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辦公室的空調(diào)總是打得太足，冷風(fēng)像細(xì)密的針腳一樣鉆進(jìn)林薇的襯衫領(lǐng)口。她縮了縮脖子，
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后一個句點，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剛好跳到晚上九點半。“又加班啊薇薇？
”同事張倩拎著包經(jīng)過她的隔斷，香水味濃得嗆人，“那份報表明天再弄也行，
王總又不會半夜查崗。”林薇笑了笑沒接話。
她知道張倩上個月把搞砸的客戶數(shù)據(jù)塞進(jìn)了她的文件夾，
要不是她多留個心眼備份了原始記錄，現(xiàn)在恐怕早就卷鋪蓋走人了。職場就是這樣，
暗地里的刀光劍影都裹在蜜糖似的笑容里?！榜R上就好，你先走吧。
”她說著伸手去夠桌上的咖啡杯，指尖剛碰到溫?zé)岬拇杀凇青?。心臟突然驟停一拍。
眼前猛地閃過另一個畫面：同樣是這只手，同樣姿勢，但攥著的杯子正砸向地面，
褐色的液體飛濺開來，像凝固的血?；糜X？她甩甩頭，最近加班太多確實容易頭暈。
“沒事吧？”張倩還沒走，正歪頭看她，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臉色這么白，
聽說公司最近鬧耗子，你別是撞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旁邊工位的李哲探出頭，
鏡片后的眼睛閃著八卦的光：“哎呦倩姐你可別嚇人！不過說真的，
咱們這棟樓年紀(jì)比我都大，前身好像是亂葬崗？特別是地下室……”“胡說八道！
”部門主管王總突然從獨立辦公室走出來，皮帶勒緊的啤酒肚把襯衫扣子繃得可憐，
“不想干了就直說，散播謠言一律扣獎金！”眾人頓時噤聲。林薇低下頭，
卻能感覺到王總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兩秒，沉甸甸的讓人不舒服。
她想起上周無意間撞見王總和財務(wù)的小劉在樓梯間拉扯，
小劉眼角通紅的樣子……鍵盤聲重新噼里啪啦響起，掩蓋了瞬間的寂靜。林薇斂起心思，
把報表打包發(fā)送。郵箱進(jìn)度條讀到100%時，頭頂?shù)臒艄芎鋈蛔套涕W爍起來。
“又線路故障？”張倩抱怨著按亮手機(jī)照明，“物業(yè)吃干飯的！”昏暗光線中，
林薇看見自己電腦屏幕突兀地彈出一個舊版郵件界面——公司三年前就淘汰的系統(tǒng)版本。
發(fā)件人：unknown主題：你忘記拿的東西沒有正文，
只有一個.jpg附件自動開始下載。進(jìn)度條走得異?？欤瑘D片猛地鋪滿全屏。
那是一張局部特寫：一只女性的手，
指甲涂著剝落的豆沙色指甲油（和她上周剛摳掉的顏色一模一樣），
無力地搭在灰撲撲的水泥地上。手腕處有顆小巧的褐痣——和她左手的一絲不差。
背后寒毛炸起。燈啪地一聲全亮，屏幕恢復(fù)正常郵箱界面，
仿佛剛才只是跳閘引起的顯示錯誤。“嚇?biāo)牢伊恕睆堎慌闹乜?，“走了走了?/p>
這破地方一刻都待不下去！”林薇坐著沒動。胃里像塞了冰塊，冷汗順著脊柱往下滑。
她試圖用理性解釋：惡作??？黑客？可那張圖片的細(xì)節(jié)……手機(jī)突然震動，
收到一條匿名短信：【地下二層B區(qū)，你的胸針掉了。
】她下意識摸向西裝外套的領(lǐng)口——那枚母親送的珍珠胸針果然不見了。大概是別針?biāo)闪恕?/p>
但誰撿到的？為什么特意發(fā)短信？還準(zhǔn)確指出了地下二層？
公司明令禁止員工進(jìn)入那片廢棄倉庫區(qū)。鬼使神差地，她走向了電梯間。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直接回家，但某種強(qiáng)烈的、近乎直覺的沖動推著她往前。仿佛不去確認(rèn)，
就會發(fā)生更可怕的事情。電梯從一樓緩緩上升時，她聽見隱約的哭聲。像貓叫，
又像小孩子抽噎。聲音從樓梯間傳來，斷斷續(xù)續(xù)。“誰在那兒？”她提高聲音問。哭聲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樓上往下跑，越來越近。她握緊手機(jī)，
屏幕光照向樓梯間門口?？諢o一人。只有一只紅色的兒童塑料發(fā)卡掉在積灰的臺階上。
電梯叮一聲到達(dá)。門滑開，里面空蕩蕩的。她走進(jìn)去，按下1樓。門緩緩合攏的瞬間，
一只蒼白的小手突然扒住門縫！林薇倒抽一口冷氣往后跌，后背撞上冰涼的轎廂壁。
門受阻重新打開。外面什么也沒有。只有那只紅色的發(fā)卡靜靜躺在電梯門口的地毯上。
心臟狂跳。她猛按關(guān)門鍵和1樓鍵。電梯正常下行，數(shù)字從3跳到2，
再到1……卻沒有停下。數(shù)字繼續(xù)變化：B1， B2。吱嘎——電梯劇烈晃動一下，
停在了地下二層。門緩緩打開。外面是徹底的黑。
一股混雜著鐵銹、塵土和某種若有似無腥氣的冷風(fēng)灌進(jìn)來。手機(jī)信號格瞬間跌零，
照明光變得昏黃微弱，只能照亮門前一小塊地方。地上似乎有些深色的、干涸的污漬。
“有人嗎？”她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激起回音，“誰的惡作??？一點也不好笑！
”無人回應(yīng)。她死死按住開門鍵想讓它重新關(guān)上，按鈕卻像失靈了一樣毫無反應(yīng)。黑暗中，
傳來清晰的、緩慢的腳步聲。啪嗒。啪嗒。正朝著電梯走來。越來越近。
昏黃的手機(jī)光束顫抖著照向聲音來源，隱約照見一個模糊的、矮小的人形輪廓。
光暈向下移動，照亮了那雙腳——穿著一雙沾滿泥點的、紅色的、老式塑料兒童雨鞋。
剛才樓梯間掉落的那個紅色發(fā)卡，別在鞋帶上。林薇的血液凍住了。她瘋狂拍打所有按鍵，
電梯毫無反應(yīng)。那穿著紅雨鞋的腳邁了一步，進(jìn)入手機(jī)光線范圍內(nèi)。慘白的、細(xì)瘦的腳踝，
上面沾著濕泥。它還在靠近。她退無可退，后背緊貼轎廂最里面。
手機(jī)光劇烈搖晃著向上移動，試圖照亮它的臉——光束卻突然熄滅了。電量耗盡。
徹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她能聽到那腳步聲幾乎貼到了電梯門口。
能聞到那股更濃郁的、混合著泥土和水腥氣的味道。冰冷的，帶著潮濕寒意的手指，
輕輕握住了她的腳踝。一個稚嫩的，
耳朵響起：“姐姐……”“你的胸針……在我這里哦……”2那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褲襪，
像一條毒蛇，瞬間纏死了她的呼吸。林薇的尖叫卡在喉嚨里，變成一聲短促窒息般的嗚咽。
她猛地縮腿，另一只腳胡亂地向黑暗中蹬去。“滾開！”她踢中了什么，
那東西發(fā)出一種不像人類也不像動物的、沉悶的哼聲。抓住她腳踝的手松開了，
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像是濕漉漉的塑料袋摩擦地面的聲音向后退去。黑暗濃得化不開。
電梯門還敞開著，像怪獸咧開的嘴，通往這個散發(fā)著陳腐鐵銹和腥氣的地下空間。
手機(jī)徹底沒電，她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嗡嗡聲。不能待在這里！必須離開電梯！
她連滾帶爬地?fù)湎螂娞莅存I板，手指哆嗦著在上面一通亂按。
關(guān)門鍵、1樓、甚至警報鈴……所有按鍵都死氣沉沉，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紅色的數(shù)字顯示屏也一片漆黑。電梯就像死在了這一層。啪嗒。啪嗒。
那穿著紅雨鞋的腳步聲又在不遠(yuǎn)處響了起來，不緊不慢，繞著她所在的電梯門打轉(zhuǎn)。
似乎是在試探，又像是在玩弄落入陷阱的獵物。林薇縮回電梯最角落，身體抑制不住地發(fā)抖。
恐懼攫住了她，但一股強(qiáng)烈的求生欲卻在這種極端壓力下猛地炸開。她不能死在這里，
莫名其妙地死在這個鬼地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
她猛地想起之前電腦屏幕上那張詭異的手部照片，還有那條短信……胸針！對了，胸針！
“你……你要胸針是不是？”她朝著黑暗顫聲喊道，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diào)，“我給你！
你不要過來！”她摸索著自己的西裝領(lǐng)口，當(dāng)然什么也沒有。那枚珍珠胸針早就掉了。
“我……我弄丟了！但我可以找！你讓我找找，找到就給你！
”她幾乎是語無倫次地對著空氣談判，試圖爭取一點時間。啪嗒的腳步聲停了。黑暗中，
那個稚嫩卻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點疑惑的腔調(diào)?！皝G了啊……”緊接著，
那聲音突然貼得非常近，幾乎就在她面前，
帶著一股潮濕的寒氣：“可是……明明就在你身上啊?！绷洲焙关Q，猛地雙手抱緊自己，
上下摸索。沒有，外套口袋、褲子口袋……什么都沒有！“沒有！真的沒有！”她快哭了。
“有哦?！蹦锹曇艄虉?zhí)地說，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像鐵鉗一樣箍得她生疼。另一只同樣冰冷的手指，
緩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緊緊攥著的拳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一直攥著拳。
當(dāng)最后一根手指被強(qiáng)行掰開時，她感到一個冰涼堅硬、帶著點尖銳觸感的小東西，
正靜靜躺在自己的掌心。是那枚珍珠胸針。它一直都在她手里。“看吧。
”那聲音里似乎帶上了一絲詭異的滿足感。就在那東西冰涼的指尖觸碰到胸針，
試圖將它從林薇掌心取走的瞬間——轟！林薇的腦子像是被一把燒紅的鐵鍬狠狠捅了進(jìn)去！
無數(shù)混亂破碎的畫面和感官信息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進(jìn)她的意識。
· ……刺眼的燈光……是地下車庫那種慘白的節(jié)能燈管……· ……劇烈的掙扎，
手腕被粗糙的繩索磨得火辣辣地疼……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
嘴被膠帶封得死死的……· ……一股甜膩到發(fā)臭的香水味……是張倩最喜歡的那款！
“賤人！讓你多事！
”一個女人惡毒的低語……還有另一個模糊的男聲在緊張地催促：“快點！把她弄過去！
”……· ……冰冷的水泥地……身體被拖拽著，
頭發(fā)刮過粗糙的地面……· ……絕望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看到不遠(yuǎn)處一雙腳，
穿著沾滿泥點的紅色塑料兒童雨鞋……那雙腳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看著……· ……胸口猛地一涼！是那枚珍珠胸針被狠狠扯了下去！紐扣崩飛……然后，
是更冰冷的、尖銳的利器刺入身體的劇痛！……· ……溫?zé)岬难砍鰜?，浸濕了衣服?/p>
流到冰冷的地上……生命力隨著血液快速流失……好冷……黑暗吞噬下來……最后看到的，
是那雙紅色雨鞋，一步步走到她眼前……鞋帶上，
別著一個嶄新的、紅色的塑料發(fā)卡……“啊——?。?！”林薇發(fā)出一聲凄厲痛苦的尖叫，
猛地抽回手，緊緊抱住劇痛無比的頭部，整個人蜷縮在地上劇烈地抽搐。
那些畫面和感覺太真實了，那被束縛、被拖行、被刺穿的痛苦，
那瀕死的冰冷和絕望……就像是她親身經(jīng)歷了一遍！那不是幻覺！那是她的記憶！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就在這個地方！那個穿著紅雨鞋的……東西，是見證者！
冰冷的哭聲在她耳邊響了起來，這次不再是偽裝出的稚嫩，而是充滿了無盡的委屈和悲傷，
嗚嗚咽咽，聽得人心里發(fā)毛?！昂猛窗 憬恪蹦锹曇舫橐?/p>
“他們……他們也這樣對我……好痛……”林薇蜷縮著，劇烈的頭痛慢慢緩解，
只剩下心臟因為恐懼和那份死亡的記憶而瘋狂悸動。她喘著粗氣，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她的后背。
它……它好像不是在嚇唬她？它也在哭訴？她顫抖著，努力壓下喉嚨里的哽咽，
嘗試著對黑暗開口：“你……你到底是誰？你看得到……看得到我對不對？是誰殺了我？
”哭聲漸漸小了。那雙冰冷的紅雨鞋又啪嗒、啪嗒地走近了幾步。
“我……我不記得了……”聲音里充滿了迷茫和痛苦，“太久太久了……我只記得很痛，
很黑，很冷……我想回家……”它的話破碎而混亂。
“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送來一個……像你這樣的……新的……”它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舊的……才能安靜一會兒……”林薇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每隔一段時間送來一個新的？舊的才能安靜？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公司地下室……一個激靈，
她想起了李哲之前的八卦——“咱們這棟樓年紀(jì)比我都大，前身好像是亂葬崗？
有王總那異常嚴(yán)厲的呵斥……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形成：難道這里是一個古老的祭祀場？
公司知情，甚至……在維持這種祭祀？用活人？！“你……”林薇的聲音干澀無比，
“你也是……被‘送來’的？”紅雨鞋沉默了一下，
然后發(fā)出一種像是用指甲刮擦地面的刺耳聲音。“嗯……媽媽說我病了，
戴叔叔帶我來打針……然后……就在這里了……再也出不去了……”戴叔叔？打針？
這聽起來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澳阍谶@里……多久了？”“……不知道……”它迷茫地說，
了……又走了……有的走了……有的……留下了……”它的聲音突然帶上了一絲詭異的興奮，
“姐姐，你也要留下了嗎？我們可以一起玩！這里好黑，好無聊……”林薇渾身一僵。留下？
像它一樣永遠(yuǎn)困在這個黑暗的地下室？“不！”她脫口而出，掙扎著想爬起來，
“我要離開這！”“不行！”那聲音猛地變得尖利而充滿怨毒，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
“時間沒到！你不能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急促地響起，似乎堵住了電梯門的方向。
“什么時間沒到？”林薇驚恐地問。“七天！”它尖叫著，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回蕩，
激起層層疊疊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要滿七天！你的‘味道’……才能散干凈！
外面的‘大家’……才不會生氣！現(xiàn)在出去……你會把它們引來的！它們好兇！我會被打！
你也會被吃掉！”七天？味道？外面的大家？林薇被這混亂而恐怖的信息砸懵了。
但她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點：現(xiàn)在強(qiáng)行離開，可能會遭遇比這個“紅雨鞋”更可怕的東西。
“那……那我要在這里待七天？”她感到一陣絕望?！班拧彼那榫w似乎平復(fù)了一些，
但依舊陰冷，“七天……或者…………”“或者什么？
”“或者……找到替你啊……”它的聲音忽然又變得飄忽起來，
帶著一種孩童式的、天真的殘忍，“就像……我找到你一樣……”林薇的血液再次變冷。
它的意思是……要她去找下一個受害者？“不……我做不到……”她喃喃道。
“那就等吧……”它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沒強(qiáng)求，只是啪嗒啪嗒地又走遠(yuǎn)了幾步，
“等夠了七天……你就能‘走’了……雖然……也不知道能走去哪里……”就在這時，
電梯頂部的燈管突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兩下，發(fā)出了瀕死般的滋滋聲，
給了黑暗一絲極其微弱的光明。借著這轉(zhuǎn)瞬即逝的微光，
林薇猛地瞥見——就在電梯門外幾米遠(yuǎn)的地方，
站著一個模糊的、大約七八歲小孩高度的身影。
穿著一身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樣式過時的碎花裙子和紅色雨鞋，
裙子上沾滿了深色的、污穢的痕跡。它的臉……它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那片空白的皮膚上。而在它身后的更遠(yuǎn)處，黑暗中，
似乎密密麻麻地、影影綽綽地站著更多“東西”。形態(tài)各異，但都散發(fā)著同樣的死寂和冰冷。
微光熄滅。林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第二聲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那不是只有一個……“燈……好像要壞了……”紅雨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安，
“它壞了……我就不能和你說話了……我也要躲起來了……”“躲起來？躲什么？
”“光完全消失的時候……‘守夜的’……就要來了……”它的聲音里充滿了恐懼，
“它不喜歡我們說話……它很兇……很餓……”啪嗒啪嗒，腳步聲變得急促而慌亂，
似乎想要遠(yuǎn)離電梯?！暗鹊?！”林薇急忙喊道，她怕極了獨自被留在這徹底的黑暗里，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我怎么幫你？”腳步聲停了?！啊』邸彼÷曊f，
聲音已經(jīng)變得非常微弱，仿佛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
“我叫……小慧……”“小慧……”林薇念著這個名字，
試圖抓住這唯一的、哪怕是非人的一絲聯(lián)系，“告訴我，我怎么才能離開？一定有辦法的，
對不對？”“找到……我們的‘骨頭’……”小慧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像是信號不良的收音機(jī)，
者……找到……‘看門人’……他守著……出去的路……但他……也很可怕……”“看門人？
是誰？
了……他總是在睡覺……但當(dāng)他的鈴鐺響的時候……就必須躲起來……”叮——咚——突然，
一聲極其遙遠(yuǎn)、仿佛從好幾層樓上傳來的電梯到達(dá)提示音，隱約穿透了厚重的隔層，
傳了下來！頭頂電梯燈管最后頑強(qiáng)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徹底熄滅。“他醒了……！
”小慧發(fā)出一聲極度驚恐的尖叫，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瞬間遠(yuǎn)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里，
“躲起來！姐姐快躲起來！別讓他看見你！別出聲！”緊接著，
林薇聽到了一種緩慢的、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從地下室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傳來。
不像小慧輕盈詭異的啪嗒聲，這個腳步聲每一步都落地扎實，沉重?zé)o比，
帶著一種令人心臟發(fā)沉的壓迫感。中間還夾雜著一種金屬拖拽在地面上的、刺耳的刮擦聲。
而且，那聲音正在由遠(yuǎn)及近，朝著電梯的方向過來！林薇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沖出電梯。
她記得旁邊似乎堆著一些廢棄的木板和雜物。她手腳并用地爬過去，
一頭鉆進(jìn)一個散發(fā)著霉味的狹小空隙里，緊緊抱住膝蓋，屏住了呼吸，
連心跳聲都恨不得捂住。咚……咚……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金屬刮擦聲仿佛就在耳邊。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消毒水和腐臭的怪異氣味，彌漫開來。那個沉重的腳步，
停在了電梯門口。3那沉重的腳步聲就停在電梯口，離她藏身的廢棄木板堆僅有幾步之遙。
林薇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敢發(fā)出絲毫聲音，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限度。
心臟狂跳的聲音在她自己聽來猶如擂鼓，她幾乎害怕這聲音會暴露她的位置。
那股混合著消毒水和腐臭的怪異氣味更加濃郁了，幾乎令人作嘔。
咚……咚……腳步聲緩慢地移動了一下。金屬刮擦聲再次響起，
像是有什么沉重的鐵器被拖動著劃過水泥地面。然后，一切陷入了死寂。
他（它）停在那里做什么？是在觀察？還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謶窒癖涞奶俾p繞住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渾身僵硬。
躲藏的空間十分狹小，木板尖銳的毛刺戳著她的背，霉味直沖鼻腔，但她一動也不敢動。
“唔……”一聲低沉、沙啞，仿佛喉嚨里塞滿了沙礫的呻吟聲，突然在死寂中響起。
這聲音絕非人類能發(fā)出的！更像是什么野獸，或者……更糟的東西。林薇的血液都快凍僵了。
接著，她聽到了一種奇怪的、濕漉漉的嗅探聲。
嘶……哈……嘶……哈……像是在努力分辨空氣中的味道。是在找她！
那個“守夜人”在憑借氣味尋找她！嘶哈……嘶哈……嗅探聲似乎轉(zhuǎn)向了她藏身的方向。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極度恐懼之下，林薇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本能的反應(yīng)——她更加用力地蜷縮起身體，
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握住了胸前那枚失而復(fù)得的珍珠胸針。冰涼的金屬和圓潤的珍珠觸感，
似乎帶來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定感。
就在她的指尖摩挲過胸針背面那略微有些尖銳的別針時——嗡！她的頭猛地刺痛了一下，
比前兩次輕微許多，但感覺卻異常清晰。眼前沒有閃過完整的畫面，
卻突然浮現(xiàn)出一樣?xùn)|西的模糊影像：那是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深藍(lán)色的東西，
似乎是個……U盤？影像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同時，
腦海：“藏起來……把它藏好……不能被發(fā)現(xiàn)……”這個念頭帶著一種焦灼的、絕望的情緒，
是她自己的情緒！是她在臨死前最后的念頭嗎？關(guān)于這個U盤？U盤？什么U盤？
她加班做的報表文件確實存在U盤里，但那是白色的，
而且下班時她明明記得拔下來放進(jìn)了公文包……外面的嗅探聲停頓了一下，
隨即變得更加急促和……興奮？仿佛捕捉到了更明確的目標(biāo)。咚！
沉重的腳步向她藏身的雜物堆邁近了一步！林薇嚇得魂飛魄散，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尖叫出來。
但就在這時——“叮鈴……叮鈴鈴……”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銅鈴聲，
不知從地下空間的哪個角落飄了過來。鈴聲很慢，帶著一種古老的、催眠般的節(jié)奏。
正要逼近的沉重腳步聲猛地停住了。那個嘶哈的嗅探聲也瞬間消失。
“嗚……”沙啞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像是極度不甘又夾雜著畏懼的低吼。
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卻不再是走向她，
而是快速地、甚至帶著點倉促意味地遠(yuǎn)離。金屬刮擦聲也隨之漸行漸遠(yuǎn)，
最終徹底消失在黑暗深處。那股濃烈的消毒水腐臭味也漸漸淡去。過了不知道多久，
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jì)，林薇才敢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點頭。
黑暗依舊濃稠，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消失了。
“守夜的……走了……”一個細(xì)若游絲的聲音，從旁邊一堆廢棄電纜后面飄出來，是小慧，
“鈴鐺響了……它必須回去……睡覺……”林薇幾乎虛脫，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肌肉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酸痛無比。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還在后知后覺地狂跳。
“剛才……那是什么？”她聲音嘶啞地問。“守夜的……”小慧的聲音依舊充滿恐懼，
看著我們……不讓我們亂跑……也防止……外面的東西……進(jìn)來……”小慧的解釋顛三倒四，
但林薇大概明白了。這個“守夜的”是類似于獄卒的角色，看守著地下這些“留下的”靈體，
維持著某種可怕的平衡。
“它剛才……好像發(fā)現(xiàn)我了……”“你……你有‘活氣’……”小慧小聲說，
了……能讓它……暫時‘飽’一點……所以它要抓你……”“活氣”……是指活人的氣息嗎？
可她明明已經(jīng)死了，又重生……這到底算是什么狀態(tài)？林薇混亂地想著，
手指又一次無意識地碰觸到胸針。
那個關(guān)于藍(lán)色U盤的模糊影像和“藏起來”的念頭再次浮現(xiàn)。等等！
她猛地意識到一件事：小慧說過，她是被“送來”的，像她一樣。那是不是意味著，
她被殺后，尸體也被處理在了這個地下空間的某個地方？如果她能找到自己的“尸體”，
是不是就能找到那個可能至關(guān)重要的U盤？還有小慧提到的“骨頭”，
找到“骨頭”或許就能離開？是指所有受害者的遺骸嗎？一個可怕的計劃在她腦中逐漸成形。
“小慧，”她試探著問，聲音還在發(fā)顫，
“你……你知道像我這樣……新‘送來’的人……通常會在……哪里嗎？
”電纜后面沉默了一會兒。“……角落……最濕最冷的那個角落……”小慧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里有很多……很多‘袋子’……新的舊的……我討厭那里……味道不好聞……”袋子？
裝尸體的袋子？林薇胃里一陣翻騰，強(qiáng)忍著惡心和恐懼?！澳隳堋瓗胰幔?/p>
”她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也很危險?！安唬〔蝗?！”小慧反應(yīng)激烈，
的……有時候會在那里巡邏……而且……而且‘他們’有時候……會動……”尸體……會動？
林薇頭皮發(fā)麻。但想到那個可能存在的U盤，想到自己被害的真相，
想到那或許是她離開這里甚至復(fù)仇的唯一線索，她咬了咬牙?！靶』?，你幫幫我，求你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誠懇而可憐，“我找到我想找的東西，
也許……也許我能想辦法讓我們都離開呢？”“離開？
”小慧的聲音充滿了迷茫和一絲微弱的渴望，“真的……可以嗎？”“我不知道，
但總得試試！難道你想永遠(yuǎn)待在這里嗎？”黑暗中，傳來啪嗒啪嗒的、猶豫不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