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琛出差后的第一天,我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沒有了那些突如其來的問候短信,沒有了偶爾的造訪,生活突然安靜下來。
我在公寓里整理畫具,準備新的創(chuàng)作。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木地板上,溫暖而寧靜。這種簡單的生活,正是我上一世夢寐以求的。
手機響起,是顧景琛發(fā)來的照片——機場的跑道,配文:“起飛了。會想你。”
我沒有回復(fù),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重生的顧景琛確實不同了,那種執(zhí)著而笨拙的追求,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下午,我去了林薇的工作室。她一見到我就擠眉弄眼:“聽說昨天顧總?cè)套o航?還為你擋掉了趙倩那個綠茶?”
我失笑:“消息傳得真快?!?/p>
“藝術(shù)圈就這么大?!彼郎惤?,壓低聲音,“說真的,他看起來真的很在乎你。和傳聞中完全不一樣?!?/p>
我搖搖頭,沒有解釋。重生這種事,說出來也沒人會信。
正當我們討論新作品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是顧太太嗎?”一個焦急的女聲傳來,“我是顧總的助理小李。顧總在B市突發(fā)高燒住院了,但他堅持不讓告訴您...”
我的心猛地一緊:“在哪家醫(yī)院?情況嚴重嗎?”
“市立醫(yī)院。醫(yī)生說是因為連續(xù)工作加上水土不服,但顧總不肯好好休息,還在病房里開視頻會議...”小李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實在沒辦法了,才偷偷聯(lián)系您。”
我握緊手機,思緒紛亂。顧景琛總是這樣,工作起來不要命。上一世他就經(jīng)常因過度勞累進醫(yī)院,但從來不會告訴我。
“我知道了?!蔽疑钗豢跉猓爸x謝你告訴我。我馬上過去?!?/p>
掛斷電話,林薇關(guān)切地問:“出什么事了?”
“顧景琛住院了,我得去B市一趟。”我快速收拾東西,“畫展的事...”
“別管畫展了,快去!”林薇推著我出門,“需要我送你機場嗎?”
三小時后,我已經(jīng)坐在飛往B市的航班上。望著窗外的云海,我有些恍惚。為什么我會這么著急?明明說好要保持距離,卻在聽到他生病的消息后立刻飛過去。
或許,重生的不只是他,還有我內(nèi)心深處那份從未完全熄滅的感情。
到達B市立醫(yī)院時,已是晚上八點。按照小李給的房號,我找到VIP病房,輕輕推開門。
顧景琛半靠在病床上,筆記本電腦放在膝上,正在開視頻會議。他臉色蒼白,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但聲音依然沉穩(wěn)有力:“這個方案不行,重新做。我要的是創(chuàng)新,不是老調(diào)重彈...”
他看到我時,話語戛然而止,眼中滿是震驚。
視頻那頭的高管們還在等待指示:“顧總?您的意思是...”
“會議暫停?!鳖櫨拌】焖僬f完,合上電腦,“晚晚?你怎么...”
“聽說某人不聽話,病中還要工作。”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在發(fā)燒,“你的助理很擔心你。”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滾燙:“我沒事,只是小感冒。你不該大老遠跑來的。”
“確實不該。”我抽回手,給他倒了杯水,“但既然來了,你就得聽我的?,F(xiàn)在,躺下休息。”
他難得地沒有反駁,乖乖躺下,眼睛卻一直盯著我,仿佛怕一眨眼我就會消失。
“我真的沒事。”他輕聲說,“只是有點累。”
我在床邊坐下,嘆了口氣:“你總是這樣,工作起來不要命。上一世...”我猛地住口,差點說漏嘴。
但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上一世我也這樣?”
我移開視線,沒有回答。
護士進來量體溫換藥,看到我時有些驚訝:“您是顧先生的...”
“妻子?!蔽易匀坏亟釉挘八那闆r怎么樣?”
“高燒39度,需要休息和觀察?!弊o士責備地看了顧景琛一眼,“但顧先生很不配合?!?/p>
我點點頭:“接下來我會看著他。”
護士離開后,病房里陷入沉默。顧景琛突然笑了:“這種感覺真好。”
“生病還好?”我挑眉。
“有你照顧的感覺真好?!彼p聲說,“上一世我生病時,總是獨自一人。現(xiàn)在才知道,有人關(guān)心是這么溫暖的事?!?/p>
我的心軟了一下。重生后的顧景琛,總是能輕易觸動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
那一晚,我在病房的沙發(fā)上守著他。他睡得不安穩(wěn),時不時會驚醒,看到我還在才繼續(xù)睡去。這種依賴感讓我心情復(fù)雜。
第二天早晨,他的燒退了些,但醫(yī)生建議再觀察一天。我出去買早餐時,順便回了趟酒店拿換洗衣物。
再回到醫(yī)院時,在病房外聽到了對話聲。
“景琛,聽說你病了,我特地來看你?!笔勤w倩的聲音。她怎么會在這里?
“謝謝,我沒事?!鳖櫨拌〉穆曇衾涞桦x。
“你妻子呢?沒來照顧你嗎?”趙倩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試探,“也是,她那種大小姐,怎么會照顧人。”
“趙倩,注意你的言辭?!鳖櫨拌〉穆曇衾淞讼聛恚拔移拮雍芎?,比任何人都好。”
“是嗎?那我怎么沒看到她人?”趙倩不依不饒,“要我說,她根本配不上你。記得大學時嗎?我們才是一對...”
“我們從來不是一對?!鳖櫨拌〈驍嗨?,“我愛的人始終是蘇晚,從前是,現(xiàn)在是,永遠是?!?/p>
我站在門外,心跳突然加速。從前是?什么意思?
“你騙人!”趙倩的聲音尖銳起來,“大學時你明明對我有好感!要不是蘇晚出現(xiàn)...”
“趙倩,”顧景琛的語氣平靜卻堅定,“我從未對你有過超越友誼的感情。大學時我確實迷茫過,但遇到蘇晚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什么是愛。只是我太愚蠢,花了這么多年才懂得如何表達?!?/p>
我推門而入,兩人同時看向我。趙倩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顧景琛的眼中卻閃過驚喜。
“晚晚,你回來了?!?/p>
我點點頭,看向趙倩:“趙小姐,探病時間快結(jié)束了,醫(yī)生說要靜養(yǎng)?!?/p>
趙倩狠狠瞪了我一眼,抓起包氣沖沖地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們兩人。顧景琛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聽到多少?”
“足夠多?!蔽野言绮头旁谧郎希澳阏f大學時就愛我?可是我們大學時幾乎沒說過話?!?/p>
他苦笑了一下:“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你確定想聽?”
我坐在床邊,點點頭。
“大一那年,我在圖書館第一次見到你?!彼难凵褡兊眠b遠,“你坐在窗邊畫畫,陽光照在你身上,美得像一幅畫。從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無法從你身上移開。”
我驚訝地看著他。這些我完全不知道。
“但我太驕傲,也太笨拙?!彼^續(xù)道,“我不知道如何接近你,只能遠遠地看著。后來家里安排聯(lián)姻,對象竟然是你,我欣喜若狂,以為這是命運的安排。”
他的表情黯淡下來:“但婚后的我更加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如何表達感情,害怕被拒絕,于是用工作和冷漠來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我以為時間會讓我學會如何愛你,卻不知道時間也在消磨你的感情。”
我怔怔地聽著,心中波瀾起伏。原來那些年的冷漠背后,隱藏著這樣的真相。
“重生后,我最大的恐懼不是失去商業(yè)帝國,而是再次失去你?!彼兆∥业氖?,眼神熾熱,“晚晚,我知道傷痕還在,但請相信,我愛你,從第一眼開始,從未改變?!?/p>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這一刻,所有的疑惑和猜忌都找到了答案。為什么他的轉(zhuǎn)變?nèi)绱送蝗?,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細?jié),為什么他寧愿放棄項目也不愿失去我...
因為愛。笨拙的,執(zhí)著的,跨越了生死和時空的愛。
“我也曾愛過你,很深很深?!蔽逸p聲說,“但那些傷害太深刻,我需要時間?!?/p>
他點點頭,眼中有著理解與期待:“我可以等,無論多久?!?/p>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陸允哲。
“蘇晚,你在B市?聽說顧總病了?”他的聲音有些緊張。
我看了一眼顧景琛,如實回答:“嗯,我在照顧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就好。另外...有件事得告訴你。趙倩的父親趙董正在聯(lián)合其他股東,想趁顧總病中推動城西項目重啟?!?/p>
我的心一沉。果然,商業(yè)世界從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掛斷電話,我把情況告訴了顧景琛。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我得盡快出院?!?/p>
“不行,醫(yī)生說得再觀察一天?!?/p>
“晚晚,這個項目關(guān)系到很多人的生計,我不能...”
“讓我來處理?!蔽彝蝗徽f。
他驚訝地看著我:“你?”
“我也是顧太太,不是嗎?”我微微一笑,“雖然是個掛名的,但應(yīng)該還有點話語權(quán)。你好好休息,我去會會那些股東。”
顧景琛還想說什么,但劇烈的咳嗽讓他說不出話。我?guī)退谋常f水,語氣堅定:“相信我一次?!?/p>
他最終點點頭,眼中有著復(fù)雜的情感:“小心趙董,他很狡猾?!?/p>
我拿起他的手機,找到趙董的號碼,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電話。
“顧總?聽說您病了,還好嗎?”趙董的聲音假惺惺地關(guān)切。
“趙董,我是蘇晚?!蔽移届o地說,“景琛需要休息,接下來的會議由我代他參加?!?/p>
電話那頭明顯愣住了:“顧太太?這...不太合適吧?商業(yè)會議不是兒戲...”
“那就當是家屬代表吧。”我毫不退讓,“下午兩點,會議室見。如果各位堅持要在這個時候討論項目的話?!?/p>
沒等他回應(yīng),我掛了電話。顧景琛驚訝地看著我,眼中滿是欣賞。
“我從不知道你這么有魄力?!?/p>
我笑了笑:“你從未給過我機會展示?!?/p>
下午,我穿著顧景琛讓助理送來的定制西裝,走進會議室。十幾個中年男性股東已經(jīng)就座,看到我時都露出驚訝和不以為然的表情。
趙董率先發(fā)難:“顧太太,不是我們不相信您,但商業(yè)決策需要專業(yè)判斷。您還是回去照顧顧總吧?!?/p>
我坦然坐下,打開面前的文件夾——這是我來之前讓顧景琛的助理準備的。
“各位擔心的是城西項目暫停造成的損失?!蔽移届o地開口,“但我這里有一份評估報告,顯示原方案確實存在很大風險。不僅僅是藝術(shù)圈的抵制,還有政策變化和基礎(chǔ)設(shè)施問題?!?/p>
我將報告復(fù)印件分發(fā)給每個人:“景琛的暫停決定不是沖動,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強行推進原方案,可能會造成更大損失?!?/p>
股東們翻閱著報告,交頭接耳。趙董的臉色變得難看:“這份報告的真實性有待考證。而且,據(jù)我所知,顧總是因為您的緣故才暫停項目的?!?/p>
我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趙董,您是說顧總會為了討好妻子,拿幾十億的項目開玩笑?這是在質(zhì)疑景琛的專業(yè)判斷,還是在質(zhì)疑顧氏管理層的整體能力?”
趙董頓時語塞。其他股東也露出思索的表情。
“我理解各位的擔憂?!蔽依^續(xù)道,“但請相信,新的方案已經(jīng)在制定中,會兼顧商業(yè)利益和社會責任。顧氏需要的不是短期的利潤,而是長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p>
會議進行了兩個小時,我盡可能地回答了所有問題,不時偷偷給顧景琛發(fā)短信求助。在他的遠程指導(dǎo)下,我勉強穩(wěn)住了局面。
結(jié)束后,趙董最后一個離開,看我的眼神復(fù)雜難辨:“顧太太,我小看您了。代我向顧總問好。”
我長舒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
回到醫(yī)院,顧景琛正在等我??吹轿?,他眼中滿是驕傲:“小李都告訴我了。你做得很好,比我預(yù)期的還要好?!?/p>
我脫下高跟鞋,癱坐在沙發(fā)上:“再也不干了,比畫一天畫還累。”
他笑了,那是真正開懷的笑聲:“過來?!?/p>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床邊。他握住我的手,認真地說:“謝謝你,晚晚。不只是為了今天的事,更是為了...一切。”
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這一次,我沒有移開視線。
重生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而這一次,我們似乎都在學習如何更好地愛與被愛。
窗外,夕陽西下,金色的光芒灑滿病房。如同我那幅《破曉》,黑暗終將過去,光明即將來臨。
而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