦之箭般從他們來時的山道疾馳而下!
正是去而復返的謝蘊之!
“公子救命!”小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失聲哭喊出來。
沈芊芊緊繃的心弦猛地一松,隨即又被更復雜的情緒攫住——他果然來了!為了那枚荷包!她賭對了!
而后她讓小翠先下車,去到安全的區(qū)域。
接下來就放心了,暗衛(wèi)即刻就來,然后她只要跟好男主就好了。
“呵,又來一個送死的!還是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兒!”
刀疤臉嗤笑一聲,眼中閃過貪婪,“兄弟們,拿下他!連人帶馬,都是咱們的了!”
山匪們立刻分出大半人手,怪叫著撲向單騎而來的謝蘊之。
刀光斧影,瞬間將他籠罩。
謝蘊之眼神一凜,手腕一抖,腰間佩劍鏗然出鞘!劍光如練,帶著凜冽的寒意。他顯然是想快速清開一條路,接近馬車。
然而,匪徒人數(shù)實在太多,且悍不畏死。
謝蘊之雖武功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被逼得離馬車越來越近。
他眼角余光瞥見車廂簾子縫隙后那張蒼白卻竭力維持鎮(zhèn)定的嬌顏,心頭莫名一緊,攻勢更疾。
沈芊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謝蘊之在奮力向馬車靠近,也看到更多的匪徒圍了上去。
混亂中,一個狡猾的匪徒繞到謝蘊之側(cè)后方,趁他與前方刀疤臉纏斗之際,舉起沉重的斧頭,狠狠朝他后心劈去!
“小心背后!”沈芊芊幾乎是本能地驚呼出聲,猛地推開車窗。
謝蘊之瞬間警覺,險之又險地側(cè)身避開了致命一擊,但斧刃還是擦破了他手臂的衣衫,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他這一避,也徹底失去了對馬匹的控制。受驚的白馬長嘶一聲,前蹄揚起,竟朝著被山匪逼到懸崖邊的馬車方向猛沖過去!
刀疤臉見機,眼中兇光畢露,狠狠一刀劈向謝蘊之的馬腿!
馬悲鳴一聲,轟然跪倒!巨大的慣性將馬背上的謝蘊之狠狠甩飛出去,而他的落點,正是沈芊芊所在的馬車!
“砰!”一聲巨響,謝蘊之的身體重重撞在車廂側(cè)壁,本就因路障傾斜的馬車受到這猛烈撞擊,瞬間失去平衡,車輪碾過松軟的崖邊泥土,連車帶馬,朝著深不見底的懸崖轟然墜落!
“小姐——!”小翠凄厲的尖叫劃破長空,隨即被下墜的狂風吞沒。
而后,沈家的暗衛(wèi)也隨之而來。
四下哀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