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沈硯青梅竹馬十五年，等來的卻是他跪在殿前求娶別人。他說那女子是天上明月，
而我只是地上塵泥。我笑著撕毀婚書，轉身嫁給了他的死對頭——那位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沈硯冷笑：“你寧愿嫁他也要氣我？他根本不會愛你。”大婚那日，
攝政王親自為我穿上鳳冠霞帔，俯身低語：“娘娘，臣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整整十年。
”1 婚書碎情斷腸殿前的漢白玉石磚沁著寒意，一直涼透骨髓。我跪在那里，
聽著身旁沈硯清朗而堅定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
細細密密地扎進心里最柔軟的地方?！氨菹?，臣與蘇小姐雖有父母之約，然實乃年少懵懂，
并非本心。如今臣遇畢生所愛，不敢欺瞞陛下，更不敢誤了蘇小姐終身。
懇請陛下成全臣與明月，解除臣與蘇小姐之婚約。”高座上的皇帝看不清神色，
聲音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威壓：“沈硯，你與蘇氏女的婚約，乃朕親口所贊。你如今此舉，
是將朕置于何地？”“臣萬死！”沈硯以頭觸地，咚的一聲，在空曠的大殿回響，
“然情之一字，發(fā)于五內(nèi)，實難自抑。明月……她天真爛漫，赤誠純粹，如天上皎月，
臣傾心相待，愿此生不負。至于蘇小姐……”他頓了一下，側過頭來看我。
那目光里沒有愧疚，沒有不安，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坦然，
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急于擺脫什么累贅的輕快?！疤K小姐端莊賢淑，自是良配，
然并非臣心中所慕。臣若勉強迎娶，才是真正誤了她。臣斗膽，請陛下收回成命！
”殿內(nèi)靜得可怕，侍立的宮人連呼吸都放輕了。我挺直著脊背，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疼痛讓我維持著最后的體面。我是蘇晚，京城蘇家的嫡女，即便被當庭悔婚，
也不能失了風骨，讓人看了笑話去?？尚呐K那塊，像是被鈍器反復捶搗，悶悶的疼，
疼得幾乎喘不過氣。十五年。我和沈硯，相識整整十五年。從總角孩童到青春年少，
京郊的跑馬場，書院后的桃花林，元宵夜并肩看過的燈海，他翻墻給我送來的桂花糕，
夏日午后他笨手笨腳替我捉下的蟬……那么多那么多的過往，
那么多我以為鐫刻進彼此生命的瞬間。原來，竟抵不過一個“明月”。
那個他口中天真爛漫、赤誠純粹，如天上皎月的女子。我知道她，林明月，
一個多月前才隨調任京官的父親入京的江南女子。曾在某次花宴上見過，確實柔弱堪憐，
一雙秋水眸看人時仿佛含著無限情意。原來，這就是他想要的皎月。那我又算什么？
陛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是對著我：“蘇氏女，沈硯所言，你有何話說？”我緩緩抬起頭，
目光掠過沈硯緊繃的側臉，然后，深深地叩首下去。額頭觸及冰冷的玉磚，
聲音卻平靜得連自己都驚訝：“回陛下，臣女無話可說。強扭的瓜不甜，
沈公子既已心有所屬，臣女愿成全沈公子的一片癡心。”沈硯似乎松了口氣，身體微微放松。
皇帝沉默了片刻，似是嘆息：“既如此，朕便……”“陛下，”我卻打斷了他，再次抬頭時，
臉上甚至帶上了一點極淡的笑意，只是眼底一片荒蕪，“臣女懇請陛下，并非成全沈公子，
而是請陛下，準許臣女與沈硯解除婚約?！奔毼⒌膰W然在殿中低低響起。
皇帝似乎來了點興趣：“哦？有何不同？”“沈公子求的是陛下準許他另娶他人，是棄約。
而臣女求的是，臣女不要他了?！蔽乙蛔忠痪洌逦鸁o比，“是臣女，解除與沈硯的婚約。
”沈硯猛地轉頭看我，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錯愕，像是沒料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眼里，
我大概一直是溫順的、守禮的、以他為天的，合該默默承受這一切，
甚至還會哭著求他回心轉意才對。我無視他震驚的目光，從寬大的袖袋中，
取出一卷明黃色的綢布。那是我及笄那年，陛下親賜的婚書。我當著所有人的面，
緩緩將它展開，上面并排寫著我與沈硯的名字，蓋著朱紅的御印?！疤K晚，你做什么！
”沈硯低喝，似乎想阻止。我卻看也沒看他，雙手握住綢布兩端，用力一撕！
“刺啦——”清脆的撕裂聲在大殿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綢布應聲而裂，變成兩半，再撕，
變成四半……我將那代表著我十五年期盼和全部少女心事的婚書，撕得粉碎。然后，
我將碎片捧在掌心，高高舉起，再任由它們?nèi)缪┢慵娂姄P落。碎綢落在我鴉青的發(fā)間，
落在繡著纏枝蓮的衣襟上，落在冰冷的玉磚上。滿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這驚世駭俗的舉動震住了。我再次叩首，聲音比玉磚更冷，
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婚書已毀，姻緣已斷。從今日起，臣女蘇晚與沈硯，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請陛下明鑒！”皇帝久久沒有說話。沈硯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他盯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人。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是化為一聲壓抑著怒氣的低語：“蘇晚，你何必如此？賭氣毀了御賜之物，
乃是重罪！”我依舊不看他，只望著御座之上的帝王。良久，皇帝終于開口，
聲音里聽不出喜怒：“罷了，撕便撕了。既然你二人皆無意于此婚約，朕便準了。此事，
就此作罷?！薄爸x陛下隆恩！”我再次叩首，聲音清脆。沈硯也跟著謝恩，聲音卻有些發(fā)沉。
2 攝政王的守護退出大殿時，沈硯快步追了上來，在漢白玉的臺階上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疤K晚！”他咬著牙，
眼底翻涌著被挑釁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你鬧夠了嗎？當著陛下的面撕毀婚書，
你可知這是什么罪名？你蘇家擔待得起嗎？！你就這么想引起我的注意？
用這種自毀前程的方式？”我停下腳步，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然后，
我抬眼看他，陽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瞇了瞇眼，
唇邊噙起一抹他從未見過的、疏冷又譏誚的弧度?！吧蚬?，”我的聲音平靜無波，
“你多慮了。我只是覺得，被臟了的東西，應該扔掉。難道沈公子撿了地上的泥巴入口，
還不許旁人凈手嗎？”他的臉瞬間煞白，像是被我一巴掌狠狠摑在臉上?！澳恪阏f什么？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仿佛我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我卻不欲再與他多言，轉身欲走。
“蘇晚！”他在我身后厲聲道，帶著某種篤定的嘲諷，“你今日如此激憤，
不過是因為被我舍棄，心有不甘罷了！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讓我后悔？
這京城誰不知你蘇晚是我沈硯不要的人！你以為還有誰敢要你？！”我的腳步頓住了。是啊，
被沈家世子當庭悔婚，又自毀婚書的女子，在這最重名聲的京城，往后會處于何種境地，
我豈會不知？流言蜚語能殺人。未來的日子，或許比想象中更難。但讓我在他面前示弱？
絕無可能。我正欲反唇相譏，一個沉靜、溫和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
自身側不遠處的廊柱后悠然響起：“哦？沈世子此言，未免太過武斷。
”那人緩步從陰影中走出，一身玄色親王常服，金線繡著四爪蟒紋，身姿挺拔，淵渟岳峙。
陽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瓣薄而色澤偏淡，
組合成一種極具威懾力卻又異常冷峻的容貌。他手中緩緩盤著一串紫檀佛珠，眼神平靜無波，
卻讓周遭空氣都仿佛冷凝了幾分。是攝政王，蕭衍。當今陛下的皇叔，權傾朝野，說一不二。
更是……沈硯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敵。兩人分屬不同派系，政見相左，摩擦已久。
沈硯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如臨大敵：“攝政王殿下。
”蕭衍卻并未立刻看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先是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目光很沉，
帶著一種審度，卻并無絲毫輕視或憐憫，反而像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復雜得讓我一時無法看懂。我只覺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仿佛所有強撐的偽裝在那目光下都無所遁形。我微微屈膝：“參見王爺。”蕭衍略一頷首，
算是回禮。這才將視線轉向沈硯，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千鈞：“沈世子方才說，
蘇小姐無人敢要？”沈硯面色鐵青，抿緊了唇，
顯然在極力壓抑著怒火和對這位權王的忌憚：“此乃臣與蘇晚之間私事，不敢勞王爺費心。
”“私事？”蕭衍極淡地笑了一下，指尖撥過一顆佛珠，“本王卻覺得，不然。
蘇小姐溫良敦厚，蕙質蘭心，乃京中閨秀典范。沈世子有眼無珠，錯把魚目當珍珠，
乃爾之過失。豈能因此詆毀蘇小姐清譽？”他頓了頓，在沈硯幾乎噴火的目光中，
慢條斯理地繼續(xù)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況且，
本王倒是覺得，能與蘇小姐結緣，是三生有幸?！鄙虺幟偷氐纱笱劬?，
失聲道：“王爺這是何意？！”連我也愕然抬頭，看向蕭衍。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衍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臉上，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柔光，
快得像是我的錯覺。他并未回答沈硯的話，反而向我走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
將我籠罩其中，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和……一種奇異的安全感。他微微俯身，
靠得近了些，用一種只有我們?nèi)四苈犌宓囊袅?，緩聲道：“沈世子莫非以為，這天下男子，
皆如你一般，識人不明，甘愿抱殘守缺？”沈硯氣得渾身發(fā)抖，額角青筋跳動：“王爺！
”蕭衍卻已直起身，不再看他，只對我道：“蘇小姐，御前失儀，雖事出有因，然律法如山。
撕毀御賜之物，其罪非輕。本王會向陛下陳情，但你亦需謹言慎行，好自為之。
”他的話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維護？我心神混亂，只能低聲道：“謝王爺提點。
”蕭衍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東西，沉重得讓我?guī)缀鯚o法承受。然后，
他轉身，玄色的衣袍在風中劃開一道冷冽的弧度，帶著侍衛(wèi)徑直離去。自始至終，
他沒有再看沈硯一眼。沈硯站在原地，臉色鐵青得可怕，盯著蕭衍離去的背影，拳頭緊握，
指甲幾乎嵌進肉里。他猛地回頭看我，眼神陰鷙得嚇人，冷笑道：“好啊，蘇晚，
我倒是小瞧了你！原來竟是攀上了更高的枝兒！怪不得如此硬氣，竟敢撕毀婚書！
你早就與他……”“沈硯！”我厲聲打斷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休要以你齷齪之心，度他人之腹！我蘇晚行事，光明磊落，不像你，見異思遷，寡廉鮮恥！
”“我寡廉鮮恥？”沈硯一步步逼近我，眼中滿是譏諷和怒火，“那你呢？
迫不及待地在我面前展示你的新靠山？蘇晚，我告訴你，蕭衍是什么人？他心思深沉，
狠辣無情，在朝中一手遮天！他怎么會真心對你？他不過是為了羞辱我，拿你當棋子罷了！
你以為他真會娶你一個被我棄如敝履的女人？做夢！”我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俊臉，
曾經(jīng)讓我心動的眉眼，此刻只剩下丑陋和可悲。心底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沉寂。
我忽然覺得無比疲倦，連與他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說完了嗎？”我淡淡地問，
眼神漠然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說完了，就請讓開。沈世子，別忘了，我們已經(jīng)解除婚約，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今后如何，與你無關。你今后如何，也與我無關?！闭f完，
我不再看他臉上是何等精彩的表情，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下漢白玉的長階。
陽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后的目光如同毒刺，我卻只覺得后背一片冰涼，空落落的。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和沈硯，徹底結束了。而我的人生，前路未卜。撕毀婚書的后果，
比預想中來得更快，更猛烈。陛下雖未當場降罪，
但“御前失儀”“桀驁不馴”的名聲卻一夜之間傳遍了京城。
加之沈硯那“天上皎月”與“地上塵泥”的說法不知被誰泄露出去，
我蘇晚儼然成了整個京城最大的笑話?！奥犝f了嗎？蘇家那位，被沈世子當?shù)钔嘶榱耍?/p>
”“豈止退婚，她竟敢把陛下賜的婚書給撕了！真是瘋了！”“嘖嘖，
這也難怪沈世子不要她，如此悍妒無禮，誰家敢娶？”“沈世子心儀的那位林小姐，
聽說才是真正的溫柔可人兒，像月亮似的……”流言蜚語如同淬了毒的箭矢，
從四面八方而來。往日交好的人家紛紛閉門謝客，仿佛與我蘇家沾上一點關系便會惹上麻煩。
父親下朝歸來，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蘇家雖也是世家，但近年來勢微，
全指望與如日中天的沈家聯(lián)姻能重振門楣，如今一切成空，反而得罪了陛下，
父親在朝中的處境也變得艱難。母親終日以淚洗面，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和無奈，
卻也不忍過多責備。我把自己關在閨房里，對外面的風雨充耳不聞。心口那塊地方，
起初是尖銳的疼，后來漸漸麻木，只剩下一種空洞的冷。我并不后悔撕了婚書，
只是對這世道的涼薄，有了更深切的認知。沈硯的話雖然難聽，卻是一部分事實。經(jīng)過此事，
還有誰敢娶我蘇晚？就在我以為余生或許就要在青燈古佛旁度過時，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
猛地砸了下來。3 年等待終成婚攝政王蕭衍，向陛下上了請旨奏折。求娶蘇氏嫡女，蘇晚。
消息傳來時，我正在窗前臨帖，手一抖，一大滴墨汁污了宣紙，迅速暈開，
如同我驟然混亂的心緒?！靶 〗?！”丫鬟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上毫無血色，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宮裏……宮裏來旨意了！老爺讓您快去前廳接旨！
”我渾渾噩噩地跪在前廳香案前，聽著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宣讀那拗口繁復的圣旨。
每一個字都聽得清，組合在一起，卻仿佛聽不懂了?！啊K氏有女，性婉質柔，
德容兼?zhèn)洹刭n婚于攝政王蕭衍為正妃，擇吉日完婚……欽此——”性婉質柔？德容兼?zhèn)洌?/p>
這是在說我嗎？我跪在那里，腦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連謝恩都忘了。還是父親重重地磕頭，
聲音發(fā)顫地替我說了：“臣……臣接旨！謝陛下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傳旨太監(jiān)笑瞇瞇地將明黃的圣旨放入父親手中，說了幾句恭喜的場面話，
眼神卻若有似無地在我身上掃過，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父親強笑著送走了太監(jiān)，
轉身回來時，看著我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惶恐，有難以置信，
還有一絲絕處逢生的喜悅?！巴韮骸@……這……”他拿著那卷沉甸甸的圣旨，
竟不知該說什么好。母親聞訊趕來，同樣驚得說不出話。整個蘇府，
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旨意砸懵了。攝政王蕭衍？
那位權傾朝野，冷峻寡情，據(jù)說府中連個侍妾都沒有，
讓無數(shù)貴女趨之若鶩卻又不敢靠近的攝政王？他怎么會……突然求娶我？
沈硯那日惡毒的話語猛地竄入腦?！啊贿^是為了羞辱我，拿你當棋子罷了！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是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理由？蕭衍與沈硯是朝堂死敵，
勢同水火。我剛剛被沈硯棄如敝履，轉眼他便求娶我。還有什么，
比將對手不要的女人收入囊中，更能羞辱對方呢？而我，蘇晚，不過是他們權力博弈中，
一枚有點用處的棋子。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而且，
是更可怕、更無法反抗的虎穴?？怪?？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除了嫁，我別無選擇。
婚事辦得極其倉促，幾乎是圣旨下達后的第三天，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所有流程都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完成。
攝政王府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強勢。我的嫁衣、鳳冠，全是宮中尚衣局連夜趕制，
最好的料子，最精巧的繡工，價值連城的珠寶點綴其上，華麗璀璨得令人睜不開眼。
可這一切，在我眼里，都像是戲臺上冰冷的道具。大婚前一晚，母親來到我的房里，
拉著我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晚兒，
我的兒……苦了你了……那攝政王……聽聞他……性子冷硬，不近女色，這樁婚事來得蹊蹺，
你嫁過去，也不知是福是禍……”我反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母親放心，
女兒會好好的?！笔乱阎链?，哭鬧無用，反而徒增親人擔憂。更何況，嫁給蕭衍，
未必就比嫁給沈硯更壞。至少，攝政王妃的名頭，足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讓那些嘲笑我、輕視我的人，從此在我面前只能卑躬屈膝。至于愛情……我心底一片荒涼。
經(jīng)過沈硯這一遭，我早已不再奢望了。翌日，黃昏。吉時到。喧天的鑼鼓鞭炮聲震耳欲聾，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幾乎擠滿了整條長街。我穿著沉重華麗的嫁衣，
頂著綴滿珍珠寶石的鳳冠，眼前是晃動的赤金流蘇。喜帕遮住了我的視線，
只能看到腳下方寸之地。被喜娘攙扶著，機械地完成一項項繁瑣的禮儀。拜別父母時，
聽到父親壓抑的哽咽，我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蓋上喜帕，世界變成一片朦朧的紅。
被扶上花轎，轎子起駕，搖搖晃晃。外面是百姓的議論紛紛，
驚嘆于攝政王府娶親的盛大排場。我坐在轎中，雙手緊緊交握，指甲掐進肉里，
卻感覺不到疼。心，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花轎停下。喧鬧聲更甚。轎簾被掀開，
一只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的大手伸了進來，停在我面前。那手很好看，指節(jié)清晰，腕骨突出，
帶著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干凈，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我遲疑了一下，
才慢慢將自己的手放上去。指尖冰涼。他的手卻溫暖干燥，穩(wěn)穩(wěn)地包裹住我的，微微用力，
將我牽出了花轎。一路鞭炮鼓樂齊鳴，歡呼道賀聲不絕于耳。他牽著我，步伐沉穩(wěn)，
一步步走過鋪著紅氈的路，跨過火盆，邁過馬鞍……進入喜堂。繁復的禮儀一項項進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空缺，
拜的是皇宮方向）“夫妻對拜——”對拜時，我俯下身，喜帕的縫隙里，
能看到他玄色婚服的下擺，用金線繡著精致的云龍紋。他的動作從容不迫，
帶著一種天生的矜貴和威儀。禮成?！八腿攵捶俊蔽冶淮負碇?，
送入布置得喜慶奢華的新房。他似乎被賓客留在了前廳宴席之上。新房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
喜娘說了一堆吉祥話，便領著侍女們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偌大的房間里，
只剩下我一人，還有龍鳳喜燭燃燒時發(fā)出的噼啪微響。
我僵直地坐在鋪著大紅鴛鴦被的床沿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嫁衣的袖口。心跳，
在極致的寂靜中，終于后知后覺地，一下一下，沉重地擂動起來?？謶郑Ｈ?，
不安……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漫上心頭。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么。蕭衍，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娶我，真的只是為了羞辱沈硯嗎？他會如何對待我這枚“棋子”？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的喧囂漸漸散去，夜越來越深。
就在我?guī)缀跻蛔约旱暮紒y想壓垮時，門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4 洞房夜心難安沉穩(wěn)，
堅定，一步一步，越來越近。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腳步聲進入房內(nèi)，然后，門又被輕輕合上。
那腳步聲向我走來，停在我面前。我的視線被喜帕阻擋，只能看到一雙男人穿的玄色錦靴，
靴尖正對著我。一股淡淡的、清冽的酒氣混合著一種冷松香的氣息，侵入我的感官。
他站了很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我只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透過厚厚的喜帕，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似乎帶著某種沉甸甸的重量，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就在我緊張得快要窒息時，
他終于動了。一桿纏著紅綢的喜秤，輕輕探入了喜帕之下。我的呼吸驟然停止。下一刻，
喜秤微微向上一挑——眼前驟然一亮！刺目的燭光讓我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然后又飛快地睜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大片濃郁的紅色——紅色的帳幔，紅色的燭火，
紅色的錦被。然后，我才看清站在我面前的男人。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金紋的婚服，
身姿挺拔如松。許是飲了酒，他那張素來冷峻的臉上，少了些許平日的凌厲，
墨玉般的眸子里映著跳動的燭光，深邃得仿佛能將人吸進去。他就那樣垂眸看著我，
眼神復雜難辨，似乎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絲……我完全看不懂的暗涌。我慌忙站起身，
想要行禮，卻因為緊張和頭頂鳳冠的沉重，身子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扶住了我的手臂。
他的手掌很燙，隔著幾層衣料，那溫度依舊灼得我皮膚一顫。我像是被燙到一般，
猛地縮回手，后退了一步，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
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王……王爺……”他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因為飲酒，