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海來的無名包裹北都市的秋雨,下得人心里發(fā)毛。雨點黏在玻璃上,不肯滑落,
像某種嗜好舔舐的生物,正耐心地、執(zhí)著地窺探著屋內(nèi)的光亮。沈述白獨坐在書房,
只亮一盞孤燈?;椟S的光暈下,他指尖劃過古籍上那些扭曲如蟲爬的符文。
它們不像死的墨跡,倒像一層即將蛻皮蘇醒的活物,在他的注視下微微蠕動。
霧山鎮(zhèn)的陰霾從未散去。那些干癟的軀體、皮下蛛網(wǎng)般的紅斑,總在他合眼的瞬間,
于眼皮底層無聲浮現(xiàn)。叩、叩、叩。敲門聲突兀響起,規(guī)律,冰冷,
每一次間隔都精準得毫厘不差。不像郵差,更像某種上了發(fā)條的機械玩偶。
一個灰撲撲的硬質(zhì)紙盒,安靜地躺在門口濕漉漉的地墊上。沒有任何標識,
唯有一枚顏色暗沉、近乎褐紅的以色列郵戳,像一枚凝固的血瞳,無聲地釘在角落。
指腹觸碰,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活物般的溫熱。他小心拆開。里面沒有緩沖物,
只有一張高清晰度的照片和一頁印滿希伯來文的摘要。照片的質(zhì)感滑膩而柔韌,
隱隱散發(fā)著一絲極淡的、甜膩的腐臭,仿佛是從某種巨大生物腹腔中取出的內(nèi)膜。照片上,
一塊澄澈得過分的琥珀,囚禁著一只他從未在任何圖鑒上見過的昆蟲。
頎長的口器閃爍著非金屬的、類似濕漉漉黑曜石的幽光。復眼的結(jié)構(gòu)復雜得令人暈眩,
無數(shù)個微小漩渦深不見底,能將人的視線連同靈魂一并吸入。最令人心悸的,
是它翅膀上那幽藍與暗紅交織的紋路——那圖案并非靜止,看久了,
竟覺得它在緩緩蠕動、呼吸,甚至……彼此吞噬又重生,
透著一股活生生的、褻瀆自然的邪性。僅僅是注視著它,
沈述白就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和源自胃袋深處的冰冷痙攣,
仿佛有冰冷的觸須正沿著脊椎緩緩爬升。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屏幕自己亮起,
一個雜亂無章、不斷跳動的跨國號碼浮現(xiàn),鈴聲是被拉長扭曲的、類似老舊電報機的尖嘯,
刺得人耳膜生疼。
"Listen! Destroy it! Now! Burn it!"(聽著!
現(xiàn)在摧毀它!燒了它!)一個年輕女子極度驚恐、喘不過氣的聲音撕裂了寂靜,
背景是某種實驗室設(shè)備異??簥^的嗡鳴和液體緩慢滴落的、粘稠得令人不安的聲響,
"話音未落——一聲絕非尋常爆炸的、更像是某種龐大生物組織劇烈膨脹后轟然崩裂的悶響,
從聽筒那端傳來!緊接著是連綿不絕的、玻璃器皿被某種力量從內(nèi)部撐爆的脆響,
以及……人臨死前極度痛苦、聲帶被撕裂般的凄厲慘叫。那慘叫短暫得可怕,
仿佛被什么東西瞬間堵住了嘴,或是……被溶解吞沒了。通訊驟然中斷,只剩下空洞的忙音。
嘟——嘟——嘟——,每一聲間隔都精準得可怕,敲打在心臟最脆弱的地方,
像是死亡的倒計時。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桌面電腦的屏幕猛地閃爍了幾下,
顏色變得怪異扭曲,一條新聞快訊自動彈出,
血紅色的字體異常刺眼:【緊急快訊】以色列特拉維夫大學一高級生物實驗室發(fā)生劇烈爆炸,
疑似高危生化品泄漏,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數(shù)具特征性尸體,原因不明,
極度危險......】沈述白猛地抬頭,目光再次落回桌上那張滑膩的照片。燈光下,
照片上那只琥珀昆蟲的復眼,似乎極其輕微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轉(zhuǎn)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那冰冷、非人的視線,穿透了時空,精準地、貪婪地定格在他身上。翅膀上那妖異的紋路,
色澤仿佛更深了,蠕動得更加鮮活,像是在無聲地嘲笑。2 活過來的滅世圖騰"述白?
你怎么了?你的手……"蘇瑾端著熱茶走進來,溫軟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看見沈述白僵立在桌前,一只手死死按著那張質(zhì)感怪異的照片,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另一只手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仿佛正抵御著無形的嚴寒??諝庵校?/p>
彌漫著一股陌生的、甜膩得令人頭暈的腐臭味,細細去聞,又消失無蹤。
當她目光觸及照片時,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猛地一縮。
那昆蟲翅膀上的紋路不再是圖案,而是活物般扭曲著,直接撞入她的視覺神經(jīng),
引發(fā)一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胃里頓時翻江倒海。"一個電話,
"沈述白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來自那邊。警告銷毀這個。然后,爆炸,
死了。"蘇瑾看著那詭異的通話記錄和新聞快訊,
霧山鎮(zhèn)那個鮮血與迷霧交織的噩夢瞬間復活。一種被無形陰影再次牢牢攫住的冰冷感,
滲透四肢百骸。沈述白走向書房一角,手指在看似平整的木紋上按壓了幾下,
空氣中響起幾聲極輕微的、類似骨節(jié)錯位的咔噠聲。一個暗格滑開,他取出的不是一個盒子,
而是一個用暗紫色、仿佛還殘留著某種生物體溫的皮革包裹著、以復雜銀絲纏繞封緘的物件。
解開銀絲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息彌漫開來——混合著陳腐的血液、奇異的香料,
以及某種更深層的、來自時間盡頭的腐敗物的味道。書頁非紙非帛,觸手冰涼,
且皮下仿佛有極細微的、令人不適的脈搏在跳動。他快速翻動書頁,
上面的文字和插圖光怪陸離,
充斥著扭曲蠕動的蟲形、褻瀆神圣的符號以及山河崩毀、萬靈在無聲尖嘯中湮滅的末日圖景。
最終,他的指尖沉重地按在一幅占據(jù)整頁的、用色暗沉卻極致精細的壁畫摹本上。
那畫面描繪的是天地傾覆的終極噩夢:蒼穹碎裂,
露出其后無盡的、蠕動著的黑暗虛空;大地迸裂,粘稠的、如同濃血般的巖漿噴涌,
還有無數(shù)掙扎的蒼白手爪;一個巨大無比、由無數(shù)痛苦靈魂纏繞構(gòu)成的漩渦狀眼球高懸于空,
冰冷地俯視著螻蟻般的眾生走向滅亡。而環(huán)繞這恐怖畫面的邊框裝飾,
正是一種幽藍與暗紅交織的、瘋狂扭動、令人眩暈的紋路!
與照片上那只琥珀昆蟲翅膀的花紋,分毫不差!甚至更為鮮活、邪惡,
充滿了令人癲狂的生命力!圖案下方,是用近乎黑色的暗紅朱砂寫就的古篆,
字跡猙獰如爪痕:“‘滅世圖騰’現(xiàn),則大地之眼開,萬靈歸于寂,永墮無間獄。
”沈述白抬起頭,看向蘇瑾,眼眸深處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聲音因緊張而干澀:"家族秘典將其稱為'宣告終結(jié)的符號'。上一次與之相關(guān)的模糊記載,
是在商紂末年,牧野之戰(zhàn)前后,天地變色……"書房的空氣瞬間變得粘稠沉重,
壓得人喘不過氣,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正在聚集。古老的死亡預言與現(xiàn)代的詭異發(fā)現(xiàn),
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完成了跨越時空的可怖拼接。
"呃啊……"蘇瑾突然發(fā)出一聲痛苦壓抑的呻吟,手指猛地掐住自己的太陽穴,
指甲邊緣竟生生掐出細微血珠。她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zhuǎn)、溶解,
…好燙……沙子……全是滾燙的沙子……"她的意識被猛地拋入一個熾熱的幻境:無垠沙海,
灼熱的烈日炙烤著一切,地平線上巨大的環(huán)形山洼地如同大地被撕裂后留下的丑陋傷疤。
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將她拽向洼地中心——一個幽深、散發(fā)著絕對不祥吸力的洞口。
洞窟深處,一點光芒閃爍。
那是一只……巨大無比的、由無數(shù)透明蜂巢狀結(jié)構(gòu)聚合而成的、正在緩緩搏動著的金色眼瞳!
眼瞳深處,無數(shù)扭曲、痛苦、絕望的面孔正在無聲地尖嘯,徒勞地拍打著透明的壁壘,
每一張臉都寫滿了永恒的折磨。那巨瞳……猛地轉(zhuǎn)向她!
一股純粹至極的、源自靈魂本源的恐懼瞬間將她凍結(jié)!那不是捕食者的目光,
而是某種更高階的、漠然的、如同審視螻蟻般的存在的瞥視!"不——!不要!
"蘇瑾猛地彈坐起來,冷汗瞬間浸透衣衫,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腔。
她死死抓住沈述白的手臂,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手臂上不知何時,
悄然浮現(xiàn)出一道極淡的、與那滅世圖騰相似的幽藍紋路,正若隱若現(xiàn)。"沙漠!地洞!
一只活著的、巨大的琥珀眼睛!它在看我!里面……里面都是人!被困在里面的人!
"她語無倫次,聲音嘶啞破裂,淚水因極致恐懼而失控奔涌。她的靈媒之血,
已被萬里之外的邪惡源頭精準捕捉并強行點燃。
3 耶路撒冷的冷面特派員特拉維夫本古里安機場喧囂鼎沸,各種語言和氣息混雜碰撞,
但沈述白和蘇瑾卻感覺如墜冰窟。一踏入這片土地,
一種被無數(shù)無形視線來回掃描、打量的感覺就如影隨形,仿佛每一步都落在別人的窺視之下。
剛通過海關(guān),兩個穿著剪裁合體、卻掩不住一身精悍之氣西裝的男人就精準地堵住了他們。
"沈先生,蘇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中文流利得過分,
卻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應(yīng)有的溫度起伏,像是機器播放的錄音。密室里,光線慘白。
伊萊·羅斯轉(zhuǎn)過身。他打量他們的眼神不像在看活人,
而是在評估一件物品或一個亟待處理的麻煩,面部肌肉運動極其細微,缺乏自然表情,
像一張精心雕琢的面具。"交出所有資料,接受問詢,然后離開。"他的話簡短、強硬,
像不斷逼近的冰冷鐵墻,不留任何縫隙和轉(zhuǎn)圜余地。"羅斯先生,
我們或許可以提供……""沒有或許。"他冰冷地打斷蘇瑾,眼神銳利如冰錐,直刺過來,
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這時,一名下屬快步進來,低聲耳語。
伊萊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緊了一瞬,瞥向沈述白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銳光,
甚至……一絲被精心掩飾的貪婪。"看住他們。"他冷硬地拋出命令,迅速轉(zhuǎn)身離開。
利用師門海外那點微弱的關(guān)系網(wǎng),他們險險擺脫了監(jiān)視,如同一滴水匯入人流,
在一家小巷深處、空氣混濁的嘈雜咖啡館里,見到了驚惶欲絕的艾雅·列文。
她像一片被暴風雨反復摧殘過的葉子,緊緊攥著早已冷掉的咖啡杯,
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白得嚇人,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那根本不是昆蟲……它是一種……活著的鑰匙!或者說……信標!
"她語速快得幾乎聽不清,聲音里帶著哭腔,
觸到它的人……都會開始'琥珀化'……"她顫抖著調(diào)出一段手機視頻:實驗室的冷光燈下,
一只小白鼠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硬化,表皮呈現(xiàn)出琥珀般的質(zhì)感,
最后徹底變成一尊凝固著極致驚恐姿態(tài)的雕塑。
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還在透明的琥珀層后面緩慢地轉(zhuǎn)動著,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哀求,
無聲地嘶鳴!蘇瑾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猛地捂住了嘴,臉色煞白。
突然——咖啡館的玻璃門被一股蠻力猛地撞得粉碎!玻璃渣如同暴雨般傾瀉四濺!
幾個眼神兇戾、動作快得超出常人理解的蒙面男人,如同鬼魅般直撲而來!
他們的目標明確——艾雅和沈述白手中的資料!"Down!"沈述白厲喝一聲,
猛地掀翻沉重的木桌!咖啡杯摔得粉碎!幾乎同時,安裝了消音器的槍聲沉悶地嘶叫起來,
子彈擦著耳邊飛過!"以色列安全部隊!趴下!"伊萊·羅斯的怒吼聲也從門口傳來,
但他帶來的手下似乎并未第一時間全力壓制襲擊者,反而有意無意地構(gòu)成了某種干擾陣型,
像是在混亂中伺機而動。場面瞬間爆炸!刺殺者、目的不明的特工、沈述白三人,
碰撞成一個危險而混亂的漩渦!桌椅翻倒,人群尖叫躲避。
沈述白將蘇瑾和幾乎癱軟的艾雅死死護在身后,借助障礙物艱難后退。
伊萊一邊指揮手下"對抗",一邊用冰冷的眼神試圖鎖定沈述白,那眼神復雜難辨,
惱怒中摻雜著別的算計。最終,在一片混亂、硝煙和破碎狼藉中,他們撞開油膩的后門,
跌入耶路撒冷老城迷宮般狹窄、陰暗的小巷陰影里。
身后的槍聲和呼喊聲迅速被曲折的巷道吸收、扭曲,變得模糊不清。他們暫時逃脫了,
但行蹤已徹底暴露,背上官方不明勢力的追捕烙印,對伊萊·羅斯的真正立場,
產(chǎn)生了極度不祥的懷疑。危險并未離去,只是潛入了更深的暗處。
4 哭墻下的千年秘道耶路撒冷老城的石墻高聳而壓抑,沉默地矗立著,
仿佛沉淀了千年的祈禱、戰(zhàn)爭、鮮血與秘密。每一塊石頭都像是在低聲訴說著古老的恐懼。
沈述白、蘇瑾和艾雅在狹窄曲折、如同人體血管般復雜的巷弄中狂奔,遠處近處,
警笛聲此起彼伏,尖銳刺耳,正在編織著一張無形的天羅地網(wǎng)。
"所有地方……都不能去……他們能查到……"艾雅喘息著,肺部火辣辣地疼,
恐懼已刻入骨髓,讓她渾身發(fā)冷。"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和一個能真正解讀這噩夢的人。"沈述白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可能的岔路口,聲音沉穩(wěn),
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就在這時,蘇瑾握在手中的手機屏幕忽然自己亮起,
幽藍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一條沒有任何來源顯示的加密信息突兀地跳出,
像一句來自虛空深處的低語:"哈桑??迚Α5谌奘?,右陰影。"絕境中的一絲微光,
詭異卻不容錯過。沈述白沒有絲毫猶豫:"走!"哭墻前,祈禱的人群如同黑色的潮水,
起伏不定。低沉而持續(xù)的誦經(jīng)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
鉆進耳朵,攪動著本就緊張的神經(jīng)。在第三塊巨大石壁右側(cè)的陰影里,
一個穿著傳統(tǒng)阿拉伯長袍、身影幾乎與古老石墻融為一體的男子靜默佇立。
他的眼神深邃平靜,如同千年不起波瀾的古井,卻又仿佛能看透一切。"哈桑?
"男子微微頷首,目光掠過三人,尤其是在蘇瑾手臂那若隱若現(xiàn)的紋路上停留了一瞬,
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深切的憐憫。"時間不多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奇特的古老韻律。他以一種復雜而古老的節(jié)奏,屈指叩擊著幾塊看似尋常的墻磚。
一陣低不可聞、卻讓腳下地面微微震顫的摩擦聲響起。旁邊一道原本嚴絲合縫的石壁,
竟然滑開一道狹窄得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黑暗縫隙,
露出其后深不見底、散發(fā)著徹骨寒意的石階。
一股混合著千年塵埃、濕冷石頭、微弱香料和古老墓穴的氣息,從中撲面涌出,
帶著死亡般的靜謐。"進去???。別回頭。"哈桑的聲音不容置疑。
三人依次擠入那道仿佛通往地獄的縫隙。身后的暗門無聲無息地、沉重地合攏,
瞬間徹底隔絕了外界的的一切光線與聲音,仿佛將他們從現(xiàn)實世界中徹底抹去。
通道內(nèi)是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只有哈桑手中一盞古老的銅制油燈綻開一小團微弱昏黃的光暈,
勉強驅(qū)散咫尺之內(nèi)的濃墨。空氣冰冷徹骨,帶著沉重壓迫性的潮氣,貼在皮膚上,
粘膩而寒冷。每一步踏下,腳步聲都在狹窄的石壁間碰撞出清晰得令人心頭發(fā)毛的回聲,
仿佛有無數(shù)不可見的腳步在身后亦步亦趨,又像是前方的黑暗深處,
有什么古老的東西被這貿(mào)然的闖入驚醒了,正緩緩睜開眼皮。"你是誰?為什么幫我們?
"蘇瑾壓低聲音問道,她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中被放得很大,甚至帶起了輕微的回音。
"一個不愿見世界墜入永恒靜滯的守望者。"哈桑的聲音平靜地在通道內(nèi)回蕩,
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你們所見的邪惡并非獨苗,
它只是……一個更龐大、更古老存在蘇醒的征兆,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他停下腳步,
從懷中珍重地取出一卷用褪色羊皮仔細包裹的古老卷軸。小心翼翼地展開,
上面的字跡和圖案古老得難以辨認。"這是比死海古卷更早的零星記載,
繪的可怖畫面——從沙漠裂口睜開的、由無數(shù)扭曲晶體和痛苦靈魂碎片構(gòu)成的巨大琥珀眼瞳,
以及周圍那些瘋狂舞動的、與昆蟲翅膀花紋一模一樣的邪異紋路,"它被稱為'琥珀之瞳'。
預言講述,當'大地之血'沸騰,'天空之眼'灼燒到極致,被封印的'瞳'將蘇醒。
它將篩選生靈,吞噬魂靈,將沸騰的世界帶入'永恒的靜滯',
化為一座巨大的、無聲的琥珀墳?zāi)埂?"永恒的靜滯……"艾雅喃喃重復,
腦海中瞬間閃過實驗室小白鼠和那些同事凝固痛苦的臉,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冷得牙齒都在打顫。"所以,那昆蟲是信標,是引信,是'瞳'蔓延出無數(shù)觸須中的一條。
"沈述白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嘆息,肩上的重量仿佛又增加了千鈞。哈桑謹慎地收起古卷,
仿佛那里面囚禁著不能輕易釋放的惡魔。"我們必須阻止它完全蘇醒。但現(xiàn)在,追捕你們的,
既有企圖駕馭這股力量的狂徒,也有只想掩蓋麻煩的官僚。此地,
是僅存的、能暫時避開他們耳目的縫隙。"油燈的光暈之外,通道前方,
是無盡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仿佛直通地心,通往那不可名狀的恐懼之源。
絕對的寂靜與刺骨的冰冷中,一種基于共同危局的微弱信任,
和一份關(guān)乎世界存亡的沉重責任,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幾乎令人窒息。
5 沙海深處的噬人綠洲在地底迷宮般冰冷潮濕的通道中不知跋涉了多久,時間失去了意義,
只有無盡的黑暗和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終于,
一陣沉重得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巨石摩擦聲響起,一扇偽裝成巖壁的石門緩緩滑開。瞬間,
熾烈、干燥、裹挾著滾燙沙礫的熱風如同重拳,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臉上。
刺眼的陽光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金針,刺得人瞬間失明,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前,
是內(nèi)蓋夫沙漠——無邊無際、黃沙漫天的死亡之海。烈日無情灼烤,
遠處的空氣因高溫而扭曲沸騰,發(fā)出滋滋的、如同幻聽般的聲響。極度的寂靜中,
蘊含著某種龐大的、令人心悸的等待。"'琥珀之瞳'最可能蘇醒之地,就在這片沙海腹地。
但具體方位……"哈桑的聲音被熱風吹得有些散開,他轉(zhuǎn)向蘇瑾,目光沉重,
"只有被它'選中'的人,才能感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蘇瑾身上。她站在沙丘之巔,
單薄的身影在浩瀚無垠的金色沙海中,渺小得仿佛隨時會被吞噬。
腦海中的幻視此刻匯成了洶涌的、幾乎要撕裂她神智的洪流。
那只巨瞳擁有了沉重而邪惡的、如同遠古心跳般的搏動,
強大無匹的力量牽引、拉扯著她的靈魂,一遍遍呼喚著她的真名。
手臂上那淡淡的圖騰紋路隱隱發(fā)燙,與遠方的呼喚共振。"那邊……"她抬起顫抖的手,
指向沙漠深處,眼神空洞,聲音飄忽得像是另一個人,
……饑餓……"哈桑不知從何處弄來一輛飽經(jīng)風沙摧殘、卻顯得異常倔強可靠的老舊越野車。
四人擠入悶熱如烤箱的車內(nèi),引擎發(fā)出咆哮,沖向這片金色煉獄。車輪碾過滾燙的流沙,
揚起漫長而鬼魅般的塵煙。車外是令人窒息的高溫和絕望的單調(diào)景象,
車內(nèi)則彌漫著幾乎凝固的緊張、孤注一擲的決絕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艾雅緊緊抱著存有所有研究數(shù)據(jù)的平板電腦,
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沈述白全神貫注地警惕著窗外任何一絲異動,
同時時刻關(guān)注著身邊蘇瑾的狀態(tài)。蘇瑾額頭不斷滲出冰冷的汗珠,與車外酷熱形成詭異對比。
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微微翕動,無聲地與某個侵入她腦中的存在對話。
精神上的牽引力越來越強,幻視與現(xiàn)實開始重疊、扭曲,她仿佛能透視厚厚的沙層,
清晰地“看”到其下埋藏的、巨大非自然的、正在緩緩搏動的恐怖結(jié)構(gòu)輪廓。"停車!
就是這里!"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急切,
甚至帶上了幾分不屬于她本身的、威嚴而詭異的語調(diào)。車猛地剎住,
輪胎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前方,
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形狀完美得近乎詭異的環(huán)形山洼地。
這里彌漫著一種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寂靜,連呼嘯的風沙聲傳到這里都被吸收了大半,
只剩下一種空洞的回響。夕陽正緩緩沉入地平線,
將天空和沙海染成一片壯麗而血腥的赤金色。然而,氣溫卻如瀑布般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