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軒帶我來到城市另一端的安全屋，這次是一間狹小但隱蔽的公寓。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明哲還在那里，”我抓著趙明軒的手臂，“顧不會放過他的?！?/p>
“李坤已經(jīng)派人暗中保護明哲，”趙明軒安慰我，但他的眼神同樣擔憂，“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顧已經(jīng)毫不掩飾了，他要除掉所有知情者。”
我突然想起母親的話和那個瑞士賬戶。打開筆記本電腦，我再次登錄那個信托基金賬戶。除了巨額資金外，還有一個加密文件夾，標記著“給安然”。
密碼提示：“你出生的地方”。
我愣住了。我出生在陸家宅邸，但直覺告訴我這不是答案。沉思片刻，我輸入了“希望之家”——母親曾經(jīng)擔任志愿者的社區(qū)中心名字。
文件夾解鎖了。
里面是母親保存的所有證據(jù)：照片、文件、甚至幾段錄音。最早的材料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當時顧志遠剛剛開始掌控陸氏企業(yè)。
“看這個?！蔽抑钢欢螛俗椤?998.10.03”的錄音文件。
趙明軒湊過來，我點擊播放。先是靜電噪音，然后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是我母親，但語氣堅定有力，完全不像我熟悉的那個溫順貴婦：
“顧先生，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周文濤的失蹤，化工廠的污染掩蓋...我已經(jīng)把證據(jù)交給了可信的人。如果你不停止，一切都會曝光?！?/p>
然后是顧志遠冰冷的聲音：“周婉婷，你太天真了。你以為有人敢對抗我嗎？甚至你丈夫都不敢?！?/p>
“振華害怕你，但我不怕。”母親的聲音毫不退縮，“要么你自首，要么我曝光一切?！?/p>
顧志遠笑了，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栗：“你有孩子了，周女士。一個未出生的女兒。為她想想?！?/p>
錄音中母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你不敢...”
“我什么都敢做，”顧志遠打斷她，“放下這個 crusade，做你的陸夫人。否則，你和你的孩子都會發(fā)生意外。明白嗎？”
錄音到此結(jié)束。我和趙明軒面面相覷，震驚無言。
“所以從一開始...”我喃喃道。
趙明軒握住我的手，“你母親很勇敢。她試圖對抗顧，但為了保護你，她不得不妥協(xié)?！?/p>
我們繼續(xù)查看文件。有一份醫(yī)療報告顯示，母親在1998年底確實被診斷出“嚴重精神衰弱”，但備注中有一行小字：“疑似藥物導致”。
“顧可能給母親下藥，”我推斷，“使她變得溫順易控?！?/p>
最令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是一組照片：顧志遠與多名政府高官的秘密會面，時間跨度達二十年。其中幾張照片中，可以看到桌上放著信封或小箱子。
“賄賂證據(jù)，”趙明軒興奮地說，“這可能是關鍵！”
就在這時，我的備用手機響了——是明哲的加密線路。
“安然，感謝上帝你沒事！”明哲的聲音急促而緊張，“聽我說，顧發(fā)現(xiàn)了母親的一些舊物，他暴怒異常。他現(xiàn)在認為母親幾十年來一直在秘密收集證據(jù)。”
“她確實在收集，”我低聲說，“我找到了她的隱藏文件。”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就解釋得通了。顧現(xiàn)在要去找母親，我偷聽到他說‘這次永久解決’。安然，我們必須警告她！”
我心跳加速，“母親在哪？”
“在她的畫室。我試圖聯(lián)系她，但電話打不通。顧的人可能已經(jīng)控制了通訊。”
結(jié)束通話后，我立刻起身，“我必須去救母親。”
趙明軒攔住我，“這太危險了！顧肯定設下了陷阱?！?/p>
“那我也必須去！”我?guī)缀跏窃诤敖?，“她為了保護我犧牲了自己的人生，現(xiàn)在輪到我保護她了！”
經(jīng)過激烈爭論，我們最終達成妥協(xié)：趙明軒聯(lián)系李坤安排支援，我先悄悄接近畫室查看情況。
母親的藝術(shù)畫室位于城郊一個安靜的創(chuàng)意園區(qū)，那里是她少數(shù)可以獨處的地方。我們抵達時，園區(qū)異常安靜，令人不安。
“我繞到后面看看，”趙明軒說，“你在這里等信號。”
但就在他離開后，我收到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信息：“安然，我在畫室。單獨來見我?！獘寢尅?/p>
我的心跳加速。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母親真的設法聯(lián)系我。
猶豫片刻后，我決定冒險。悄悄溜進園區(qū)，我從側(cè)門進入畫室大樓。
母親的畫室在走廊盡頭。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門。
“媽媽？”我低聲呼喚。
畫室內(nèi)燈光昏暗，到處都是母親的作品——大多是風景畫，但有一整面墻掛著抽象畫，色彩強烈而混亂，仿佛內(nèi)心的掙扎。
沒有回應。
我慢慢走進畫室，注意到地上有支口紅。我撿起來——是母親最喜歡的牌子。
突然，燈亮了。顧志遠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微笑著鼓掌。
“感人的母女情深，”他諷刺地說，“可惜，你母親不在這里?！?/p>
我轉(zhuǎn)身想跑，但兩個保鏢堵住了門口。
“你想要什么，顧先生？”我努力保持冷靜。
顧志遠站起身，慢慢走向那面抽象畫墻，“你知道嗎？這些畫是你母親的精神狀態(tài)記錄。每一幅都代表她的一段時間——被藥物控制，被威脅恐嚇，但從未真正屈服?！?/p>
他停在一幅暗紅色調(diào)的作品前，“這是她畫完不久后試圖自殺的那年。我不得不加大藥劑劑量?！?/p>
我胃里一陣翻涌，“你是個怪物?！?/p>
“我是實用主義者，”他糾正道，“而你，親愛的安然，成了最大的變數(shù)?！?/p>
他突然猛擊畫布后的墻面，一扇隱藏門悄然滑開——里面是一個小密室，墻上貼滿了照片、剪報和線索圖，與李坤的客廳驚人地相似。
“你母親幾十年來一直在秘密調(diào)查我，”顧志遠的聲音帶著一種扭曲的欽佩，“甚至在被藥物控制的情況下，她仍然設法記錄真相?！?/p>
他轉(zhuǎn)向我，眼神冰冷，“而現(xiàn)在你繼承了這份...執(zhí)著?！?/p>
“我母親在哪？”我質(zhì)問。
顧志遠笑了，“安全的地方。只要你合作，她就會保持安全?！?/p>
“合作什么？”
“公開聲明所有針對陸氏的指控都是謊言，是你因為家庭矛盾編造的。”顧志遠平靜地說，“然后，你會意外地死于悲傷過度，而你母親將因悲痛而隨之而去。悲劇但...整潔?！?/p>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認為我會同意？”
顧志遠從口袋拿出一個小注射器，“你不必同意，只需要配合表演?！?/p>
保鏢向我逼近。我絕望地環(huán)顧四周，尋找逃脫的可能。我的目光落在母親的一幅畫上——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海邊日落圖。奇怪的是，畫中的燈塔位置與實際不符。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母親在我耳邊說的話：“現(xiàn)在記住，然后忘記我對你說的話?！?/p>
“信托基金，瑞士，你的生日?！边@是第一層信息。
但還有第二層：“你出生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是指我物理上的出生地，但也許...
我慢慢后退，故意撞到那幅海邊日落圖。畫框歪了，露出后面墻上的一個小保險箱。
顧志遠挑眉，“哦？又一個驚喜？”
我迅速輸入我的生日。錯誤。然后嘗試母親生日。還是錯誤。
顧志遠輕笑，“時間到，親愛的。”
保鏢抓住我的手臂。絕望中，我輸入了“希望之家”的英文——Hope House。
保險箱開了。
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個U盤。顧志遠搶先奪過U盤，但我把信藏進了袖口。
“帶她走。”顧志遠命令道，審視著U盤。
我被押出畫室時，注意到遠處有閃光——是趙明軒的信號！他和李坤的人已經(jīng)到了。
就在我們走到大樓門口時，突然停電了。整個園區(qū)陷入黑暗。
“現(xiàn)在！”我聽到趙明軒的喊聲。
混亂中，我掙脫保鏢，躲到一旁。槍聲和喊叫聲在黑暗中回蕩。一只手突然抓住我，我剛要掙扎，聽到趙明軒的聲音：“是我！走！”
我們趁亂逃離園區(qū)，上了一輛等候的車。李坤在駕駛座上，面色嚴肅。
“明哲救出來了嗎？”我急切地問。
李坤點頭，“安全了。但你母親...我們沒找到她。顧似乎早已把她轉(zhuǎn)移了?！?/p>
我的心沉了下去。展開袖中的信，我借著手電筒光閱讀。是母親的筆跡：
“親愛的安然，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我終于失敗了。但希望你能夠成功。U盤里有最終證據(jù)——顧志遠與高官的交易記錄，足以摧毀他們所有人。但小心，其中涉及的人會不惜一切保護秘密。
關于你的身世：你父親不是陸振華，而是一個名叫陳建平的人。他是勇敢的記者，因調(diào)查陸氏企業(yè)而被顧殺害。我懷著你時，振華愿意給我們庇護，對此我永遠感激。
我始終愛著你，我的女兒?，F(xiàn)在，完成我開始的工作吧?！獘寢尅?/p>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原來父親——陸振華——明知我不是親生，仍然接納并保護了我。而我的生父，也是被顧志遠殺害的。
趙明軒輕輕擁抱我，“我們會讓她驕傲的，安然?！?/p>
李坤打斷我們，“計劃有變。顧已經(jīng)狗急跳墻，我們必須立即行動?！?/p>
他解釋說，顧志遠發(fā)現(xiàn)U盤丟失后，已經(jīng)開始“清理行動”——多名可能與證據(jù)有關的證人突然失蹤或發(fā)生“意外”。
“包括周文靜，”李坤沉重地說，“她的公寓被闖入，人不見了?！?/p>
我感到一陣內(nèi)疚和憤怒。又一個因我而受害的人。
“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堅定地說，“是時候使用這些證據(jù)了?！?/p>
但我們面臨一個難題：如何確保證據(jù)不被壓制？顧的勢力滲透得太深，普通渠道可能無效。
“有一個辦法，”趙明軒突然說，“明天是陸氏企業(yè)的年度慈善晚宴，所有媒體和高官都會到場。我們在那里當場曝光。”
這個計劃大膽到近乎瘋狂——在顧的地盤上，當著所有他控制的人的面，公開挑戰(zhàn)他。
但也許，這正是唯一可能成功的方式。
“明哲能幫忙嗎？”我問。
李坤點頭，“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安然，你要面對的不只是顧，還可能是你從小到大認識的所有人。你準備好了嗎？”
我看著母親的信，想起她為我犧牲的一切，想起所有被顧志遠傷害的人。
“我生來就為此準備著?！蔽移届o而堅定地說。
那一夜，我們精心策劃每個細節(jié)。明哲通過安全線路加入我們，提供了晚宴的布局和嘉賓名單。
“顧會增加保安，”他警告，“但我會確保你們有入口。”
凌晨時分，一切準備就緒。趙明軒突然拿出一枚樸素的金戒指。
“這是我小姨的，”他輕聲說，“她希望有一天能給你父親。現(xiàn)在，我想它屬于你?！?/p>
我感動地接過戒指，戴在手指上，“謝謝你，明軒。為了一切?！?/p>
他微笑，“等你徹底自由后，我們再談感謝?！?/p>
休息前，我最后一次查看母親留下的U盤內(nèi)容。里面的證據(jù)令人震驚——不僅涉及顧志遠，還牽扯到多名高官、法官甚至警察高層。賄賂、掩蓋、甚至幾起被偽裝成意外或自殺的命案。
其中最令人心碎的是一個文件夾，標注著“陳建平”——我的生父。里面有他調(diào)查的筆記、照片，甚至是他遇害前的錄音：
“顧志遠知道我在查他。如果發(fā)生意外，不是意外。證據(jù)在...”
錄音到此中斷。我淚流滿面，發(fā)誓要讓顧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第二天傍晚，我穿上母親最喜歡的那件藍色禮服，將證據(jù)藏在特制的腰封中。趙明軒和便衣警察混入服務團隊，李坤的人包圍了酒店。
站在陸氏年度慈善晚宴的酒店外，我看著燈火輝煌的宴會廳，里面聚集了我從小到大認識的所有人——家族朋友、商業(yè)伙伴、社會名流。
今晚，我要在他們面前撕開這個世界的華麗表象，露出下面腐爛的真相。
明哲的信號來了：一切就緒。
深吸一口氣，我走向入口。保鏢認出了我，恭敬地放行。
宴會廳內(nèi)，顧志遠正在臺上演講，滿面春風。父親坐在主桌旁，臉色仍然蒼白但堅持出席。母親的位置空著。
我看到明哲在對面對我微微點頭。
是時候了。
我一步步走向舞臺，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顧志遠的演講慢下來，眼神警告而危險。
“安然，親愛的，”他對著麥克風說，聲音依然慈祥，“你想說點什么嗎？”
我接過麥克風，面對滿堂賓客，面對攝像機，面對我過去的整個世界。
“是的，”我的聲音清晰而堅定，“我想說說這個家族的真實故事。”
宴會廳頓時鴉雀無聲。在顧志遠能夠阻止之前，我按下了腰封中的按鈕，背后的屏幕開始播放證據(jù)。
混亂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